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天耐心这么足?
万俟无音看样子准备走了,她赶紧拽住他的袖子,满脸的依依不舍。
万俟无音回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让她慌忙放了手。
那样冷漠的眼神,好像她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门口,把苏年真一把拉起,拦腰搂着出去了。
似乎有些奇怪,但她也想不了那么多。
她的手还在发抖,心里也有些恨意。
为什么你的孩子没了,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你要是对我用情一点,我……
她怔怔地发呆,周自善挥退下人,上前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
“辛苦你了,这个孩子本来就保不住,别太伤心了。”
苏瑶摇摇头,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她没有那么狠心,若不是这孩子胎位不正,她也不会不让他到这个世界上来。
周自善轻柔的抱着她,不停的说着甜言蜜语。
苏瑶慢慢的睡着了。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看见周自善在她身后露出的冷酷的眼神。
☆、第 17 章
万俟无音一回到寝宫,就把苏年真压倒在龙床上。
他炽热的胸膛紧紧贴着他,滚烫的呼吸撩拨着热情,眼睛里奔腾的烈火足以把一切焚烧殆尽。
苏年真偏过头去,躲过了他的吻。
万俟无音死死地盯着他。
“我还以为你已经听话了。”
“微臣只听自己该听的。”
万俟无音笑了,冷酷中带着嘲讽:“朕说的,都是你该听的。”
“既然这样,皇上不如割了我的耳朵。”苏年真也笑,“最好再封了我的眼睛,这样我不仅听不到那些不想听的,连看也用不着看了。”
醒悟吧,渣渣,强取豪夺是得不到爱情的!
万俟无音身上的温度没褪,但眼里的光已经沉了下去。
他慢慢坐了起来,一把抓向了床沿。
雕花木片片碎裂。
苏年真脸色不变:“既然床都毁了,微臣无处安睡,只好回家休养了。”
他说得轻松自在,就像买完菜回家吃饭一样。
万俟无音面上笑意加深,唇角的弧度勾起片片利刃,寒意直透人的心底。
“苏公子放心,朕这里别的没有,空房子还是数得出几间的。”
“你也说了,朕的后宫很大,是不是?”
***
苏贵妃痛失皇子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朝野上下。
大臣们个个义愤填膺,纷纷上奏求皇上不要姑息谋害皇嗣的凶手。陈老将军也日日跪在殿外求见,说他女儿深明大义,绝不会有害国体。求皇上仔细查明,还她清白。说罢这老将军就自请回了西北,好像是要用行动来证明他对皇帝的忠诚一样。
好在苏家比较平静,那个这几日上蹿下跳要给女儿讨公道的苏成也被苏老公爷一把镇压了下去,关在家里不放出来,倒也没出什么事端。
只是苏老公爷也不是省油的灯,苏瑶他虽然不管,苏年真却是他老人家牵肠挂肚的手心肉。老公爷明里暗里的跟万俟无音提过好几次,说苏年真住在宫里不合规矩,还是回家养着的好。
这个要清白,那个要公道,可以,不过要孙子,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和苏老公爷在御书房谈了许久,走出来的时候,苏茂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老态。
皇帝对他的态度倒很温和,甚至还想用御辇送他一程,被苏公爷推辞了。
他深深的磕了几个头,转身离去的背影佝偻出满目苍凉。
万俟无音送走了苏茂,在玉阶上负手而立。
一丝冷笑划上唇角。
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在后宫前朝飞来飞去,不是有心人故意推波助澜,是什么?
看来苏瑶对扳倒这两个对手是志在必得,只是她处理得未免太过迅捷高效,就像是有预谋的一样。
只是谁会拿肚子里的皇儿来做赌注?
万俟无音眼睛微眯,想到了一个人。
辛辛苦苦扶持起来的势力,总得让它派上用场才成。
裕祥宫内,太后坐在椅子上,正在喝茶。
周围一圈端容整服的宫女,个个面色严肃,把一个少年未在中央。
寻常人见到这样的阵仗,只怕早就吓出一身冷汗来。
苏年真却从容得很。
他坐得端正,眼睛却瞟向桌上的那盘糕点,似乎很想伸手去拿上一块。
御厨的新点,连皇帝那儿都没有,太后这里独一份,好想吃!
