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意见?”沈风月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昂,像只骄傲的花孔雀,“请问你对你主人的意见有什么不满吗?”
主人……
细细一咂摸这个词语竟然有意想不到的妙处,沈奴仆道:“奴遵命,主人。”
有的人表面上是好的,其实内里早就坏了。沈主人想得没那么深,没有察觉到沈奴仆暗地里玩的情趣文字游戏,带着他从幽暗的小巷里出来。
“我们先去看什么?”
走出小巷,外面是与之大不相同的光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沈风月感慨,到了民间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的烟火气息,宫廷总归是过于封闭冷清了。
沈□□刚要说些什么,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前方所吸引了。
“好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这只猪怎么这么聪明啊。”
“这位主人,再让你的猪来一个吧。”
“这天下竟然有会算数的猪!”
……
前方围了一团人,聚集在一起看着什么,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可知,好像有一只懂算数的猪在它主人的指引下表演。
“猪?”沈风月问。
这类表演通常都是一种噱头。主人在台下对那些动物做了许久的测试才敢搬上台面来做生意,届时再在底下找几个捧场的托,有他们的吆喝捧场,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嗳了声,见他感兴趣,就提议去看看。
于是二人就朝那个方向走去,因为人比较多,人挤人害怕把沈风月挤到,沈□□就走在他前边替他挡住来往的人流,硬生生替他分出了一条宽敞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有了仆人忠诚的保驾护航,沈主人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中心地带。
地上摆着一些写了数字的卡片,那只神奇的猪身上被人大理得干净整洁,此刻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毫不畏惧地站在众人面前,听候主人的发令。
主人左手拿着一个铜锣,右手执锤子往铜锣上一敲,一声锣声响过,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既然诸位这般期待,热情实在难以拒绝,那我们就再来一次好了。”
“听好了,8与10之和为多少?”
那只猪迈动四肢,先是在1上停留了一下,再走到8那里去。它算对了。
人群中有人建议道:“这位主人,不若让我来发问可好?”
那主人不怕,应了。
于是那人便朝着那只猪问:“1与10之和呢?”
小猪围着1打转。
“真聪明!”那人又问,“2与6呢?”
小猪又答对了,那人又连问了几个都被小猪准确答出,他不得不惊叹了,直呼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实在是惊奇,惊奇。
与观众互动完,主人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口袋,绕着人群一圈求赏。还未到沈风月他们这边时,沈□□给他做了个口型:
【这人是托。】
沈风月笑着点头,也同他做唇语。
待到主人走到他们面前,主人脸上摆出一副谄媚模样,一连声地祝诸位观众吉祥。沈风月没带钱,自是沈□□替他给,后者钱刚掏出来,就见前方传出一声男人的大喊:“不是说了不准再来摆摊了吗,你这个不知好歹的骗子!还有那些托,这次抓到了,看爷怎么收拾你们!”
周围人还蒙在鼓里,那主人却是脸色大变,将敞开的口袋一拉揣进怀里,再抱起地上的猪,撞开沈风月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风月没料到还有这种变故,被撞了个猝不及防,直接后倒进沈□□的怀里。
那几个托也吓着了,纷纷挤着人群要逃,彼时官兵已到,在人群中穿梭着要抓人。此地本就人口密集,现在都乱作一团,不停地有人窜来窜去,不知不觉间,沈风月被人流包围着挤了出去,等他脱身时发现沈□□早已没了踪影。
他环顾四周,没见着一个拥有那张熟悉面孔的人。
啧,没想到上一秒立的fg,下一秒就倒了,还真给挤丢了!
沈风月找不到人也不敢乱走,怕沈□□着急,就站在原地欣赏风景,他后边是一条河,河上架了一座拱形的桥,桥下飘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莲花灯,灯中烛火影影绰绰,明黄的光芒点点,顺着河水的流淌而缓缓移动着。
站着等有些累,他揪索性蹲下来,蹲了一会儿腿麻了,站起来时一个小姑娘拉住了他的衣袖。
沈风月低下头来看她,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串莲花灯,见他望着自己,立刻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姐姐,你是在为什么而忧愁呢?”
