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假山深处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清丽女声,似乎在与人说着什么话。
楚析探头望了一眼,只见转弯处有一个华丽的衣角,那里似乎站着什么人
——是太后。
认清这一点,他竟鬼使神差地闪身靠近那处,躲进了假山缝隙里。
沈风月这几日白天都难得见上沈安.邦一面,二人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错过。今天沈安.邦向出席告退后并未立即出宫去,反而抱着撞大运的心态在御花园里逛起来。
这不,正好偶遇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臣已经好久没见着你了。”
沈风月不做声,瞪他。
沈侯爷立刻改口道:“好吧,白天。”
他上前一步主动拉住沈风月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被沈风月呵斥:“你这样成何体统,若是教人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沈风月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无用后也就不再动作了。
“太后娘娘,这里没有人的。”
藏在假山缝中的楚析:“……”
沈风月冷哼一声。
“太后娘娘……”沈安.邦靠近他,声音不大不小,“让我亲一下可好?”
楚析听得一清二楚,手握紧,骨节被捏到发白。
“太后娘娘……”
沈老狗不依不饶,语调低缓,带着半分讨好与半分请求。他上前一步就要亲上去时,被沈风月及时用手掌挡住,往前一推,将臭不要脸的脑袋推远了些。
“行了,真是受不了你,回去再亲。”
说着他拉着沈老狗离开了,沈安.邦笑逐颜开。
待二人走后,楚析方才从假山缝中出来,他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母后……
眼底一暗,阴云雷霆隐匿其中。
*
楚析执政的第一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于是有大臣提议上城墙放孔明灯聊表感恩。
沈风月不知道孔明灯还有这等用处,但还是跟着去了,毕竟是为了庆祝自家儿子的业绩表现。
放孔明灯的时间是晚上,夜幕降临时,城墙上点起了火把,在黑夜里火光如长龙般,排成一列向远处延展开,很是壮观。
众人登上城墙,由宫人们拿来预先备好的孔明灯与墨笔。
沈风月的那盏是粉色的,极赋少女气息,他用墨笔在上面写下心愿
——幸福快乐每一天。
宫廷生活尤其无聊,靠着看花看树看草看话本和练字过日子,系统沉寂后,少了跟他拌嘴的人,怪无趣的。经过不间断的练字,他的字写出来早已不是当初的狗爬了,反倒是像模像样的。
写完自己的愿望后,他突然想起来系统,戳它:“统哥,有什么愿望吗?”
系统难得地冒泡,没有休养生息,闻言缓缓道:“我只愿,世界和平好了。”
沈风月:“……”槽多无口。
行吧,世界和平就世界和平好了,他提笔在上面写下了系统的愿望,在末端写上自己和系统的名字。然后将孔明灯点上,橙色的火焰在底座中燃烧,促使孔明灯膨胀上升,带着它与系统的愿望徐徐上升飘向远方。
其他人也写好了自己的愿望,将孔明灯放飞,千千万万的孔明灯升天,火光摇曳,清风徐来,灯身微颤,在黑夜中像是一颗颗闪亮的星星,一眼望去,当得上是万家灯火了。
沈安.邦是最后一个将孔明灯放飞的,放完后他悄悄分开人群到了沈风月身边,问他:“太后娘娘的愿望是什么?”
沈风月摇头,说说出来的话就不灵了。
“唔……”沈安.邦摸了摸下巴,偏大大方方地说,“臣倒是不信这些,臣的愿望,事业高升,官途顺畅。”
旁人听见了,纷纷捂嘴笑了。
沈风月也被他逗笑了,指着他道:“你呀……”
“臣便是这样的贪财呀。”沈安.邦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是引起了楚析的注意,不,应该说打从一开始,沈安.邦分开人群挤到太后身边时他便在悄悄观察了。
楚析看着沈风月的笑脸,和站在他一旁同他说话的沈安.邦,眼里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放完了孔明灯,众人簇拥着楚析下了城墙,宫中举行欢宴,宴席过后便三三两两地出宫了。
宴席散去,一个陌生面孔进了上书房。
“陛下,截下了。”
他将一盏已经燃尽的孔明灯交予座上人之手,孔明灯上写了字,只见落款人为
——沈安.邦。
黑底金纹的人接过那孔明灯,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怒不可遏。
“放肆!”