太后笑了:“新做的桂花糕,味道不错,你也尝尝罢。”
苏年真立即领命。
“叫你过来,你一定很害怕,以为我要骂你,对不对?”
苏年真恭恭敬敬地:“微臣不敢。”
您骂啊!最好您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等万俟无音赶过来,再来段英雄救美,我俩的感情才有进展!
不过这是下下策,苏年真心里摇头,这样的法子耗时久,又成效低,能不能成功两说,那种黏黏糊糊的爱情戏他可演不来。
他自然有更好的法子。
一个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的法子。
看着面容单纯的苏年真,太后心里也是复杂极了。这是个多么俊秀清朗的少年啊,偏偏被儿子这不争气的给毁了!
她说话的语调不由得柔和了许多。
“无音从小就是孤零零的,虽然兄弟姐妹不少,也是情比纸薄,更别提那些背后捅脊梁插刀子的了。都说他心思阴狠手段毒辣,谁又能体会被亲人逼到绝境的苦楚?”
“陛下英明神武,朝野咸知。太后娘娘尽可放心。”
“朝堂上放心,可这后宫里,也没个知心合意的人,本宫怎么安心得起来?”
“太后说笑了。各位娘娘无不天姿国色,温婉贤淑。常伴君侧,自然能为皇上解忧除劳。”
太后深深看他一眼,叹口气:“就算有那么个满意的,人家心里不愿,也是白搭。”
苏年真放下了桂花糕,他的笑容淡了下去。
太后娘娘您原来是来做媒的,不早说!害我担惊受怕,还以为会像紫薇一样被扎得满身窟窿眼呢!
这架空朝代也太架空了吧!这样开明的皇太后都有,作者你真的不是在搞笑吗!
太后笑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这小鬼心里头想什么?只怕是巴不得本宫对你动怒,好把你赶出去。原本这也是个办法,就算拼着无音怨我,能解了你二人的死结,也算值得。”
她叹口气:“可无音说啊,要是没了你,他连皇帝也不想做了。你听听,这是什么傻话?”
她走过来拉住苏年真的手,言辞恳切:“好孩子,不管怎样也给人一个机会,就像这糕点一样,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胃口,对不对?”
“那要是不合适呢?”
“若真是那样,”太后双目微眯,眼里的柔意散去,“本宫倒宁可你早些死了,也免了日后的折磨。”
苏年真缓缓跪下:“微臣领命。”
如您所愿。
大片大片的鲜花开在玉桐殿的周围,衬得这座精致的宫殿好像竖立在当中的花蕊一样。
又美丽,又雅致。
苏年真就躺在花蕊里,吃一盘桂花糕。
御膳房摸清了他的喜好,这几天送来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点心。
可他才吃到第一块,脸色就变了。
“这点心还有谁吃过?”
宫女不明所以:“这是皇上吩咐送来的,并没人敢偷吃。”
“皇上在哪里?”
皇上在明桂宫。
把点心处理掉之后,苏年真就飞奔了出去。
他早该想到的,原文里泰元帝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早逝。
苏贵妃当然不想把他毒死,论嫡论长,自己的儿子都不占优势。
不过皇帝如果“生场大病”,在形势逼迫之下,册立太子,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作为最受宠的妃子,她的儿子无疑最有机会。
一模一样的味道,一模一样的毒。
他跑得很快,一路冲进殿内,就看见万俟无音和张淑妃坐着说话。
两人面前摆的,正是一盘洁白的桂花糕。
看见他进来,万俟无音怔了怔。
他还没开口,张淑妃就惊呼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闯内殿?”
苏年真一言不发,冲着那盘桂花糕直奔而去。
万俟无音皱眉:“你干什么?”
苏年真也不理他,拿起糕点就往肚里塞,幸好御点做得小巧,一盘只有六个,不然非得把他噎死。
不过他还是哽得直翻白眼,勉强咽了下去,才道:“饿。”
“饿了怎么不去吃饭?”万俟无音眉头皱得更紧,“难道那些奴才是废物不成?”
还不是为了救你!你还说风凉话,茶也不送一杯!
