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葵迎面对上莫沉渊,面上的笑意收了一大半,回敬道:“我自进入兽灵宫起就一直和凛焱一起玩,从来没见过它毫无理由伤人的情况,莫师弟怎么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身上是否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以至于凛焱不喜欢你?”
莫沉渊挑衅的笑意收了七八分,柳青葵的话连同方才他拉着陆浅川一路侃侃而谈的仇叠加在一起,化作一道火花,顷刻间点燃了他的理智。
眼见莫沉渊的手再次握住了剑柄,陆浅川喝了一声:“沉渊。”
莫沉渊面上的肌肉绷得很紧,眼里藏着两块冰,看向陆浅川时冰块又融掉许多,他咬牙瞪着柳青葵,抬脚踹上一棵树。
轰隆一声,古树猝然倾倒。
柳青葵似乎还未察觉到危机将近,不甘示弱地回瞪莫沉渊,似乎还想趁胜追击。
陆浅川急忙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训斥道:“青葵,不许乱说。”
柳青葵的话都到了嘴边,见陆浅川似乎真有点生气,便连同对莫沉渊的恼恨一起咽了回去,有点讨好地冲陆浅川绽放一个露出小虎牙的笑。
陆浅川道:“既然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柳青葵和莫沉渊似乎天生不对盘,回去时也要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中间,陆浅川简直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送走要去找齐择骅上交凛焱的柳青葵,陆浅川松了口气,和莫沉渊并排走在通向燕子安的韶安居的路上。
四周无人,莫沉渊声音极轻地问:“大师兄怎么看?”
陆浅川:“什么?”
莫沉渊道:“宗门叛徒的事。”
陆浅川沉默。
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自己构思这里的剧情的时候,其实是设置了两个叛徒的。
不过因为这本书实在太长,写到后期他自己都记不清前面埋了多少伏笔,这个小情节也忘了处理。结果,最后只解决了一个华文岳,第二个叛徒是谁,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本以为,华文岳已死,这一段的剧情便也到此为止了,可凛焱今天不同寻常的举动,实在是耐人寻味。
莫沉渊观他神色,心里隐隐有了判断,轻声道:“柳青葵。”
陆浅川摇头:“绝对不是他。”
莫沉渊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偏袒他的表情,凉凉道:“何以确信?”
陆浅川无奈,总也不能告诉他,因为自己知道柳青葵是唯一一个陪自己战斗到最后还血洒诫山石的好兄弟。
他只是坚定地摇头:“肯定不是青葵。”
莫沉渊“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那就还剩下三个人:沈清泽、孙幽澜、齐宫主。”
“孙幽澜是华文岳的徒弟,沈清泽不知道,齐宫主……大师兄怎么看?”
陆浅川率先把孙幽澜排除掉,他相信无论剧情怎么变化,孙幽澜这位一直坚定不移地陪在莫沉渊身边的第一女主绝对不会叛变。
如此一来,剩下的便只有沈清泽和齐择骅。
沈清泽素来谦和,但从他能快速审时度势亲近莫沉渊来看,这位师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至于齐择骅……
陆浅川嘴角抿起。
从他们制定追捕华文岳的计划开始,齐择骅就是反应最大的一个。
蝠风殿内,他突然迷失神智,不分敌我地对他们进行攻击,当时情况紧急,没人多想,可现在想来,简直疑窦丛生。
他那时是真的被人控制,还是伪装技术太好以至于大家都没有发现?
如果是真的被人控制,谁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控制住齐择骅这种宗师级的修士?
当时华文岳远在天边,都未必知道他们进入他们蝠风殿;其余几人中唯一懂通灵术孙幽澜,又在他的“绝对不可能”列表里。
其实仔细想想,若非齐择骅引起的小插曲导致众人失散,他和莫沉渊也不至于和华文岳周圜得那么困难。
何况回程时华文岳一直被齐择骅绑在身边,和他们战斗时还笑得张狂的人一进地牢就哑了,最有机会动手脚的人是谁自不必说。
再加上今天凛焱毫无预兆地攻击莫沉渊,到底是巧合还是受人指使?
能够指使凛焱的人,放眼整个万灵宗,也只有一个。
陆浅川越想越头痛,只觉所有线索似乎已经全部指向了一个人,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反倒有点不敢相信。
有人犯罪前会把所有嫌疑都往自己身上引吗?