章节目录 后宫沈风月传
那天夜里, 床榻之间,心上人将头埋进自己胸膛时随口说的话, 沈安.邦都暗自记在了心里。
他有个计划, 一个足够惊喜, 能让沈风月兑现诺言的计划。那天之后他便在暗中偷偷筹划, 精心准备,而这一切,都是瞒着沈风月进行着的,他被蒙在鼓里, 一概不知。
转眼又是一年七夕节。
七夕节没什么稀奇的, 左右还是那些花样, 月下穿针乞巧, 炸巧果,话牛郎织女的事……
上一个七夕节,给沈风月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导致他对这个节日没有什么期许。加上楚析年纪还小, 后宫无妃, 连少女打嘴炮都看不到, 着实无趣。
作为上一届的宫斗冠军, 先帝的太妃们自是不会来找他麻烦。沈风月耳根子清净,但也太过清净了些,总是觉得有些无聊的。
楚析在忙政务,后宫由他来管辖,他按规矩让那些宫人们玩七夕的惯常花样, 到点就解散人群。人们三五成群地离去,他也回了寝宫,叫人点了蜡烛,于烛火的照耀下话本子。
读到一半时,窗棂处传来一阵响动,有人翻开窗户,两脚踩上窗框。
深更半夜,爱好翻窗的,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了。沈风月全程头也不抬,仍在专心读书。
“太后娘娘。”那人见他不理他,开始小声叫唤。
沈风月没理睬。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哎——”沈皮糖蹲在窗框上,可怜巴巴道,“你理一理我好不好啊?”
沈风月被叫得烦了,这才施舍般地掀起眼皮,慵懒地看了他一眼。
见人终于将视线投到自己这边,沈安.邦立刻摆出一个自以为最帅气的姿势。
然后沈风月就听那个蹲在窗框上,神情风骚,自以为帅得不得了的傻子洋洋得意道:“话本子哪有我好看。”
沈风月:“……”
他垂眸目光直视手下压着的话本子,又抬眸转向窗外,咂摸了一下,不得不说,这够男人的确是有几分姿色的。
沈老狗从窗上跳下,明明是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跳下来时力道却极小,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绝不会惊动外边守夜的人。
他三步走到沈风月面前,一只手撑到桌上,另一只手越过沈风月的头拿起他手下的话本,随手就扔到了床上。
“???”
沈安.邦弯腰俯身将脸凑的极近。
一张放大的俊脸凑到自己面前,与他鼻子相触,长睫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而上下翻飞。
“你好好看看我。”
他稍稍睁大了眼睛,那双黑色的瞳仁因此而越发有神。
沈风月还真认真仔细地这样脸对脸地瞧了一会儿,在对方眉眼弯弯盈满笑意时突然反应过来。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这样听话地傻盯着他看!
遂双手捧住沈侯爷的脸蛋,将他往后推,让那张大脸离开自己的视线。
沈侯爷也不恼,反而享受似的摇晃着脑袋,让脸颊上的皮肉与爱人温热的掌心反复接触,感受那份温度。
“太后……”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沈风月双手就往中间挤压,那张俊脸两颊的肉立刻向中间聚拢,嘴巴嘟起。沈风月觉得这样好玩,两手对着那张脸就是一顿揉搓。
在揉搓间,沈安.邦含糊不清地说道:“太后凉凉,今晚窝想送泥一个东西。”
“嗯?”
