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说是单身。”
说完白星河指尖一划,把第二条信息删了,未免被医生护士们不小心看见,让谢深当场出柜。
身体检查结束,白星河和护工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自从有了手机,日子就好过多了,所以今天晚上他还是打算打手游谋杀时间。不想刚刚在床上坐下,把手游页面打开,一条短信突然打断了他的上网冲浪之路。
一条闪耀的彩信,点开一看。
……一筐樱桃?
……看着像是皮薄馅大水灵灵很好吃的样子。
——刚买的,放冰箱里了。
谢深为什么突然给他发日常?这个号码其实是日记本吗?
——?
他的问号刚发出去,手机迫不及待叮铃铃响了。
“我以为你睡了,”谢深说,“在打游戏?”
护工拿的吊瓶掉了,摔得四分五裂,水溅了白星河一裤腿。他突然被打了茬,没接上电话里的问题:“你等下。”他抓着手机下床去穿拖鞋。谢深好像也不在意,又接着说下去了:“我在乡下。”
“哪儿?”
白星河应了一声,把手机放一边在浴室换衣服。
谢深:“我爸这儿。”
“住乡下几百平的豪宅吗?”他打趣。
“算是吧。”
谢父跑郊外老宅去了,谢深提前从同学聚会散场,拎着酒瓶去看他。
院子里几个老人在拉二胡,一边拉一边哼哼唧唧的。谢深醉了,支颐坐窗边听二胡沉思,然后给白星河发送短信,唰唰发了张他爸摘的樱桃。
电话打通了,谢深正在可惜一些有的没的,当然最后都会归到白星河身上:“樱桃放不了几天就坏了,你早点出院来这儿吃下一批吧。”
“好啊,给我留着。”白星河也馋樱桃,这玩意在精神病院里吃不到的。
“你在做什么?”
“我?穿衣服。”
衣服上黏着一块细小的碎玻璃,白星河忙着套裤子,不小心被刮了一下。
“好痛!”
手被划破的瞬间,白星河突然又听见了卷毛男的声音。
他停下穿裤子的手,惊怪地四处张望。
……什么也没有。
浴室很干净,除了他没有别的人。
外头吵吵嚷嚷的,除了护工们扫地拖地的声响,还有别的动静。
夜晚的精神病院,突出一个诡异,一些躁狂的病人嚎的嚎叫的叫,此起彼伏,被打一针之后又安静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倏然胆小起来了。
之前和卷毛男朝夕相处,他却不觉得害怕,现在卷毛男如雪崩再来,他只想快点吃药。
“怎么了?”谢深问他。
“没事儿,手碰了一下。”他舔了一下手指上的伤口,抱怨说,“谢深,我好想出院啊。”
本来以为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的,那家伙竟然又冒了出来。
这种伤心事他除了医生,就只能同谢深倾诉了。
他换好衣服推门出去,护工们扯着弄湿的床单让他等一会儿。一时没人注意他拿着手机和别人聊天。
白星河又钻进浴室里,又抱怨了几句。
谢深的反应很神奇:“上回我看过了,你们那个墙翻不进去。我没办法帮你越狱。”
白星河:“……”
他也没说要越狱啊?
白星河这才觉出今晚谢深好像有哪里不对了:“你神志不清?”
“我很清楚。”
“你清楚什么,翻越疯人院?”
谢深对窗看月,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二胡曲时有时无。
乡下的晚上和平常没什么差别,但是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今晚的月色真美,”谢深说,“你抬头看看。”
白星河望浴室被钉死的窗户瞟了眼,没觉得今晚的月亮哪儿美了。
“还行吧?你还喜欢看月亮啊。”
……他像一个不解风情的直男。
谢深心想这个故事太含蓄了,精神病人可能根本不懂。
可是精神病人到底喜欢什么呢?
他会喜欢普通人吗?
谢深沉吟片刻,直接把这个月亮话题跳过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治病出院啊。”
“然后呢?”
“回家?找个地方打工挣钱吧。”
虽然不知道存款有多少,但是精神病院的收费不可能很低,出院之后如果再次发病还得回来检查。这个世界的未来简直充满了阴霾。
医生查房了,护工哐哐敲着门:“你在和谁说话?”
