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再想这样,已经和少爷一起埋了那旧匣子,一切该从头开始。想到这里,他凑上前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便小心的想要起身。
这阵子大理寺忙着查案,圣上也早就准了他辞去羽林卫的差事,朝野上下谁也没有打扰他。
昨日去处理的事情,想来很快就有结果,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下人端了早膳进房,便退了下去,也不敢打扰二人。
他轻轻挠了挠张子初的腰,但见后者猛然跳起,随即又瘫了回去。
“你搞什么,怎么可以这样叫我起床!”
张子初的腰侧极为敏感,一碰就止不住大笑,故而用这种办法叫醒他百试百灵。
只不过唯一不妥的是,在那种时候,他不便扶着他的腰,尝试一些奇怪的姿势。
齐御风递过漱口茶,伺候他擦脸,这才拉着他一起到桌前用膳。
“你堂堂风将军,给我端茶倒水,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何必想这些,我定不会叫人传扬。”齐御风默默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平静如常,便说道:“你先前说,我们身份有别,还说谣言害你不浅。我昨日已经缉拿了几个散布谣言的人,也在大理寺公开说明,你我不过是山北旧识。”
张子初手里的筷子没有拿稳,顿时掉落在地,他也顾不得拿,抬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齐御风弯腰帮他拾起,说道:“我说当年我曾经路过山北,与你一见如故,没想到你家破人亡,无依无靠,这才接你在将军府。至于散布不堪谣言的人,早已招供,说是探花卢士良所为。”
这简直睁眼说瞎话,当日明明是齐御风自己亲口说的,派人散布谣言,把他们的关系弄得暧昧不清。这会儿全部甩锅到卢士良身上,真的好吗?
“你这样胡乱扣锅,真的好吗?那卢士良若是抵死不认呢?”张子初对他的做法很是无语。
“你放心,他很快就会招认是他做的。”
“你不会让人屈打成招吧?”
“放心吧,那定然不会。”
张子初不想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也懒得再问,埋头苦吃,将军府的早膳果然极好吃。
两个人吃完早膳,正想再歪腻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陈管家的声音:“禀告将军,公子,吴御史的下人正在客厅等候,说是有信回转公子。”
张子初转头,就见齐御风的脸色沉了几分,他笑了起来,对外道:“你让他把信交给你,回头你再拿来给我就是。”
“小的早已这么和他说过,可他说非要面见公子才肯交信。”
“好了好了,我去就是。”张子初把齐御风按坐在床上,轻啄他的脸颊,说道:“在这等我。”
他果然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手上拿着一封信,却也不看,对着齐御风道:“我们一起拆阅可好?”
信封被撕开,露出一张字条,只有四个字,昭明文选。不过无人注意的是,纸条上的字与信封上的字迹有所不同,显然并非吴满所写。
“唉,我命苦啊。昨日遇到吴兄,问他为何他是状元,我却是榜眼,到底输在哪里。他竟然回了我这么一句话,这昭明文选是有什么玄机,我不服,定要一探究竟。”
他说着竟是拉了齐御风就走,直奔书房而去,但见里面多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不少话本,还有一些名贵的字帖,一时笑了起来。
“这些东西,可是给我的?”
“这些都是名家字帖,想来比那蔺中则好上许多。”言外之意,你不要再去找他。
他果然还是在意那天他拉着蔺中则的事情,张子初心虚不已,好险好险,他找吴满说起想求蔺中则墨宝的事,没想到对方回复要他抄写一套昭明文选。
这是抄到猴年马月,但抄完以后也能换得价值千金之物,也是难得。不过现在剧情发展已经和原文不同,万一求到字迹,圣上以后并没有夸张蔺中则的字,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算了,先抄再说,就当提高修养,反正每日闲得要死。
齐御风当然不会相信,少爷等吴满两个半小时就为了提那么一个问题,还神神秘秘的用信交流,但现在逼问他也是不智,只能忍耐下去。
“我手生,想抄昭明文选,你不如看看这些话本,感受一下自己被写到小说里是什么感觉。”张子初偷笑着,塞了两本绣像话本递给了齐御风。
“你说什么?”