沈风月停止动作,沈安.邦捏住他的手腕将那双手放下来,包握进大手里。
“太后娘娘,今晚我想送你一个东西。”他说。
“什么东西?”沈风月一脸的不信任。
沈安.邦失笑一声,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沈风月知道他的意图,急声喊停:“又要出去?”他可是记得上次出去时被这人算计穿女装的不堪回首的经历。
“放心,这次绝不耍小动作。”沈安.邦猜出了他的顾虑,宽慰道,然后拉着他从宫里溜了出去。
他们行到一处小树林时,一棵树干上拴着一匹马,沈风月认出来那是沈安.邦的爱马。
“这是?”这次要去哪里,竟然需要用到马匹。
“这是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沈安.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黑色的长布条,绕到他身后为他系上。
沈风月瞬间陷入黑暗,视觉被夺取后,其他五感便尤为敏感。
他感觉自己被抱坐到马身上,沈安.邦坐在他的身后,长臂一伸将他揽入怀中,他只要往后稍稍一仰,便可以靠到男人强有力的胸膛上。
男人拉着缰绳,口中发出一道命令,马便听令地快跑起来。
耳边是哒哒的马蹄声,马蹄踩到落叶时发出的细碎响动。人跟着马的奔跑而上下起伏着,它跑得很快,奔跑途中沈风月还能感觉到不时有树叶擦着他的发梢而过。
用鼻子深深一吸,整个鼻腔都盈满了属于树林的,属于自然的清新味道。这里面有树叶干燥的味道,有踏过的泥土湿软的味道,有不知名的花香,有身后男人浓郁的荷尔蒙气息……
马往前一跃,他们似乎跑出了树林,一阵平缓的路途后,沈风月听到了流水潺潺,哗啦啦,轻快地流动着。
马也是在这时候停下脚步的,沈安.邦将他抱下马身,解去他眼上蒙着的黑布条。
光明陡然恢复,一时间还无法适应。眼前的东西都弥漫着朦胧的青色,像是被安上了偏绿的柔和滤镜,过了几秒钟才恢复到它们本来的颜色。
他们到了一条小溪边上,溪水澄澈,漫过溪床凸起的石头,流水淙淙。
小溪一旁立着一栋简易的砖瓦房,上面挂着大红的绸布,门上贴了一对喜字。门的正前方摆了一条长桌,供桌上有一方小鼎,鼎上插了三柱高香,香已被点燃,缥缈的白烟蜿蜒着向上升起,飘散于天地之间。鼎的左右各放了两盘金盘,盘中是垒齐呈金字塔状的喜果,依次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这?”沈风月见了这一幕,惊诧道。
沈安.邦牵起他的手,为他解释道:“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也筹备了好久。我知你我二人之情不可公布于世,所以特意在这七夕情人佳节,备了一个独属于你我二人的婚礼。”
“快进去梳洗换装罢。”他牵着他到了门前,将门推开,两件崭新的喜服整齐地叠在桌上。
喜服塞进他怀里时,沈风月还有些神情恍惚,只觉这一切如梦似幻,好不真实,却又是真真实实的,是现实,而非梦境。
他与沈安.邦分别去换衣裳,沈风月将怀中的喜服展开,发现是男款。
男装啊,他已经好久没有穿过了。
将衣服换好,解开鬓发,在头顶扎了一个揪,再将玉冠戴上去。
沈风月做好这一切后,在沈安.邦面前转了个圈,问:“我好不好看?”
屋中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想来一定是好看的,好看极了。
沈安.邦比他先一步换好,闻言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个仔细。说来好笑,不仅沈风月没见过自己男装时的模样,沈安.邦也没见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风月洗去铅华,恢复男儿本色的模样。
少了脂粉的装饰,朱钗簪环等累赘,他看起来没有原先那般显得女态十足,娇媚明艳这些词汇,绝对不会用在此景此人身上。
眉毛清淡,眼尾向上勾起,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美得勾人,一举一动间都蛊惑着他。
沈安.邦拿起桌上的红色绸条,绕了三圈缠在沈风月的玉冠上。
红色的喜服,不施粉黛的脸,一切看起来都美极了。
“我夫人真好看。”他夸赞道。
沈风月问他:“高不高兴?”
沈安.邦没回答他,唇角却勾起,接着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带动着眉眼弯起,整张脸上都染着满满的笑意,这笑意扩散的范围之大,深度之广,就连沈风月也被带动着笑了起来。
他们面对着面,脸上带着灿烂醉人的笑意,像两个傻瓜一样。
最后还是沈风月看不下去,推着沈安.邦的背,把他往前推,催促道:“行了,别笑了,快去拜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