这位岳二姑娘垂着眼,“我没有,她是我姐姐,我怎么可能……”她颠三倒四地说着,可故意抬起头让人看到她眼底的慌张与不安等情绪,更像是心虚。
葛文沣总觉得不太对劲,“你还是从实招来,这毒粉虽然毒性不强却也难得,需要配置,本官只需要让人去查药房购买这些药草的人,你觉得你躲得过去吗?”
这岳二姑娘到了这,突然大哭一声,趴在地上,竟像是认了。
葛文沣皱着眉觉得不妥,是因为这事太简单了,就像是儿戏一般,而不远处的谢彦斐抿着唇脸色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他刚才一直在看,也如葛文沣一般知道事情太简单,漏洞太多,仿佛故意只是一开始引着人去认为奚菡杀人,最后再替奚菡洗脱嫌疑,由别人再认罪,奚菡除了中途当了一回受害人之外,并没有任何影响。
谢彦斐脑海里闪过之前奚文骥的异样,他想到某种可能,脸色难看下来:奚文骥为了自己的官运还真是舍得动手啊,只是没想到……这个员外郎也是他们的人。
谢彦斐看向那个听到岳二姑娘承认崩溃的员外郎岳光耀,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果然,随着岳二姑娘认罪并说明原因,理由很简单,因为嫉妒,她之前在牡丹宴上看到六皇子与奚菡私下里见面了,她也欢喜六皇子,她嫉妒奚菡,所以不惜毒害了自己的庶姐来陷害奚菡。
这理由太过疯狂,可证据在那里,岳二姑娘自己也承认了,几乎是立刻被带走了。
谢彦斐面无表情看了不远处的奚文骥一眼,想到之前奚文骥在石黎示好时候脸色的微变,将事情从头至尾疏离一遍,明白这件事到底为何不对劲了。
从一开始奚文骥就没打算真的让奚菡背黑锅,之所以这么迂回的让奚菡当了一把“凶手”,不过是想告诉众人奚菡与六皇子有牵扯,奚菡是因为六皇子的原因才被这个岳秋嫉妒上不惜下手陷害她。
所以进而也就是传达出一个意思:奚菡再次因为六皇子差点受到了伤害,差点被陷害丢了性命。
旁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发生在诚王府的事是瞒不住的,继后自然也会听到这件事。
奚菡这个名字自然会提醒到继后之前那件事,因为这次他这女儿又被六皇子连累了,继后想到那个疤痕,自然说不定又会拉他一把。
而他想要户部尚书的位置。
接下来也许他会给新任的户部尚书下绊子让人觉得新户部尚书能力不足不堪重任,而他这时候频频出头崭露头角,到时候若是继后肯帮忙,推波助澜他自然还有一线机会。
谢彦斐没想到奚文骥丧心病狂到再次想要利用自己的女儿,他不知道奚菡与六皇子的事,这么做无非就是让继后再次记起来,可继后怎么可能会放过奚菡?一个皇后想对付一个女子,办法有的是,比如赐婚或者远嫁都可。
奚文骥这是又打算牺牲自己的女儿换官位啊。
更何况,他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成功,只是因为一个机会,他就害了两条命?上演了这么一场戏,这次若不是那岳瑜命大活下来,她死了之后,她那个“庶妹”凶手自然也活不成。
两条命,一个姑娘的婚事,来换一个可能的机会。
奚文骥还真是……够狠。
不过很可惜,奚文骥没想到的是,六皇子真的喜欢他的女儿,甚至继后早就知道了,所以不惜给了他女儿一门好婚事。
奚文骥在刚刚看出石黎有意示好,想到石家以及诚王妃诚王又改了主意,只可惜……已经迟了。
而同样的,奚文骥这一折腾,却也刚好毁了继后的计划,坏了她意图撮合石黎与奚菡的目的。
如今出了“命案”,怕是等下都要离开,自然没可能认识提及,怪不得老六这次没来,等事后继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恼奚文骥。
奚文骥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得罪了继后的同时,还间接让他又知道一个他隐藏在暗处的同伙,员外郎岳大人。
第61章 三章合一
诚王府摆宴却出了这种事, 葛文沣先一步把有关的一干人等都带回刑部,其余的宾客看诚王脸色黑沉,也不敢触这个霉头,纷纷带着家眷告辞。
诚王也没心情继续应付这些人, 很快让管家一个个都送了出去,不多时, 整个待客的院子就空了, 只除了诚王、谢彦斐、裴世子,以及奚菡这个“受害人”和奚侍郎这个当事爹。
杜香妩她们也随着宣平侯先一步离开了,奚菡之所以没离开, 是因为之前发生命案的时候奚夫人被吓到脸色不太好被扶到了内室暂时歇息, 因为出事的是奚菡身边的岳大姑娘, 所以奚菡安抚好奚夫人就出来了。
可她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一开始奚菡以为被害的岳大姑娘真的死了的时候心里很是不安, 毕竟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死在她面前, 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下一刻就成了一具尸体。
好在王爷教他们的办法将人给救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这件人命案子竟然还跟她有关。
如果奚菡不知道之前她那爹小时候就利用过她的事, 不知道他爹竟然从很久之前就给她娘下毒, 不知道一切他爹的不对劲的种种,也许她不会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有什么不对,顶多就是觉得这件事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
可她知道,她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王爷那些她偷偷知道的事,知道她这爹给她娘下药的事, 如今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只凭着她与六皇子的一面就下定决心杀人?她又不是正儿八经已经换了庚帖的未来六皇子妃,还未有定论的事,怎么就会让一个人为了陷害自己动手杀了自己的胞姐陷害自己?
