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呃……”管清闲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大脑一片空白。
偏这时乔榭不断催促,紧张之下,管清闲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憋了半晌,管清闲吭哧道:
“你……请八皇子来!”
“什么?”乔榭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揉揉耳朵,再看扒着牢门一脸急切的小厨子,发现他没有半点退缩,乔榭呆立半晌,不由拍了下脑门,自言自语道,“我就不该出来溜达……”
说着,转身就走。
“乔大统领,乔大统领你别走啊!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管清闲话音还没落下,乔榭脚下一拐,又重新回到牢门前:
“想说什么,快说,老子今天晚上忙着呢!”
一见乔榭正脸就忍不住夹紧尾巴,管清闲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问:
“八皇子什么时候到?”
“你跟我闹呢?”乔榭面无表情地瞥了管清闲一眼,不客气道,“皇子殿下,能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快说,不说就去受刑室跟那小太监一起绑着!”
“那……那你把我放出去吧?”
管清闲期盼地望着乔榭,后者嘴角扯了扯,语气十分粗暴:
“闭嘴!”
管清闲立时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在乔榭不善的目光下咬着牙道:
“不是他干的!”
乔榭眉心一动,原本懒散的站姿立时变了,他微微前倾向牢门,灿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管清闲,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知道是谁下了毒?”
“我知道……一些线索。”管清闲说着,心中十分忐忑。
实际上,他也没有把握,毕竟原书中根本没有提到这一段,他也不知道究竟谁是凶手。只是下午和福喜见面时,后者还热心地带他回御膳房,福喜的胆子比针还小,如果真在和他碰面之前下了毒,会半点异状都没有吗?
管清闲怎么想都觉得这小孩儿是被冤枉的,要真是被乔榭屈打成招,那未免太凄惨了。
乔榭不是要投毒的人吗?刚好,他就知道一个!
眼见乔榭重视起来,管清闲定了定不安的心神,努力回忆着说:
“投毒的是芷兰宫的宫女!”
芷兰宫?乔榭眼中划过一道晦暗的光,他猛地往前一步。
被气势汹汹的乔榭吓了一跳,管清闲下意识往后退,不想下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顿时疼得眼里都飙出了泪。
“你干什么!”
管清闲拼命抠钳在自己下巴上的那只手,却被一股大力掐着强行抬头。身体紧贴在牢门上,寒凉的铁栏冰得管清闲浑身一哆嗦,刚要开口抱怨,目光直直撞入乔榭黑沉的眼眸中,登时被震慑得浑身一僵,放弃了抵抗。
“我警告你,芷兰宫是兰贵妃的居所。”乔榭压低的声音在管清闲耳边响起,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污蔑贵妃娘娘是大罪,小厨子,说话之前你可得想好了。”
后背寒毛竖起,管清闲艰难地吞下口水,战战兢兢开口:
“我、我说那人是芷兰宫的宫女,又没说她是受兰贵妃的指使!”
乔榭眼眸微眯,猛地撒开手。
陈腐的空气霎时间灌入管清闲的胸肺,他不由自主咳嗽起来,还没缓过劲儿来便听乔榭吩咐道:
“说下去。”
真他妈毫无人性!
管清闲撑着牢门死死瞪着乔榭,眼见对方眉头一挑,他忙移开视线胡诌起来:
“今日我献了道菜,芷兰宫一位姓李的公公传我进后宫见贵妃娘娘……回来的时候我不小心迷了路,在一条小道上恰巧看见一名芷兰宫的宫女……”
“等等。”乔榭突然开口打断管清闲的话,“宫人大都穿一样的服饰,你怎么知道对方是芷兰宫的宫女?”
“……都说了,我先去了芷兰宫,当然是看见她站在贵妃娘娘身边所以才知道她是芷兰宫的宫女!”
“哦。”乔榭点点头,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他只道,“继续。”
管清闲哀怨地瞥了乔榭一眼,继续胡说八道:
“我发现那名宫女悄悄地往盘子里倒东西,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眼中满是凶光!我怕她发现我,所以没敢过去,只悄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说完,管清闲作思索状点了点头,闭上了嘴。
乔榭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下文,眉头一挑:
“没了?”
