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全知道。”董传林着重强调:“韩松办的事儿我也知道了。”
秦叔惊奇地挑眉,随即反应过来:“看来我得多练练岁阳,这么快就被你套出话来。”
“是我们太熟悉了,你们又没串好词他自然很快穿帮。”董传林解释。
“松哥儿来去匆匆,时间都花在调查一事上,哪来的时间串词啊。”秦叔叹一句:“你也够机灵的啊,看来应该不会随便被人哄了去。”
“秦叔您又说笑了。”董传林抿嘴笑笑,“您知道松哥他……和卢致明说了些什么吗?还有……他为什么要你们都瞒着我?”
“想知道直接问他去啊,你俩都快成一家人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秦主管有意调侃,笑了两声后又正经说道:“感情最怕猜测,你可别犯傻。”
……
犯不犯傻董传林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他会想韩松,很想很想,惦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董传林回想他回来的这段日子,他把这份思念成疾归结于搬新屋的原因。
他上回和韩松要搬去他那儿住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心实意想搬过去。
于是回来没几天,董传林就开始收拾行李打扫卫生,为搬家做准备。
为此,陈岁阳怨言颇深。
他明里暗里问了好几次是不是他打扰到什么,为什么好端端要搬走,重点是要在韩松不在的时候,脱离舒适的住所去到孤零零的屋子里。
董传林被他说笑了,带着笑意道:“你不怕韩松吃醋,我还怕你以后的对象吃醋呢。”
“就数你鬼灵精怪油嘴滑舌。”陈岁阳瞬间红了脸,声音弱了几分:“远在天边的事呢,尽瞎操心。”
“哈哈哈——”董传林笑着拍他肩头,另只手指尖捻来捻去,嘴里振振有词:“老夫掐指一算,你即将迎来桃花运,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你就等着抱得美人归吧!”
“算得有准吗你。”陈岁阳撇嘴嫌弃状,垂头时却偷偷弯起嘴角。
搬到韩松的房间后,董传林的思念之情时强时弱。
看到他书桌上熟悉的摆件,两人共同挑选采买的物件……亲切又温馨,仿佛人就在身边,天黑便会回家。
可每当天真的黑了,夜深人静时,董传林又开始想了,像是心尖偷偷溜进好几只蚂蚁,微弱细小又无处不在。
他搂住韩松枕过的枕头,深深一嗅,除了枕头本身散发出的草药香别无其他。
狠狠地揍了几拳枕头,董传林郁闷的心情才稍缓。又细心地将枕头抚平,搂着枕头进入梦乡。
梦里张开双臂拥抱的是远方的人。
清闲的日子没过几天,董传林被安排去到百里之外的药材市场采购。
时长两月的行程收获颇丰,除了优质的药材外,他所遇到的人和事都让他难以消化。
秦叔书房,汇报完采购情况,董传林沉默片刻后开口:“我见到卢致明了,在药材市场。”
秦叔和莫叔相视一眼。
“他跟随的不知是哪家药铺公子,采买了大批的骨伤外伤的药材。”董传林说。
秦叔两指微屈在书桌轻叩,“是余庆堂的小少爷。”
“余庆堂?”董传林不可置信:“他居然攀上高枝……”
月禾国药铺三足鼎立,名列前茅的是给皇宫供药的济民堂,薏草堂与余庆堂旗鼓相当,一直以来都是死对头。
把卢致明驱逐出制药村后,秦主管命人将他的所作所为透露出些许,同行们不可能没得到消息。
短短几月,卢致明能获得余庆堂小少爷的重视,全程参与采买,这事绝对不简单……
思索片刻,董传林蹙眉道:“我不解,骨伤外伤药虽是常用药,但也无需大量囤货,他们这次采买数量如此巨大,暗中是否有玄机?”