可岳二姑娘承认了,承认杀了她姐姐要陷害她。
奚菡脑海里闪过什么,她趁着诚王正在安抚她那爹,让她爹回去好安抚自己的话,她偏过头,朝一旁一直沉默的旭王爷看去,刚好谢彦斐这时候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奚菡抿着唇,忍不住嘴唇哆嗦了下,谢彦斐从她犹疑的神情中看出她怕是猜到了一二,只是还不确定。
谢彦斐想了想,也没瞒着她,朝她极细微不易察觉地点点头。
奚菡的脸色顿时就白了,她不敢表现出来,迅速把头给低了下来,只是瞧着自己脚尖的双眼却是瞪大了,里面有湿意一闪而过,最后被自己硬生生给逼了回去,她攥紧了袖口里的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继续等了,否则,早晚她跟她娘会死在这个畜生不如的人手里。
谢彦斐垂着眼站在那里,内室里诚王妃听到这边的情况她自己不方便就让两个贴身的嬷嬷过来了,这会儿在里面照顾还未醒来的“死者”,如今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到岳大姑娘,以及身体不怎么好刚刚事发之后昏厥的奚夫人。
诚王与奚文骥攀谈之后,看向谢彦斐,神色闪过复杂,他过往这么多年对自己这个五弟说不上什么心情,他知道的事情不少,自然知道他那父皇最在意的是谁,是已经没了的前皇后。
他少年时候是嫉妒过老五的,毕竟这五弟当时才没几岁长得玉白好看,可后来……
如今瞧着这样的老五,诚王释然了,老五这模样注定与皇位无缘,更何况,老五如今还没个一官半职没有权势傍身,于相爷是前皇后的娘家人,继后却也是他娘家人,于相爷就算是要辅佐也只会辅佐老四。
可今日之事,诚王却是感激的:“五弟,今日多亏了你,若非有你,本来大喜的日子突然出了人命……”怕是整个府里的人心里都不会舒坦,说不定还会影响到父皇对他这个小郡主的印象,毕竟刚出世就招了人命案子,不吉利。
谢彦斐笑笑摇头:“这也是那姑娘命大,我也就喜欢看闲书好像是看过有这么做的,也就是试试,幸亏有用,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好好安抚奚姑娘,这次她差点就受到连累被误认为凶手,怕是心里会很难过。”
奚菡适时抬起头,一双眼红红的,却只是福了福身,没说话。
谢彦斐看过去,朝奚文骥笑了笑:“奚大人,你怎么还陪在这里?葛大人之前不是说让你去一趟刑部?这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已经与奚姑娘无关,可到底还是有些牵连,奚姑娘如今受到惊吓自然不可能过去,你身为人父,莫不是要让奚姑娘这样过去?”
奚文骥自然是听到了,他却是借故一直推迟着没去,他没想到今日这件事这么背,虽然按照他预想的发生了,可他哪里知道诚王妃的娘家堂哥那位石公子像是看上了他这毁了容的女儿,若是能跟石家成了亲家,继而攀上诚王妃与诚王,比这次更加有用。
可后悔也没用,更让他不放心留下来的是自己这夫人竟然吓到正在让太医看,他虽然确定自己下的药量轻,长年累月下来才会造成影响,太医一般不会发现什么,只会觉得身子骨不好,可没确定之前他还是不敢离开。
万一查出来,他好有应对之策,这才一拖再拖。
奚文骥垂着眼,等再抬眼时瞧着奚夫人房间的方向神色黯然,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王爷说得极是,只是臣的夫人还不知什么情况,臣这心里难安,就想再多等等,看看夫人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病了,可有吓到?”