“没了,接下来我就走了啊!”
乔榭不信:“既然你只看见这一幕,为何笃定那个宫女就是投毒的人?”
当然是猜的——这句话被管清闲咽回肚子里,他瞪着眼睛看了乔榭半晌,最终在对方更为冷冽的目光中讪讪开口:
“当然是因为她的动作太不同寻常,我看见的时候那宫女正往一盘菜里倒东西,就是这样……”
管清闲说着,转身背对乔榭,夸张地模仿投毒的动作,边模仿边信誓旦旦道:
“真的!她当时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既然知道有鬼,为何不报!”
身后“唰”的一声,管清闲连忙回身,只见乔榭抽刀出鞘,寒光矍铄的刀锋正对着自己。
管清闲被那刀光晃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仰头结结巴巴道:
“大、大哥!哪有上报的机会?我一回御膳房就被你抓回来了好不好!”
乔榭提刀,寒光映在了管清闲的脸上:“我的错?”
“……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上报。”
管清闲说着,一脸真诚。
“唰——”
刀收入鞘,乔榭脸上的凶恶表情眨眼间被温和的神色压了下去。
管清闲壮着胆子爬起来,见对方再度张口,心中登时一提——
“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来了!
管清闲不动声色地攥紧拳头,鼓起勇气对上乔榭的视线,道:“你让我见见福喜。”
牢房中还飘荡着一股焦糊味儿,受刑室中已半天没传来任何动静。
管清闲后背发凉,不知是因为地牢里盘旋的寒风,还是因为乔榭此刻冷冽的目光。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乔榭上下打量着管清闲的身板,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的物种,神色似笑非笑。
这近乎刻薄的目光让管清闲感觉十分怪异。
在对方的目光下,管清闲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件不起眼的器具,正被对方以严苛的条件估算着价格,他甚至想退回墙角,躲开乔榭的目光,但想着生死不知的福喜,管清闲还是忍住了,挺起腰板任由他看,硬撑起一副不惧的模样。
半晌,突听乔榭哼笑一声,管清闲下意识朝他望去,正见一块石头从乔榭的脚面飞至脸前,被他随手捏住往下一挥。
“哗啦——”
锁链从中断开,垂在牢门上无力地摆动。
同一块石头,同一种用法,愣是被三个人弄出了三种结果。
管清闲呆滞地看着乔榭随意丢开石头,转身离开,只留一旁狱卒瞠目结舌。
“这……”
乔大统领果然干净利落。
但是,但是……
有必要吗?他们身上有钥匙啊!
狱卒捧着断开的锁链,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一跺脚,解开锁链,先将管清闲带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方才乔榭的一番举动,狱卒的动作虽说不上客气,但远不如押走福喜时那般粗暴。
只不过这些管清闲都没在意——他迈出牢房时两条腿都还是软的,乔榭随手砸断铁链的场景如同电影的经典场面,一遍遍在眼前回放。
那一刻的金石碰撞声仿若铿锵的乐曲,激得人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真……
真男人啊!
管清闲忍不住按了下砰砰跳动的胸腔,眼尖地望见前头路旁正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石头,他立时暗搓搓地凑上去,学着乔榭方才的样子脚尖一勾一踢——
“啪!”
那颗石子猝不及防飞向前方的乔大统领,好巧不巧正中红心。
心脏猛然提起的瞬间,管清闲仿佛听见身后狱卒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浑身一抖,想也不想便扑向一旁。
于是,当乔大统领停下回头,便见一脸无辜的狱卒站在走道中央,始作俑者则挤在两根铁栏之间,拼命地往旁边牢房里钻。
乔榭:“……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走!”
说完,转身黑着脸往受刑室的方向去了。
见状,管清闲松了口气,不禁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触。
“吓死我了,还以为这次要被打死……”
管清闲拍拍胸脯,自言自语着跟了上去。
刚靠近受刑室,便闻见了更为浓郁的焦糊味儿,隐约还能听见福喜压抑着的哭声,管清闲心中一紧,忙跑进受刑室,大喊一声:
“福喜!”
“徒弟!”