他简直心乱如麻,惆怅地叹口气,问莫沉渊:“你觉得呢?”
莫沉渊慢条斯理地说:“其实,除他们三个外,还有一个人。”
“谁?”
“方士诺。”
兜头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陆浅川凉到了心坎里。
的确,无论是根据原文,还是根据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看,方士诺都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华文岳的人。
可他莫名地不想相信。
他头痛地揉了揉左眉角,似乎抚上那道疤就能让心绪平缓许多,轻叹口气:“希望不是他。”
莫沉渊眼神闪了闪,踌躇了一下,假装很自然地一手搭上陆浅川的肩膀,声音柔和:“大师兄不用急,慢慢来。”
想了想,他又道:“除了他,同为华文岳弟子的孙幽澜也很危险。”
陆浅川心想:“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就很危险。”
他正想长篇大论一番,纠正莫沉渊对自己未来正宫夫人的偏见,抬眼却已经见到了韶安居的大门,于是只好把话憋在胸腔里,整理好表情,和莫沉渊一起进门。
燕子安的目光在莫沉渊腰间别着的剑上转了一圈,脸色看不出喜怒:“此剑甚是凶险,主人需心智坚忍、功力高强,你使用时要多加小心。”
莫沉渊躬身道:“弟子明白。”
顿了顿,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陆浅川,又道:“弟子相信,大师兄也会一直监督我的。”
陆浅川还在想怎么和莫沉渊说孙幽澜的事,突然被点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73接连响了三次警告,他连忙收敛心神,拿出上课时溜号蒙骗老师的技巧,高深莫测道:“是的。”
燕子安本来有些严肃的面容一秒破功,无奈地看着他笑了笑,莫沉渊似是受他感染,也没忍住轻笑了两声。
陆浅川:“???”
师父师弟都在笑,只有他,站在两人之间,满头问号,一脸茫然。
无名心道:“这小子是个傻的吗,燕子安怎么还不抽他?”
作者有话要说: 陆浅川:剧情不按照我的想法走,心累
莫沉渊:大师兄不能只看我一人,心累
燕子安:养大的孩子越养越傻了,心累
无名:怎么还不打起来???????
一个好消息:
由于榜单和预想的不太一样,所以……从明天开始还是每天更三千(囧)
【早知道我昨天就不发作话了(小声bb)】
*谢谢“别那么古怪”小可爱的营养液~(づ ̄3 ̄)づ╭?~
第26章 师兄师弟排排坐(二六)
燕子安当然不可能抽陆浅川,无名比谁都清楚,燕子安这个人,对一个人好时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捧到你面前,感情冷淡时也能拿着三九天的冰棱往你心窝窝里扎。
他无味杂陈地纠结了一会,直到陆浅川和莫沉渊离开韶安居,心里那点苦水才一点一点往外冒,轻轻叹了一声。
陆浅川疑惑:“前辈,怎么了?”
无名:“没事,你聊你的。”
他听着陆浅川和莫沉渊聊一些功法上的注意事项,说着说着就跑偏到了剑灵峰的兔子看起来又肥又圆,改天捉一只来尝尝。
无名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惆怅地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曾和那个人一起,从名山大川聊到花鸟虫鱼,似乎有谈不完的天,说不完的话。
他正感慨,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味。
怎么突然就把莫沉渊和陆浅川类比起他们俩来了?
无名吓了一跳,仔细回忆了一番陆浅川和莫沉渊素日的交往,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
正巧两人聊了半天,迎来一次短暂的沉默,无名见缝插针:“你觉得施轻絮怎么样?”
陆浅川:“???”
他道:“前辈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无名咳了两声,讪讪地说:“突然想起来了,就问问。”
陆浅川早习惯了他的没头没尾,沉吟一番,评价道:“女中豪杰。”
无名:“……没了?”
陆浅川满头雾水:“还要什么?”
无名心想:“你就抱着一屋子的功法书打一辈子光棍吧。”
他和73不同,73除了没有能量自动关机的那次都不会主动结束和陆浅川的谈话,但无名脾气上来真是难以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陆浅川只好在他长时间的沉默中了悟:这次谈话又草草结束了。
走到岔路口,莫沉渊道:“师兄告辞。”
他说着这话,身体却没有动,似乎是想看着陆浅川回房后自己再离开。陆浅川脚已迈开,又灵机一动:“你去幽澜的殿里看看吧。”
莫沉渊挑眉:“这么快就要行动了?”