谢彦斐被奚文骥这矫揉造作的表演差点没反胃,可他不信有人信啊,诚王就信了。
诚王以前就听说户部的奚侍郎与夫人伉俪情深,这么多年府里也就夫人一个,虽然有个外室,可就两个女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自认是做不到,所以那个外室也就被诚王觉得没什么了,听到这,也忍不住道:“奚侍郎与奚夫人感情真好,奚侍郎可以放心,你夫人应该没事,只是受了惊吓。”
他说着的时候,两个房间的门打开,两位太医在嬷嬷的陪同下出来了。
为岳大姑娘看诊的太医朝诚王与谢彦斐行了一礼,这才对着诚王这个主人家道:“王爷,那位岳姑娘已经没性命之忧了,也醒了,老臣留了一瓶解药,只要按时服用,将养半月即可无碍。”
另外一个太医是给奚夫人看诊的,也是同样的话:“奚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她的身体却不太好,像是亏损的厉害,尤其是忧思过重,身子骨虚弱得很。奚大人,今日老臣也只是大致诊一下,具体若是想要看后续,还需要再诊几次脉,多观察些时日。”
奚文骥装作很是惊讶的模样,“怎么会?夫人的身体一向都挺好的,都是我没尽到为人夫的责任,大人说的是,等回了府定会好好让府里的大夫给耐心多瞧瞧,就先不必劳烦大人,毕竟宫中贵人多。”
太医也不过随口说说,一个侍郎的夫人还真用不着他们这些太医出手,也是这次刚好赶上了,闻言也只是一点头,随即看向诚王。
诚王让人送他们离开,“奚侍郎你和奚姑娘去瞧瞧吧。”
因为岳二姑娘下毒,所以岳光耀这个爹也被带去刑部审问,如今倒只剩下岳大姑娘一人,大概是醒了之后听说了自己被救的事,就让里面的婢女出来传话说是想当面给谢彦斐道谢。
谢彦斐本来就想单独见见这岳大姑娘,闻言点点头,却是让婢女先回去让岳大姑娘好好呆着不必出来,等下他过去。
婢女看看诚王,诚王没想到自己这五弟也会怜香惜玉了,摆摆手:“王爷都这么说了,你们还不去看护着?”
奚文骥那边已经进去看过奚夫人,等出来之后,奚菡垂着眼跟在奚文骥身后:“父亲,娘身体还没好全,女儿想再留一会儿,等娘恢复一些再回府。葛大人那里还需要父亲去说一番。”
奚文骥本来就是想确定奚夫人的事会不会发现,如今没发现他也没留下的必要,尤其是想到奚菡留在诚王府,也许离开时再与那石公子偶遇就还有机会,他一副“慈父”的模样嘱咐几句,这才与诚王他们告辞。
谢彦斐一直等奚文骥离开,才扯了扯嘴角,转身看向诚王:“三哥也别在这待着了,出了这种事还要去好好安抚三嫂,我们都是自家兄弟,等下我自行离开就行。”
诚王想了想也就应了,他耽误这么久还没去瞧瞧,想想,颌首,嘱咐管家:“你们服侍好王爷,别出什么乱子。”等吩咐完又与谢彦斐攀谈几句才离开了。
等人一走,谢彦斐这才与裴世子朝房间去,房间里有婢女,倒是也不算孤男寡女一室,只是谢彦斐却没让管家他们进去,说是这岳大姑娘刚醒来人多了再吓到,等他只与裴世子迈进去的时候,压低声音朝裴世子附耳:“世子,等下你用耳力帮我仔细听听这岳大姑娘的气息以及各种情绪的反应,等下告诉我。”
裴世子轻嗯了声,他其实知道不少事,所以从事发之后也猜到一二,如今听到谢彦斐的嘱咐,明白他这是要确认这位岳大姑娘知不知晓下毒这件事,是不是心甘情愿赴死的。
人的外表能装一装肉眼看不出来,可内里的情绪以及一些气息却是没办法演,他眼睛看不到,却能用耳朵听,加上内力好,自然能察觉到一些旁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谢彦斐绕过屏风进了内室,那里有两个婢女,看到他俯身行了一礼,而原本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姑娘赶紧爬起来,在榻上给他磕了一个头,“王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臣女……臣女……”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手脚都在发抖,脸上都是泪,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庶妹竟然想要她的命。
谢彦斐虚扶一把并未碰到她让她起来,不过靠近的时候裴世子也紧随其后,等随后安抚两句瞧着这位岳大姑娘起身,这才例行询问了几句话,并未多留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