原来民间早已把齐御风的故事写到话本里,但也不敢直接拿他的性命来用,只是化了不同身份,但无一不是年少有为,武艺高强,加之身份高贵,一看就知原型是他。
齐御风从来没看过这等东西,只觉得非常新鲜,果然拿来看了起来,只一会儿功夫,不免哭笑不得。他对着正研墨的少爷道:“你哪买来的这些?还有,这等苦差事你别做了,我来帮你。”
他要抢墨条,张子初自认不肯:“你别闹我,正经看书去。这些话本把你写得那么英武不凡,一夜奔走三千里,提枪杀尽百万师,不比为我研墨来得有趣?”
“他们把我说得和神仙一般,哪里当得了真?你可不要在取笑了,我提枪弄翻一个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张子初瞠目结舌,万料不到他说出这等荤段子来,顿时面红耳赤:“你、你离我远些,我不要你伺候。”
“怎么这就不要我了,榜眼大人好狠的心啊。”齐御风竟生生憋出一脸委屈的腔调,听得某人一阵鸡皮疙瘩。
“你再这么胡说,晚上我们分房睡。”
“无妨,我会爬窗户的。”
“我拿木板把窗户盯死!”
“那我……用掌劲把墙打个洞就是。”
张子初内心疯狂咆哮:“现在穿越回去还来得及吗?”
第39章
不管如何,鹘族的时辰终究还是进了京,而他们无人提起先行官一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带队前来的是鹘族族长的次子应野,他既然没有挑这个话头也没有说起裘华这个人,满朝上下自然谁也不会主动说起。
一个鹘族的先行官,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擅自提前数日潜入南历朝,本也令人深思。两方各怀鬼胎,终究是不曾说得什么。
礼部接待的人极为仔细,生怕对方趁机挑错,寻隙滋事,没想到那应野在临行最后三天,果然提了一事。
“据闻南历的风将军名震天下,少年英雄,不知可愿与我比比手箭术。”
皇四子萧源虽然年纪稍幼,但接待他们的时候并不曾出错,故而没想到他们这会儿出这么大一个难题。
他也知道这个事情绕不开,只好点头答应,出了行宫就直奔将军府。论理,齐御风一向傲气,绝对会接下挑战,但眼下他正和自己的父兄闹,再加上为了那个榜眼,一连几次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
张子初正和齐御风在玩闹,取笑他连个九连环都解不开,听到四皇子上门,一口茶差点尽数喷在齐御风的袍子上。
“怎么?你之前见太子和瑞王都不曾这般,为何听到四皇子,脸色这么难看?”
看着齐御风好奇的样子,张子初连忙转眼珠子,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我是被瑞王和太子弄怕了,实在担心他们皇家的人看我不顺眼,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弄死我。”
他的模样虽然不是十分畏惧,但到底手抖,让齐御风信了几分。他心疼的把人搂着:“你放心,要他们真这么有意思,非要和你一个人不对付,大不了我就反了。”
“啥?你等等……”张子初还没反应过来,不想齐御风已经大力亲了一口他的脑门,出去迎接四皇子。
他抖了抖嘴,以最快的速度关好门窗,把自己一个人搁屋里。原文最后继承皇位的就是四皇子,本来瑞王已经继位,但五年之后就病入膏肓,最奇葩的是没有传位给自己的孩子,反而让位给四皇子。
这其中到底藏了什么玄机,说起来也不是很好懂,因为那会儿齐御风和原主远离朝堂,甜蜜到冒泡,也不是很在意这种细节。
但是四皇子继位以后,实行了不少政策,要说起来也算大刀阔斧的挽救朝局,只是手段激烈,杀的人不少。他曾经派人想把齐御风劝回去,甚至于私下密会原主,希望原主能说服齐御风。
原主没有答应,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想起来也是很令人后怕的。
这会儿萧源现在还是一个小小少年,没有后来的雷霆手段,应该也不是很大的威胁。不过他这会儿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过了好一会儿,齐御风回来,转达了他来的目的,听得张子初一愣一愣的。和应野比箭?这个人以后是鹘族的族长,并且和裘华的关系也很复杂。
准确的说,裘华就是因为爱上他,这才背叛先帝。他偷偷潜回来,就是为了找到先帝留的人,要和他们打听宫闱秘辛,并且传递一些错误情报。
不过裘华死在南历,他却不闻不问,仿佛一点也不关心。他甚至说出,裘华行动可疑,南历这般做法也是情有可原,不然他们也会处理他。
“子初,你在想什么呢?”