他以为大师兄是想让自己去试探一下孙幽澜的底细,却不知陆浅川只是单纯想给男主和女主创造独处机会罢了。
陆浅川道:“宜早不宜迟。”
莫沉渊利索地行了个礼,转身走向言灵宫。
陆浅川则脚步一转,去了药灵宫。
华文岳出事后,他怕方士诺一个人想不开,想到他与裴楚然年纪相仿,索性把方士诺扔去了药灵宫,要他和裴楚然一起整理草药。
他进门的时候,两个小脑袋正蹲在一片药圃前,裴楚然认真又严肃地给方士诺指点各种草药的名称和功效,方士诺一边点头,一边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见到他来,两人纷纷起身行礼。
陆浅川高冷地点头,好奇道:“你们这是?”
裴楚然相当快活:“我在教士诺怎么认草药。”
方士诺没有初见时那么拘谨,和师兄说话也不磕巴了,很痛快地说:“是我拜托楚然的,我想反正也是闲着,能多学一点东西是一点……”
陆浅川道:“甚好。”
见他似乎从华文岳的阴影里走出来不少,陆浅川放下了一半的心,可转念想到自己和莫沉渊的分析,那一半的心就又提起来,十分堵人。
他客套几句,示意裴楚然先鼓捣他这一堆草药,自己则带着方士诺往僻静无人的地方走,边走边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开口,回神时已经带着方士诺来到了药灵宫中的荷花鱼塘。
荷花开得正盛,毫无烦恼地争奇斗艳,碧绿的叶子拥拥簇簇,微风吹过化成一片碧波。
似乎将心里的烦闷赶走了一些。
看他若有所思地不言不语,方士诺本来轻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他捏住自己的袖口,忐忑地问:“师兄?”
陆浅川的面上难得显出几分犹豫:“最近都在做什么?”
方士诺老实答道:“看书、修炼、和楚然学点皮毛。”
陆浅川看到这孩子老老实实一点坏心眼都没有的样子,更加纠结。
他还是不想把矛头引到方士诺身上。
他没有说,方士诺却是个心境通透的,略略一想,便小心问道:“师兄是想问我和师父有关的事吗?”
他深紫色的眼睛里别有一方天地,陆浅川总疑心言灵宫的这对姐弟都是看破红尘可以直接出家的。
方士诺问得太直白,陆浅川一时不知该怎么接才好。他正斟酌措辞时,方士诺突然跪下:“士诺谢大师兄的信任。”
陆浅川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被这孩子行的大礼足够他折几年寿了。
但他没有去扶方士诺,反而疑惑地问:“何出此言?”
方士诺道:“师兄若真的怀疑我,大可叫人直接来我的房间搜查证据,这样遮遮掩掩带我来问话,一边要顾全我的面子,一边还想了解我的想法,这样不正是因为信任士诺吗?”
他的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感激,看得心里打着小九九的陆浅川一阵羞赧,何况自己的心事被他说中了七七八八,更是觉得老脸有点抹不开,忙强撑着一副无情无欲的冰山脸,冷淡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些猜测,还犯不着大动干戈。”
方士诺顺从地点头,一副“大师兄说得都对”的模样。
陆浅川反倒有点心堵,有种还不如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的挫败感。
方士诺一本正经地道:“士诺以自己的金丹作保,绝对没有再参与师父的各种计划,若有虚言……”
他毒誓还没发完,陆浅川便打断道:“停,足够了。”
无名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你见过哪个审讯官只凭人家一面之词就相信了的?傻吗?”
陆浅川当然知道没有人会因为嫌疑人的一句保证就打消对他的怀疑,也知道自己这样岂止是傻,简直是蠢到家了。
但他莫名地想相信方士诺。
不知是因为单纯的恻隐之心还是因为两人身上有些微妙的共鸣,陆浅川对方士诺和对其他师弟都有些不一样。
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中学时走投无路、啃着馒头流着眼泪在教室里刷题的自己。
那时他想:“没关系,都会过去的,都会变好的。”
直到他考上了全国顶尖的中文系,站在一群天之骄子中回忆过去时,才知道庆幸:幸亏那时坚持了下来。
他也希望方士诺能坚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