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宅子是别人的,府里的也都是眼线,不若从此住进将军府。只要你愿意,大可坐实谣言。”
这个攻势有点猛,说到底他确实是没得挑的人选,但是出于本能的,张子初不想占这个便宜。
想起原主在梦里说的话,他忽然有点懵圈,为什么当时那家伙一脸祝福,分明怂恿他抢他的男朋友。
“齐将军,你看天下男子如云,比我好的不计其数,你又何必……”
“你找出一个比我好的来。”齐御风不接他的话茬,反将一军。
张子初在心中碎碎念,太子瑞王都比你好,但这话决计不能出口,只好苦笑:“强扭的瓜不甜。”
“你不是瓜。”齐御风看着他,道:“我知道以前我做事过分,但人都是会变的,我相信你会对我改观的。”
他这种温柔的眼神比凶他还可怕,张子初有点喘不上气,别再这么看着我了,老天,他为什么那么好看,我快把持不住了!
第17章
马车缓慢的行使在大街上,齐御风似乎很有耐心,一直盯着他看,但也没有催促什么。
张子初不想认输,便盯回去,可惜没有坚持多久,就败退了。他很快就低下头,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好一会儿,便道:“就算我无法入朝为官,又或者走投无路,也不愿与将军有什么瓜葛。”
“是因为你心中另有一人吗?若本将军说,正因你的痴情,我才这么执念于你呢?”齐御风说得郑重,口气认真得可怕。
“将军此言差矣,天下痴情之人何其多。”
“若我说,见到你的那一刻时,心中便认定了你。”
张子初觉得这对话开始循环,和之前的无比相似,这样没有意义。他叹了很长一口气道:“因贱内是难产而亡,先父临终之际念念不忘,望我再娶续弦,为张家延续香火。”
他知道在古人看来,哪怕这个时代也是如此,都认为男子之间不过逢场作戏,不可当真,子嗣才是最为重要的。故而不管如何,哪怕豢养男宠,哪怕天生恋慕男子,都只能做儿戏,注定逃不过娶妻生子这一节。
想来原主娶孙氏,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陈三月对此也不曾有太大抵触。
在他说出任何别的话之前,张子初继续说道:“草民这颗心已经随三月而去,如今不论考取功名还是延续香火,都不过为先父遗命。将军青眼自是荣幸,但在下实在不愿与将军纠缠。”
齐御风准备好的那句“我若昭告天下,三媒六聘,恳请皇上赐婚呢?”,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强迫也没有用,这个人说出这番话,就足以证明他的心不在自己这里。
“若是陈三月还活在世上,而孙氏已亡,你待如何?也还是要娶妻续弦是吗?”
这种听上去毫无意义的问题,其实有着深切的含义。张子初明白,这只是一个假设,哪怕自己不回答,结果也是一样的。
原主既然能娶妻,孙氏也有过身孕,那就代表他必须有孩子。所以答案是肯定的。
齐御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这么问?张子初不懂他的想法,但自己是现代人,自然不会接受骗婚的行为,但现在是古代,他完全可以用这个时代的道德约束给出答案。这是一个标准答案,谁也不会怪罪他。
这个人受尽苛责,心灰意冷,在风雪中含恨自尽。哪怕重生成了天之骄子,仍然选择和他纠缠,眼里心里还是他张子初。他不知道原主早已不在,否则又会怎样的伤心。如今的自己,为他的痴情所感,然而如果应了他,就是窃取了这份属于原主的感情。
张子初转过头,别扭的说道:“当然还是会娶,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他心里着急,已经不再和之前一样用草民这样的谦词。
“若我不准呢?”齐御风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不如之前那样霸道,听上去更多的是伤心。
“将军这是何苦?”