“姐姐与友人失散了。正站在此处等他。”
小姑娘又说:“姐姐莫要忧愁,你的友人一定会来寻你的。等待着实有些枯燥乏味,不若放朵莲花灯来解解闷吧,放莲花灯时你可以许下你的愿望,神明收到你的请求,会替你达成心愿的。”说着她举起手中的那串莲花灯。
小姑娘声音甜丝丝的,像是掺了蜜糖,她大大的笑颜也极具感染力,但还是不能掩盖她笑容背后推销莲花灯的意图。
沈风月没钱,只好弯下腰来同小姑娘道:“小朋友,姐姐也很想买你的莲花灯,但是姐姐没有钱,你去找其他人做生意吧。”
小姑娘听他这么一说,眉眼弯着的弧度消失,嘴巴瘪着,就这么仰着头,大大的眼睛水盈盈地望着他。
好吧,这是缠上他的意思了。小姑娘的样子像是他不买的话,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沈风月最怕小姑娘的眼泪,就从发上拿下一个小首饰递予她:“这个够不够?”
小姑娘接过首饰,将手中的所有莲花灯都塞他怀里,笑意重新爬上脸。
“够了,够了,姐姐可真是个大善人。祝姐姐心愿达成!”她甜丝丝的道了谢,撒丫子跑了,跑起来背后的两支小辫子一甩一甩的,看得出心情实在美妙。
沈风月看着她的背影,失笑出声,摇着头感叹现在的小姑娘做生意真的是一套一套的。他看着手里那么多莲花灯,犯了难,想着都是花了钱的,不放心里总不舒坦,索性走到河边上点燃所有莲花灯,将它们全部放进河里。
他一口气放了十朵,倒是没什么心愿,只看着那些亮着烛火的莲花从他这个方向飘出去,混入同伴中,向着桥那边流去。
沈风月看着,走上桥去,一步一换,行到中途时撞到了一个人。
他身体抖了下,刚说了声抱歉,就被那人揽进了怀中。
“太后娘娘,我可算是找着你了。”
那人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将他抱得紧紧的,胸腔起伏大,呼吸急促,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沈风月知道这是谁了。
“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好吗?”沈□□将他从怀里放出,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上下仔仔细细扫量了一番,像是在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风月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放心,我没事。”
沈□□突然不出声了,阴沉着一张脸来对着他,态度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沈风月本来还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这人怎么又开始使小性儿了,但心下转来,立刻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在怪自己乱跑,同他分开了。
于是,沈风月只好像哄小朋友一样,双手合十放于胸前,眨巴着眼睛,对闹脾气的小朋友保证道:“我错啦,我不该乱跑的。”
沈□□挑眉,像是不满意。
“我保证以后都不会离开你,教你担心的。”沈风月只好又加了一条。
他这样说了,沈侯爷才被成功哄了回来,他别扭地牵上对方的手,顺杆往上爬:“我们最好还是牵着,免得又把你弄丢了。”
沈风月有错在先,只能任他这样。
“太后娘娘方才在看什么那般出神?”
“我放了十个莲花灯,正往桥上走去看它们流向何方。”
“那我们一起去看。”
沈□□拉着他,二人一起走上桥去,顺着桥追寻莲花灯的踪迹。
“人说莲花灯能够承载人的愿望,太后娘娘许了什么?”
沈风月摇头,说没有。
“那便让我替太后娘娘许了吧。”沈侯爷望着身边的沈风月道,“想知道我想许什么愿望吗?”
沈风月好奇:“想许什么?”