张淑妃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万俟无音和那少年之间暧昧无比,勉强按捺住愤怒,道:“这位公子是不是太没规矩了?无缘无故闯入后妃寝宫?”
苏年真跪下道:“娘娘恕罪。”
他既不说缘由,也不报姓名,张淑妃听在耳里,只觉得是在挑衅。
她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冷笑一声,转头对万俟无音道:“皇上,臣妾今天就计较一番,非得讨个公道才成。”
万俟无音看她一眼:“什么公道?”
“擅闯后宫,按律当斩,不过这位公子和皇上关系匪浅,就免了死刑,掌掴十下,怎么样?”
万俟无音不语。
张淑妃也有点忐忑,也不知道这少年在陛下心里地位如何,如果陛下因此对她生了芥蒂,那就弄巧成拙了,恐怕连父亲都要责怪于她。
张淑妃的父亲是首辅大臣,在朝中地位尊崇。
半晌,万俟无音才道:“他大病初愈,十下估计承受不了,不如让朕去替爱妃出这口气如何?”
苏年真只见一双脚走到他身边,慢慢的停了一会。
明黄色的靴面,华贵尊崇的耀人眼睛。
他刚想抬头,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掌。
这一下只把苏年真的脸整个打偏了过去,他耳朵嗡嗡作响,勉强定了定神,叩道:“谢皇上体恤。”
啊啊啊啊啊好痛!真没人性!
双手似乎微微颤抖,万俟无音拢了拢袖子,语气严厉,“以后懂点规矩,别再冲撞了贵人,知道吗?”
“臣遵旨。”
不知道是刚刚吃得太急还是打得太懵,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最后还是晕了过去。
☆、第 18 章
万俟无音把苏年真一路抱回玉桐殿,门外的太监伸手相接,被厉声喝退。
轻轻把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万俟无音抚摸着他有些浮肿的脸,眼里情绪变幻。
“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年真悠悠转醒,发现万俟无音的手放在他脸上,居然没有躲避,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万俟无音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柔声道:“还疼不疼?”
苏年真摇摇头:“不疼了。”
万俟无音声音有些沙哑:“刚刚朕是出手重了些,可是落在那些妇人手里,只会更糟,你怪不怪朕?”
苏年真道:“当然不会,陛下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
他神情柔顺,眉目间还带着隐隐的依恋。
仿佛烈焰炸开,无穷的欢喜翻涌上来,万俟无音不敢确认,又问了一遍:“真的?”
苏年真微微脸红,拉住了他的手。
白皙的小手,又柔软又温暖,就像一阵春风,轻轻吹进他心里。
万俟无音紧紧的回握,只觉得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么快活的时刻。
所有的朝臣都发现,泰元帝这些日子心情很好,骂人的时候少了,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脸上还会闪过一丝甜蜜的笑容。
苏贵妃刚刚流产,皇上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不过这是好事,皇上的心情好,他们的心情才能好。
可有的人偏偏没这个运气。
周自臻站在御书房里,全身每一根汗毛都仿佛绷得死紧。
他垂头看自己的脚,只希望自己从来也没接过这个任务。
裁柳阁虽然是万俟无音一手扶持起来的,他却从来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帝王的指令。
宫里的消息不容他插手,这是第一次。
他却宁愿没有这一次。
妃子私通,篡改脉案,混淆血统,谋杀皇嗣,里通外国,看到这些的时候,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更可怕的是,肇事者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就算断绝了关系,血缘是怎么也断不了的。
他只希望皇上不要把怒气撒在他的身上。
万俟无音的脸色的确很不好看。
无论谁发现自己脑袋上顶个绿帽子晃荡了这么久,心情都不会太美妙。
周家的人心也太大了!这是当朕死了吗!
谋朝篡位,还和苍夷私通,哪怕把周陌和周自善的人头砍十遍,都不够赎罪的。
难怪那老狐狸不肯增兵西北,这是为自己把后路都铺好了。
“这些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皇上放心,绝没有不该留的活口还在世上。”
万俟无音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周陌把你从族谱除了名,倒是做了件好事。”
他露出个笑容:“你只知道当初是苏年义向朕告发进言,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自臻藏在袍子里的手已经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