指关节叩击桌面的频率加快,秦叔缓缓道:“具体事由我也不知。掌柜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日便可抵达,到时一切便能知晓。”
“他与你说话了吗?”一直安静在听的莫叔突然开口。
董传林蹙眉深思后摇头:“没单独说话,只擦肩而过。”
“此事你别乱想,等掌柜来便是。”秦叔再度重复。
董传林心中虽然充满疑惑,但他还是点点头没多言。
灰房间的路上,他反复想起卢致明与他擦肩而过时,卢致明所言的一句风牛马不及的话。
“人生哪能尽得欢。”
当时的风很大,董传林却听得一清二楚。
直觉告诉他,这话就是说给他的,而且与工作无任何瓜葛,单指董传林整个人。
似提醒,又似诅咒。
第93章 第 93 章
尹掌柜的抵达时间比众人预想的都快。
清晨太阳刚探出头,尹掌柜顾不得一路风尘仆仆的辛劳,吩咐小厮将人召集。
董传林睡眼惺忪,跟在陈岁阳身后迷迷糊糊地进书房。
陈岁阳手刚搭上门栓还未还得及敲,小厮便心有灵通地将书房门敞开。
尹掌柜坐在秦叔常坐的书房主位,秦叔携制药村各管事坐落客座。
众人皆沉默着,面色冷淡带着肃意。
“你们俩赶紧坐下。”尹掌柜揉揉眉心,疲惫道。
两个年轻小辈在一众前辈管事面前渺小至极,没心情深思,两人忙不迭在早已准备好的位于门侧的凳子坐下。
待两人落座,尹掌柜开腔,询问制药村的库存问题。
紧接着众人纷纷发言,语速快而密。尹掌柜侧耳聆听,在他人汇报完毕后又提出新的问题。紧接着又是一轮又快又密的回答。
纵然董传林与陈岁阳跟随学习大半年,在很多方面都能分担重担,但如今这番对话他俩却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嘴,更别提帮忙了。
刚开始两人还能听懂,到后面直接云里雾里,只见主事们你言我语没有停歇。
无论怎么努力都跟不上节奏后,董传林彻底懈怠,思绪有些飘远开始游神。
眼神落在位于斜前方的男子身上,光看他坚实宽厚的背影,纵使是不认识也能猜出几分他归何处管。
韩松还在护卫队时,董传林去玩过几次,对他有印象。
他是如今护卫队的队长,来制药村已三四年之久,却一直平平无奇。
韩松在带着韩婶归家养伤前,特地向傅叔举荐了他,他因此展现才干,成了傅叔新的左膀右臂。
董传林觉得有些奇怪。
如此严肃重要的场面,为何傅叔自己不来,反倒让手下来,虽说他有说话权,但与众位管事平起平坐还是不够格的。
陈岁阳也心不在焉,他用手肘碰董传林,微扬着下巴让他看男子方向。
董传林又多看了几眼,朝陈岁阳颔首表示知晓。
商谈结束,尹掌柜不耐地将众管事赶去吃早饭,留下了秦主管和不知所云的两人。
“你们俩坐到前面来。”
董传林和陈岁阳相视一眼,起身坐到秦主管身侧。
“大金国又开始闹腾了,傅叔已连夜赶去淮城。晖王派的人应该还在路上,你抓点紧赶马车回去还能道个别。”
虽然尹掌柜的话没指名道姓,但秦叔与陈岁阳都齐刷刷的看向董传林。
旁人都十分清醒,只留董传林懵了。
闹腾什么?又打仗吗?什么叫道别?是说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尹掌柜留他消化,接着说道:“此次大金国准备充分,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一定要确保药材充足。秦叔你亲自去点一遍数量,然后……”
剩下的话董传林听不清了,他的耳朵像是自动设置屏障,将一切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格挡在外。
他的脑海里独独飘荡着方才尹掌柜简短的话。
“抓紧回去还能道个别……”
倏地,他似打通任督二脉顿时清醒。猛地起身,扔下句“我先走一步”后甩门而出,屋外守门的小厮吓了一跳。
屋里剩下的三人则淡定得多,望着门口沉默良久,尹掌柜轻叹一声。
董传林不知道他一路上催了多少次车夫快些再快些,他甚至恨不得自个策马,可惜他不会,他只能呆坐着等待,措手无策地等待。
车夫狂甩鞭子,骏马一路飞驰。
抵达董家门口时,未时刚过。车夫提醒他可以下车了,董传林却磨磨蹭蹭半天。
董传芳闻声而出,看见熟悉的马车后欣喜地喊:“传林,是你回来了吗?”
“姐,”董传林下车,与车夫道谢后他问董传芳:“韩松人呢?”
“你这孩子——”董传芳被气笑了,手点着他额头:“一回来就问松哥儿,也不知道藏着点,被爹娘听见又少不了一顿训。”
董传林抬高声音:“姐,你快告诉我,韩松呢?”