“我呀……”
他翻手,修长的手指插进沈风月指缝的缝隙间,与他十指相扣。
“我想与太后娘娘一直一直在一起,绝不生离。”
沈风月起了鸡皮疙瘩,瞪了他一眼。
沈□□却是轻轻地笑了,笑声爽朗,说不出的开心。
想这样与你一直在一起,绝不生离。
……
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只有死别。
章节目录 后宫沈风月传
花灯承载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期许, 随水逐流,于波光粼粼的河中, 飘向远方。
直到再看不见它们, 沈风月才收回视线, 拉着沈安.邦走下桥头, 漫步在人烟熙攘的街巷。每到一处,他总是怀着新奇的目光,届时沈安.邦就会适时地为他解答,说的头头是道。
次数多了, 沈风月就会皱着眉盯着他不动, 眼里写满了怀疑。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安.邦被他这样看着, 嘴角忍不住悄悄勾起一个角, 话中带着浓厚的笑意,慢条斯理道:“在下不才,幼时贪玩, 喜欢游街窜巷, 家人责令不改, 所以通熟京城各大街巷各大摊贩的小玩意。”
说完, 他抬了抬下巴, 示意对方回应。
沈风月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看他,加快脚步直冲冲往前走。
沈安.邦比他腿长,仗着这个优势,跟得毫不费力, 反倒嘴里还悠闲地哼起歌来。
调子破碎,连不上,一听就知道是随口瞎哼的。
沈风月听到这调子,脸一黑,走得更快了,走快时产生的风掀起了材质轻薄的衣裙,当真是衣带当风,远远看去恰如天妃入世。
经过一个摊贩时,那商贩急声叫住了他们:“老爷夫人请留步!”
他们脚步不停,并未理会。
都说喊人一定要有明确的目的性,那商贩又补充了一句:“前面那位穿黑色衣服的老爷,和鹅黄色裙子的夫人请留步!”
黑衣服老爷和鹅黄裙子夫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店家,是在叫我们?”
商贩点头,沈风月便和沈安.邦一同过去,问是有什么事情。
那摊贩指了指他摊上的东西,脸上堆出满满的笑意:“这位老爷与夫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要买一串月老石吗?老夫卖的是月老祠的月老石,据说最为灵验,在其刻上双方的字,再用红线一穿,能够永生永世长长久久。”
喔……又是来推销东西的。沈风月心领神会,望了一眼他摊上,只见商贩面前摆了张长桌,上面铺着红色的桌布,桌布上摆着大大小小不一的白色石头,形状圆润,棱角已被人磨平。
这些,就是他口中的月老石。
“你为何说我们是夫妻?”
“此话当真?”
两人同一时间发问,内容却是不同,从中可以明显看出二人在意的重点。
沈风月瞪了他一眼,沈侯爷立刻改口:“都听他的。”
他这样说,老板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含笑着点头,一边说着:“我知道了。”
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管他知道什么,先解释清楚了再说。
“我们不是夫妻。”
老板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他眉心的朱纱,又视线下移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不发一语,仅仅是几个眼神就将他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再看那位夫人一出声,她的老爷便立刻不敢说话,对她百依百顺的样子,就知道是一个典型的妻管严。
沈风月被老板那几个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就甩开了沈侯爷的手。他甩得太过急切,沈侯爷又纵容他这般做,于是看起来更像是欲盖弥彰的慌乱。
“夫人不必羞赧,老夫是懂得的,新婚燕尔,难免如此。”老板像是历尽千帆,看遍世间红尘扰扰似的,用过来人的语气同他们说话。
沈风月待不下去了,偷偷用手绕到沈安.邦背后轻轻拉扯他的衣服,示意快走。
沈侯爷装傻充愣,理解错他的意思,一脸惊喜地对他道:“原来夫人也喜欢,那咱们买一对可好?”
沈风月:????!!!
生意上门,老板自是欢喜,让他们随意挑石头。
沈风月一边假笑,一边用眼神给沈安.邦传递消息:
【谁是你夫人?】
沈侯爷煞有其事地从红布上挑了一块石头,回复他:【要不,叫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