“我挂了啊,”白星河连忙把电话掐了,“谢深打给我的。”
医生又把手机收走了:“你今天玩了很久游戏?”
“也没多久。”
“你下午还找我要手机,”医生摇摇头,“以后也不行。”
可是下午他不是在房间里切扑克牌么?
医院的夜晚依然不平静。
白星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卷毛男又出现了,还模仿自己瞒过了医生?
睡不着的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另一个人。
果然第二天下午他再去找医生拿了手机,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信息。
——爱你哦>_<!~~~~
这是本机号码发给谢深的短信,时间是早上十点多。
白星河快窒息了。为什么要发这种让人想歪的短信啊?
第77章 刑警x精神病人8
刑警x精神病人8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加深他们炮友之间更深层次的误会,白星河当机立断发了一条短信。
——发错人了,不好意思。
“又在玩游戏,哪儿不能通关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白星河看着一脸苦大仇深,医生摘了口罩打算陪他玩。
白星河大手一挥,把手机关机了:“我今天不玩了。”
“哦?”
“我去楼下散步。”
从四楼到花园,身边路过的是医生护士和推车,楼下的花也和从前一样,哪里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呢,但他还是觉得古怪,怀疑另一个自己藏在了别的地方伺机而动。
跟过来的医生热心地问他:“你在找什么?”
白星河踟蹰了一会儿,还是把病情说了:“半夜听见声音了……因为最近的幻听幻觉变少了,突然有点不习惯。”
“你的病已经好很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可能他也想出去吧?”
远处那面捆着电铁网的墙高大森严,□□了无数不完整灵魂的自由,包括卷毛男本人。在白星河看来,另一个自己大抵是很想逃走,又不让自己发觉阻挠才藏在某处。
怎么才能逮住他呢?
之后的两天,白星河再次过上了清心寡欲的断网生活。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手游。
那条尴尬短信被他抛之脑后,一心联合医生认真吃药打针,与病魔抗争。
与此同时,谢深的心情好像在过山车上下跌宕起伏。
——爱你哦。
——发错人了,不好意思。
这他妈也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还没来得及欣喜,马上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不仅如此,他俩再也没通过信了,打过去电话也如石沉大海。
隔天清晨,谢深一言不发起床做早饭,浑身被浓浓阴霾与凄凉的二胡曲子笼罩。
他拎着一叠番茄炒蛋去找他爸,义正言辞:“能不能换首轻快点的,别一大早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曲儿。”
谢父正沉醉于音乐海洋,眼皮一掀,把不知道在哪儿受了气的谢深看了又看。
三秒后,他奏起《猪八戒背媳妇》。
谢深:“……”
“怎么,你被人拒绝啦?”一边拉二胡,谢父一边打听谢深近况。他对谢深这段老房子着火般不可收拾的崭新故事有极大兴趣。
虽然不知道白星河长啥样、几岁、性格如何,但因为谢深三十好几疑似不婚主义,几年下来谢父对他的要求从“找个条件和你差不多的姑娘结婚”下降到“找个男人结婚也可以”再到“你快找个人结婚吧!!”,反正恨不能按头他俩下午就去民政局领证。
谢深嘴硬:“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一脸被甩了的表情?”
“哪有?”谢深镇定道,“您想多了,算了,不说这些。”
随便扒拉了两口粥,谢深又要出门了。
“你倒是带点礼物过去,两手空空是怎么回事?哪有你这样的。”谢父教训他。
谢深:“带什么带?他说了别送东西。”
指不准这回过去,白星河就要把手机还他了。
“啧,你不会送点水果什么的,也不至于让人不好意思。”
“你当年就这么追姑娘的?”
“那不是,我是靠一手二胡追到你妈妈的。”
“……”
这就没有参考性了。
《猪八戒背媳妇》的旋律顿时盘旋在谢深脑海中挥之不去。
到了精神病院,一见到床上的白星河,他心平气和地提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喜欢乐器吗?”
白星河已经不奇怪谢深再次造访了。
乐器?
突然问这个?
“什么乐器?”