齐御风没有回答,只是一脸苦涩的看着他,竟有哀求之意。
他穿越回去看过原文,不管那是不是同人,都可以确定齐御风后来知道自己误解原主以后,简直是不要性命的爱着他。
他忽然觉得马车里的空气让人难以喘息,听到外面车来人往,便开口道:“将军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他不想在马车里和他说太多,毕竟常春就在外面,也不知道他能听到多少。
常春和手下的人都被打发走了,哪怕再不情愿也无济于事。
张子初没有来过古代的街市,此刻心事重重,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明明是他提议的,但真的和齐御风独自走在一起,更加觉得气闷。
“你方才在碧霞庄没有吃多少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本以为齐御风这种身份,决计不会去什么小店用膳,没想到带着他七弯八拐,居然真的拐到一个小摊。
齐御风自作主张的点了两碗馄饨,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张子初心中奇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忽然脑海中看到一个画面。陈三月前面摆着两个大碗,都已经空空如也,却是满心期待的看着对面碗里的馄饨。那碗正放在自己面前,但见自己一脸笑意把碗推了过去。
这应该是原主的记忆,那小摊和现在的一模一样,想来是他们当年来京城在这里吃过馄饨。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曾来过此处,没想到将军养尊处优,竟知道这种街头小店。”
齐御风一怔,又问:“你当真不记得了?”
张子初心跳加快,又不敢接话,只好死不承认道:“当真不曾过来。”
齐御风抓着他走了出去,不也不吃馄饨,竟沿着一条街市,走走停停。他抓着张子初的手,也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或是在油纸伞的店里问他喜欢什么样色的伞,或是指着名贵花鸟问他心得,又或是拉着他吃臭豆腐。
脑海里的记忆只有些许片段,但想来这些都是他们当年去京城经历过的。张子初满心苦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路摇头否认,似乎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两个人最终走到街尾,那里住着几株杨柳,不远处有一座小桥。
齐御风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一路失望一路愤怒,到头来记得这一切的原来只有他一个人。
他和张子初走到桥上,便止住脚步,四下无人,月光冷冷的照在两个人的脸上。
张子初非常紧张,他不知道这家伙生气起来会不会把他推下去,但是现在面对的是知道当初真心的陈三月,他不该如此狠心。
“你知道吗?一个人如果否认太多事,反而会显得可疑,所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听到齐御风这样说,张子初很想质问他,你一个将军,和我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一副和我有旧的样子。
可是他不敢,思来想去只好道:“既然将军知道是故意的,也该知晓草民的心思。”
齐御风还来不及说话,却是忽然把他往怀里一搂,吓得张子初不知所措。有没有搞错,就算古代开放,在大街上牵手已经非常过分,怎么现在还来搂搂抱抱了,就算四下无人也不至于如此吧。
他的吐槽只在这一刻,就发现一把刀堪堪擦见齐御风的身侧。这是见了鬼,居然有刺客。
水中一下子崩出七八个人,从各个方向杀了过来,其中一个直接飞出十几个暗器。
齐御风这种身份,照理身边应该有暗中保护的人,想来是因为自己,才把下属都调开了。
张子初别无他法,只道必死无疑,却被齐御风扯过一边。
齐御风打伤了几个刺客,终于从桥上回到岸边,因为怕伤及张子初,对刺客不曾手下留情。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杀了五六个刺客,余下的人见势头不妙,一下子走得没影。
方才大街上还有人声,此刻竟是一点声息都没有。
张子初缓过神来,却见齐御风一脸着急看着自己:“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你怎么样?”他才说完,却见自己手上都是血。
“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我没有觉得哪里疼啊。”张子初心中奇怪,随即看到齐御风的肩头满是血迹,心中大骇:“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你别担心。”
张子初见半个肩膀,乃至胸前一大块都湿透了,大是着急:“还想骗我,这怎么能说是小伤!”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齐御风的欣喜溢于言表,竟是根本没有把伤势放在心上。
这让张子初不禁怀疑,刚才那一出莫非是苦肉计,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的话音刚落,抓着他的手瞬间松开,但见齐御风一声长啸,很快就有几个暗卫飞了过来。
齐御风看也不看张子初,道:“来人,送张公子回府,这几日好好看顾。你们去喊钱益飞过来。”
见他如此,张子初便知道自己误会了,但这里人多,他心中着急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被那些暗卫硬生生带走。从头到尾,齐御风看都不看他一眼,而肩膀上的血还在不停的渗出。
第18章
张子初深悔失言,此时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被送回居所。到了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齐御风抱着他躲避刺客的画面。
如果没有他在的话,想来那些刺客根本不是对手。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他来说自然是碍手碍脚的存在。然而他那么拼命的保护他,自然仍然因为他是他的少爷。
不管如何,就算是承了原主的情,到底是自己累他受伤。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第二天一大早就往将军府而去,却被拦在门口。
“张公子留步,我们将军不在府上,已经进宫去了。”说话的管家非常客气,自是知道不能招惹这位,免得自己将军生气。但他的不满摆在脸上,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那我在里面等?”