“在、在家啊。”董传芳一惊,说话磕磕绊绊:“他还能去哪啊。这几天韩婶又病了,他照顾人都来不……及。”
还未等话落,眼前的人已经跑远了,只留下一个黑影。
不用想都能猜到他是去找韩松了。
董传芳无奈地笑了,喃喃道:“跑这么快也不跑摔着,毛手毛脚的……”
跑到半路,不远处便是韩家,院门大喇喇地敞开,眯起眼细看还能瞧见有个人蹲坐在水缸边。
董传林大口喘气,热辣辣地太阳直射他嗓子快冒烟了,一日未进食的肚子扯着嗓子奏反抗曲。
步履变得沉重,看见他背影的那一刻,董传林脑袋放空了,他什么都忘了,呆呆地走去。
韩松听到越来越近脚步声回头看,他惊奇地挑眉道:“你怎么回来了?”
董传林倏地鼻尖一酸,双手一张扑过去,不管不顾地紧紧搂住他,闷闷道:“韩松,我想你了。”
短短几字直击内心,韩松没回头反手将湿衣服扔回盆里,专心看眼前人。
想象中的腻歪没持续多久韩松便催着他回家,董传林不情不愿说等他洗完衣服再回,还扯个理由说一个人回家太危险,要有人送才行。
想找理由的人什么瞎话都能乱扯。
韩松催了几次都没反应,无奈只能加快洗衣速度。盆里装的是叶淑华刚换下的衣服,数量不多。这几日她常出大汗,每每都能将衣服汗湿。
董传林坐在石凳上撑手臂看美男昏昏欲睡,刘月衣袖高挽脚步飞快气势汹汹。
“董传林!”刘月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是在的,顾及病号韩婶在家,她声音压得很低,显得面部表情有些狰狞。
“你一声不吭回来,不先和爹娘打声招呼就跑到别人家里像什么话?!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刘月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拉起董传林的手,边扯着走边朝韩松说道:“你董叔发大火非得让我把人带回去,我也没办法,你慢慢洗衣服吧,人我带走了。”
她转头语气瞬间翻天覆地:“还磨蹭什么呢赶紧走,想你爹拎着扫帚来找人不成?”
韩松手刚伸出,嘴唇微张还未出声,人已经出院门了。
细碎的念叨声顺着凉爽的源源不断传来。
韩松轻笑一声把手放下,坐下继续洗衣服。
他刚准备洗衣服时就瞧见董光承去了菜田干活,两人还打了招呼,董叔干活没到太阳落山都不舍回家。这会儿他怕是在锄地呢,或许连儿子回来了都不知道。
半拉半扯的将人弄回来,刘月的怒气在路上消耗大半,她一边喘粗气一边质问:“说吧,你好端端回来干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啊。”董传林咧嘴笑,“儿子就是想您了。”
“你给我好好说话!”刘月板起脸。
“行吧,那我说实话您别生气。”董传林支吾道:“我猜想着喜服快做好了,刚好有空就回来试穿一下,万一不合身什么的也好拿去改啊。您说对不?”
“少给我扯。”刘月脑袋清醒,“你什么德行我这个当娘的会不知道?给我说真话。”
董传林摊手:“我说的就是真话啊。”话完他没给刘月机会张口,摸着肚子可怜兮兮道:“娘,我饿了。”
到底是亲娘,一听见孩子喊饿什么事都抛脑后了。刘月忙不迭去灶屋给他找寻食物。
怕儿子等待太久,刘月没弄太费时的吃食,直接把留给他爹和他哥劳作回来吃的绿豆汤端上桌,外加早饭剩下的两个小红薯。
吃饱喝足,董传林满足地叹一声,端起碗筷刚离坐就被摁回去。
“现在该说了吧?”刘月还是没放弃。
“娘——”董传林佩服刘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毅力,可他并不想配合。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啊,你想想我和松哥感情这么好,肯定希望成亲能事事顺利啊,回来试喜服揪细节不是很正常嘛?当初您不还遗憾我没时间,现在我回来了您又不满意,这不是在为难我。要不我现在回去?”
刘月顿住了,欲言又止,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董传林趁虚而入,不给她还嘴的机会,“外面太热了,我赶路出了一身汗,要不您先想想我先去冲个澡,实在是受不了。”
“……行,那你赶紧去。”刘月被他的一长通话说晕了,懵懵地顺着他的话说。
“好嘞!”董传林如脱缰野马跑去水缸边,飞快地洗完碗筷,他手搭在衣服带子上嚷嚷着热边大步往后院走。
刘月在原地愣了一会后准备去干活。
刚转身,大儿子带着一身热气进院子。刘月连忙给他倒水,帮他把背篓放下。
“今儿的太阳可真毒啊。”董传良端起杯子一口饮尽,抹抹嘴巴说道:“娘,村子里是来了贵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