齐御风对他这种不在状态,埋头想事的样子十分不满,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看到他这样了,到底他脑子里还有多少事是瞒着自己的?
“啊,没什么。你要去比吗?”
“你希望我去吗?”
“这个自然要去。我说不想你去,难道你就不去,到时候被扣一个怕输的名头,这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吗?”
齐御风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闷不做声的坐在一旁。
他这样子让张子初很是奇怪,见半天不动,只好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最近本将军沉迷男色,无心弓箭,怕是会输。”
“啊?”
张子初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他,这话听起来完全不是齐御风的画风。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不然这几天你好好练箭,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你想得美!”
齐御风拉着他就往外跑,本想拉到上马一起直奔教武场,但是怕被人看到举止过于暧昧,只好安排他做马车。
等到张子初的马车到教武场,齐御风已经射了好一会儿箭,周围到处都是喝彩声。
他命人将十个箭靶抬过来,对着张子初道:“你看我这还需要怎么练?”
但见十个箭靶都正中红心,本以为张子初必然赞叹不已,没想到他皱着眉道:“如果叫五个人,手上各执一鸟,随时放手任鸟飞去,将军可有把握一一射中?”
齐御风闻言一愣,死死的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
他这样子很吓人,故而张子初很快就咂舌道:“我随便说的,不然还是不要玩了。”
“来人,去买十只鸟来,越名贵越好。”
张子初心中奇怪,这是打的什么算盘?鸟的话随便买就好,何至于要名贵的,这不烧钱吗?
他看齐御风的脸色不对,也不敢说什么,教武场稍远处就有一个花鸟市场,故而下属很快就把鸟买了回来。
齐御风不动声色,吩咐十个人围成一个圈,自己骑着马绕着他们跑。随即那些人连着放鸟,而齐御风箭无虚发,一一射中。那些名贵好看的鸟儿,很快就倒落在血泊之中。
张子初见他骑着马都能把鸟射中,着实箭术了得,连连鼓掌。他对走上前的齐御风道:“将军神箭!这骑着马射箭本就极难,竟将所有鸟儿都射中,真是难得。只可惜了银子,我刚听买鸟的那位小兵说,这十只鸟儿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呢。”
齐御风反复打量着他,忽然将他报上马背,绝尘而去。暗卫正要跟从,但见他比划的暗号,都一一退了下来。
他将张子初扯到一个没人的河边,大喝道:“你根本不是张子初,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他已经掏出一把剑,架在张子初的身上。
第40章
张子初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在这个节骨眼露出马脚,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原主定是十分爱鸟之人,决计想不出以活鸟练箭术的法子。
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辩解,只长叹一声,空手抓起架在脖子上的剑,往里推了几分。
剑锋锋利异常,顿时就将他的手割破,鲜血极快的流出。他却毫不畏惧,甚至要把剑往脖颈处推近。
齐御风本以为他会反驳一二,没想到他闷不做声,抬手就是自残之举。他到底不忍心,出手点他手臂的穴道,使得他脱力抓不住剑,即刻便把剑收回鞘中。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让我怎么说得清呢?总之,你的少爷确实已经不在,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何进入他的身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若愿意,大可杀了我,也许他的魂魄会回到这具身体也未可知。”
齐御风极为痛苦的抓住他的肩膀,喝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就算你不敢说,但你何必招惹我!”
“对不起。”
张子初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等他们之间已经木已成舟,事情才败露。
“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齐御风很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陈三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他不想暴露太多,又或者有的时候问得太清楚,只会对彼此伤害更深。
他想要把这个人杀掉,但这样一来,少爷就算回来,也不能在这具身体上复活。少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重生,就算复活定也当他是旁人,那便当真是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