“这恐怕不太方便。”
不要说他这种功名在身的,哪怕是朝廷命官,怕也不能随便进入将军府。只不过因齐御风待他特殊,管家才开口拒绝,一般的人早就被打发出去。
他看了一眼这位榜眼相公,着实想不透将军为何会如此在意他。
早前因为齐御风不近女色,不少人以为他偏爱男子,不是没有人往将军府送美貌少年,但都被退了回去。
如今将军和这位榜眼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谁知道将军竟是满不在乎,任由流言遍布。
这些流言甚至传到了皇宫大内,某些人的耳朵里,但谁也说不准传到何种程度。
齐御风跪着行礼,却被旁边的内侍扶了起来,只好笔直站着。
“你身上有伤,就不用行礼。来人,赐座。”
“谢陛下。”
昨天遇刺的事情,比那些流言更牵人心。尤其是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行刺当朝军功赫赫,天下闻名的风将军。
当今圣上靖安帝是南历朝第四代君王,多年来励精图治,又因三个天下名将在手,故而南历可谓国泰民安。
三位名将中,林童和莫刑都不过是臣子,但齐御风却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自是与众不同。
现如今在京城之内,手握羽林军的风将军居然遇袭,还受了不大不小的伤,自然让人震怒。
不等皇上开口,齐御风已经率先领罪:“是臣无能,掌管羽林卫却发生这等事,定当严查这批刺客的身份来历。”
“这件事不急,你先养好伤再说。”
这话来得古怪,天子脚下出现如此大事,为什么没有怪罪还说不急?齐御风心中奇怪,但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点头称是。
过了一会儿,皇上沉吟道:“最近听闻你与新科榜眼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臣不过是与他颇为投契,故而邀之在府中深谈。”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可听到?”
“污言秽语,有辱圣听,实是臣之罪过。”
“御风,我知道你年轻,若想玩也罢了。但不可太多,否则此事可大可小。”皇上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既无事,就去太后寝宫吧。她听说你遇刺,一早上都不得心安,一直等你进宫。”
“是,臣告退。”
齐御风父母早亡,家里并无长辈,又跟着钓雪老叟学武,故而很少出现在各府聚会。只有太后怜他年幼,念及当年他祖母相救之情,多有照拂。
太后听闻他遇刺,当心他被圣上责怪,见他脸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她随即仔细询问他的伤势,听闻无碍,便如往常一般,拿了一堆画像递给他。
“太后,臣……臣已有了意中人。”
太后闻言一惊,连忙屏退左右,问道:“你切莫说是那位新科榜眼。”
“正是他。”
“你……”
“太后,臣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臣已经认定今生今世,非他莫属。只不过他尚未倾心于我,我会慢慢让他改观。至于这些画像,还请太后不要再操心了。”
太后惊讶的看着他,全天下还能找到比他条件更好的人吗?那个榜眼都入住将军府了,竟是未曾倾心,还让一向自负的齐御风说出这番话来。
她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觉得年轻人难免冲动,也许过一阵子也就淡了。她不好逼他太过,何况这个传言若是为真,以后齐御风再想娶妻,女方的门第也不会太高。毕竟高门大户的人家,是不会愿意委屈女儿的。如此一来,对皇室的威胁也会小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