“二胡。”谢深说。
白星河来了兴趣:“你会拉二胡?”
谢深悄悄想,原来他爸说得有理,可惜他真不会:“那倒不是。郊外乡下有个民乐队,好几个二胡演奏人,天天都在院子里拉二胡,来之前他们还在吹拉弹唱,怪吵的。”
白星河托着腮,思来想去琢磨对方的意图:“这样啊,你是想带我过去听二胡么?”
“……对。”谢深蓦地恍惚了,原来二胡这么有用?
“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哦。”
他惆怅地叹气。
谢深皱眉。来之前他还电讯了医生病人最新近况,医生不是说病情好多了吗?
“对了,你的手机要不要拿回去?”他在发怔的谢深脸前晃了下手指。
“为什么?”
“因为我病了,突然感觉手机很危险,有时候会发一些内容古怪的短信,我不想吓到你。”
卷毛男已经知道怎么借白星河的身份在医院若无其事行走了。万一卷毛男一个电话、短信传销般把谢深或者其他人骗了……麻烦很大。
谢深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听白星河提到“短信”他就心跳失衡,但是对方把这归咎为发病发疯,他也不能有异议:“你还是把手机放在医生那里吧。”
白星河敏锐地察觉对方口吻失落,怀疑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余下的对话一下子也谨慎了不少。
如此这般今天的会晤在医生的催促下心怀旧事地结束,之后又这么往复了五次,一个不知时日的中午,医生们喜气洋洋地涌入病房告诉他:“你可以出院了。”
那瞬间他也有点疑惑,这种状态能达到出院标准吗?
不过话说回来,自那之后,卷毛男就消失无踪了,也许他真的痊愈了也说不定。
“已经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了。”护士帮他收拾衣服,笑嘻嘻地说,“他也很意外,说没想到那么快能出院。”
白星河还以为是抛弃了他的父母回心转意了:“我的家人?”
“谢深呀,他不是经常来见你么?”
正好精神病院的大门渐次打开,门外一辆牌照陌生的宝马刚刚停下,旋即下来一个面孔眼熟的男人。
谢深熟稔地埋怨:“今天这么热,你怎么先下来了?过来,别站那儿晒太阳。”
午后阳光猛烈,白星河仿佛被蒸炉烤过,手脸向来苍白的皮肤都泛着红,眼神也很呆滞。
“你热傻了?”谢深把人塞进副驾驶,把冷气降了两度。
车子发动微微一震,白星河才如梦初醒,恍惚说:“不是,有点难以置信,我居然出院了。”
窗外是久违的红绿灯绿化带,斑马线走过几个红领巾小孩。
他好像一个刚刚出狱的犯人,骤然一切在眼中都是陌生的,只有谢深不至于让他觉得迷惑。
“医生说你病好了。”
说到这儿,白星河很有话说:“我知道……但我总觉得还没好。”
“是你太疑神疑鬼了。”谢深宽慰他。
车开到一幢公寓门下,是之前白星河租住的地方。谢深陪他上楼进门,又婉转地转述了房东准备把他扫地出门的通知:“他说下个月之前你得搬走。”
白星河没觉得意外,毕竟出了那档子事,房东害怕也是正常的:“那我明天去找房子。”
他在屋里整理东西,忙上忙下,谢深暗中观察了很久,这才慢吞吞同白星河告别:“我先走了,下次联系。”
“嗯,拜拜,过几天请你吃饭。”白星河和一坨床单较劲,忙中偷闲朝他摆了摆手。
谢深走后,他把床单被褥通通丢入洗衣机洗了了通,由于好久没回家住,家里出现积灰迹象,阳台也一塌糊涂。
忙完这一切他累得够呛,洗完澡躺在木地板上吹空调。
“不可以太累哦,毕竟……”
快要睡着的时候,白星河骤然听见了不速之客的声音——
卷毛男!
他猛地睁开眼,卷毛男不知何时站在床边,光着膀子、穿着条夏威夷椰树大短裤,表情竟然扭扭捏捏很害羞似的。
“你、你怎么又来了?!”白星河病中惊坐起,后背渐渐冒出一行冷汗,被空调一吹浑身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