福喜哭得花猫似的小脸映入眼帘,管清闲见他被绑在受刑室中央,一脸惊慌,立刻扑过去:
“让我看看,这群王八蛋都给你烫哪儿了……”
在福喜身上摸索一圈,却见他身前完好无损,连最外头罩着的那件太监服都没破。
可鼻尖的焦香依旧存在,管清闲疑惑转头,猝不及防望见身后摆着的一张方桌。
方桌上,一只拔净毛的鸡正放在桌板中央。
鸡屁股上赫然是一块黑乎乎的烙印,隐约可见阵阵白气从烙印上方飘出。
这时,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乔榭幽幽开口,语气凉飕飕:
“唔……王八蛋?”
管清闲:“……”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要勤奋。
勤奋的作者要多多地码存稿!
坚决不拖更,不断更,八点之前一定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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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投毒者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福喜被狱卒拖到受刑室后立刻便被绑在木桩上,一切刑具摆放就绪,乔榭坐在受刑室唯一一张没有铁钉的板凳上,淡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问口供总是要讲究方法的,一上来就严刑拷打远不如攻心有用。
于是烧红的烙铁那第一下就落在了没毛鸡的屁股上,肉香和福喜的惨叫一同传遍了整个牢房。
心理十分阴暗的乔大统领满意了,正要进入正题,管清闲就在外头闹腾得像是地震了一般,整个地牢都回荡着他凄惨的嚎叫,甚至连吓破胆的福喜都被管清闲的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他连逐渐逼近的烙铁都不看了!
几名狱卒心惊胆战,撸起袖子正要出去堵上这不要命的厨子的嘴,突然听见他们大统领骂了一句,随即眼前一闪,乔大统领竟丢下犯人,直奔那小子去了。
然后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管清闲双手放在身前,规规矩矩地站在木桩旁,乔榭乔大统领一双冷厉的眸子直盯着前者,脸色黑沉,一言不发,好似下一瞬便要血染青锋,又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几名狱卒不敢多言,均将后背贴在墙壁上,尽量降低存在感——若是他们乔大统领发起火来,定要发作得所有人都不好过,他们可不想被牵连!
受刑室中静悄悄的,一堆人的呼吸混在一起,反倒是从牢房那头传来的管大海的鼾声更响亮。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管清闲只觉浑身难受,他抬眼偷看,发现乔榭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显然不打算让这茬轻易过去了。
万一这厮认准了他知道什么,又不想再好好谈,干脆把他也绑起来用刑……
管清闲浑身猛地一抖,下意识瞥了眼烙铁屁股鸡,果断低头认错:
“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嘴拙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的这一次吧!”
“你认错倒是爽快。”乔榭哼了一声,脸色渐渐恢复,看样子也不打算再追究。
管清闲心中松了口气,正要再看看福喜的情况,又听乔榭道:
“那个宫女是谁,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现在就说?”管清闲有些犹豫,见乔榭眉心一皱显然又要翻脸,他忙道,“等等,我得先问福喜几句话!”
“有什么好问的。”乔榭的目光在管清闲的脸上逡巡片刻,忽而一挑眉,笑了,“难不成,你来见这个小太监不是为了看他,而是想问出下毒的人是谁?嗯?”
他尾音微微上扬,却听得管清闲紧张万分,连忙否认:
“怎么可能!如果福喜真的知道凶手是谁,我还过来干嘛,直接让他招认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管清闲说着,偷偷把手背到身后,蹭去掌心湿漉漉的汗水。
妈的!
这人怎么猜这么准?预言家转世吗!
虽说一时冲动想救福喜一把,但其实管清闲并不知道这次的投毒者是什么人——皇宫大内,佳丽三千,下毒谋害这种事儿还能少?
很不巧,管清闲看书时注意了八皇子三顾茅庐拜访男二国师的情节,注意了八皇子柳湖泛舟偶遇国师二人交心的情节,也注意了八皇子为保国师当庭顶撞皇帝从而彻底收服国师的情节……但,就是没有注意皇后被人投毒这一事件!
谁会太注意一个戏份不到三章的配角啊?更何况,作者有没有描写这一幕都难说,这种情况下要他怎么做?凭空捏造一个凶手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