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宋凝清笑眯眯地看着少年,“哥哥是谁哇?”
少年不答话,瞧着宋凝清一会,就上前将宋凝清牵起来。
“谁带你到这的?”
“我困了,姐姐说带我去歇息。可她要拿香,让我等等。”
少年听了脸色变得更沉,将宋凝清拉起,往另一条游廊走。宋凝清边走边回头,还想挣开那少年的手,他已答应了那侍女姐姐,说好要留在那等的。
“快走。”
少年沉声道,见宋凝清依然面带犹豫。
“我乃此处少主,在这还没人敢不听我的话!”
啊……原来这就是师父说的那个不爱见生人的少主啊。
少主将宋凝清带到一间房里,宋凝清已看花了眼,无数孩童见都没见过,想都没想过的奇珍异宝,就这么随意的摆在屋内。而进屋前,还有一整副像是鱼骨与流光溢彩的蚌壳做的大门。
“……是龙宫吗?”宋凝清问。
少年摇摇头,让宋凝清睡到里边那张不知从何处采集的云雾织就的云床,宋凝清好奇地四处张望,用手到处摸摸。
觉着虽然很像棉花,可又比那轻软得多,宋凝清还想顺着云雾爬到顶上看看,被少年瞪视。
宋凝清就乖乖躺下,还自己把被被盖好了。
之后宋凝清就与那少年大眼看小眼,最后宋凝清挠挠头。
“哥哥,我睡觉不用人看着。”
少年便站起身,将鲛纱放下,自行出了房门。
等宋凝清睡醒时,白老祖已经抱着他在御剑返回桃花落的路上。见宋凝清醒了,不由大笑。
“哎哟,你可真大胆。”
“师父,我们回家了?”宋凝清问。
“你还想留在落雨成诗,当他们的弟子不成?”
“不是,我都没和那个……哥哥,那个少主说再见。”
宋凝清想了想,总觉得这样不对。
“合着让人照顾你,连人家叫什么名都不知道?”
“不知道。”
宋凝清乖乖回答,就见白老祖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
“他叫……溪千重。”
宋凝清听了,抬手笔画了一下,见白老祖确定了,就认真地点头。
“下次见了,我要道谢。”
“乖啦。”白老祖赞叹。
只是之后宋凝清再去落雨成诗,溪千重溪少主就不是那么有空见他,虽然没空,不过倒是喜欢给宋凝清送点机巧玩具。
听说上次宋凝清回去之后,溪千重与他父亲说:桃花落可真穷,娃娃只能玩树叶。
宋凝清就这么被溪千重关照着,直到宋凝清十二岁少年时又见了一面。
溪千重穿着下人进贡的雪白狐裘,缓缓漫步在悠长的步道上。宋凝清被师父吩咐出去玩,他就乖乖拿着剑出来,寻了处空地练剑。
十二岁的宋凝清,已经是个十分标志秀雅的少年,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就转过头去,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时,便如幼年那般喊着。
“哥哥!”
溪千重手中握着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似是回忆。
“原来是你啊,竟是长大了。”
见宋凝清走过来,溪千重不知为何退了一步,张开折扇,遮住半边面容,只露出水墨描画的眉眼。
“定住,不许过来。”
宋凝清就不过去,溪千重转身离开。之后溪千重却偶尔还会给宋凝清传些请柬,说是邀请品鉴画,或者一同作诗。
但宋凝清对这些兴趣不大,一概回答:谢谢,不去。
这似乎惹恼了溪千重,之后宋凝清每到落雨成诗,必会被溪千重甩脸子,想些事情为难,然而宋凝清看不懂眼色,也不在意。
只是称呼从以前的“哥哥”变为了“少主”。
最后一次溪千重派人送了一片翠玉雕的叶子过来,说是一起来赏花,而宋凝清要与白老祖回桃花落去,就仍是推拒了。
那好像彻底惹怒了溪千重,于是直到现在,他们也不再有任何联络。
“所以师兄与那位少主,就是这么认识的。”
宋凝清喝了口茶,一派春意融融地笑着,朝萧恒道。
……这竟是没什么?!
萧恒冷笑,若是程柳枝在这,怕是两个话本子的痴男怨女的故事都写完了!
“师兄,这次我与你同去如何。”
“好啊,人多好办事。”
宋凝清笑眯眯道,想了想干脆就拿了白虹起来。
“明月城有些远,我们这就出发吧。”
第三十一章 修罗前奏
今日又是浮翠和姚涵守门, 姚涵双手拢于袖中,姿态端正, 很有一副门童的样子, 垂眼看着山下。
浮翠拿着《兔兔拳打红鲤鱼的画册, 正看到精彩之处, 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浮翠立刻把画册塞到袖子里……塞不进,又掀起衣摆,把画册塞到腹部。
……就算远看也觉得很怪异啊。姚涵腹诽,转身朝正下山来的宋凝清与萧恒躬身行礼。
“宋师兄,萧师兄。”
浮翠转身看到这两人,登时松了一口气, 同样躬身行礼, 只是藏在肚肚那块的画册就直接滑落了下来,掉到石阶上。
浮翠一时尴尬无言, 宋凝清弯腰替他捡了起来,放到浮翠手里。
“来,放好。”
浮翠就乖乖把放到旁边的石头下压好,站起身嘿嘿笑。
“嗯, 知道啦!宋师兄与萧师兄是又要下山?萧师兄身体好了吗?”
“好了。”萧恒回了一句, 瞄了一眼那画册的封面, 就抬脚出了山门,“走了。”
宋凝清也与两个小童笑笑, 跟在萧恒身后离开。
两个玉雪可爱的小童站在山门处, 一直到两位师兄走了, 他们才直起身。
浮翠拍拍胸口,朝姚涵嬉笑。
“幸好是宋师兄和萧师兄,要是被巡山的师兄看到我看画册,可不知道怎么办呢!”
姚涵不作声,对着浮翠身后又是拱手行礼。
浮翠背脊登时发寒,他脖子像被人卡住一样,转头看去。
今日正好轮到巡山的刘仁表蹲在上三格的阶梯上,朝两名童子笑了笑。
“我看见了。”
山上登时传来孩童的哀嚎,宋凝清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心想难道在山门处没站稳,摔了不成。
萧恒抬手召出了灵剑,脚尖轻踩,特意站到了剑尖上,他酝酿着“师兄与我共乘一剑吧”“师兄来我剑上如何”,好不容易想到了满意的话正要开口,便见师兄踩着白虹如箭般极快地飞了出去。
“快来,小恒!”
宋凝清叫着,萧恒站在原地沉默片刻,也气呼呼地跟上去了。
百里的路程,只要飞得快些,并不远。宋凝清与萧恒低头看去,前几年去过的望峰镇,眨眼就被他们甩在身后。
一路上途径鹿水,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看着脚下的游船如蚂蚁般在碧色的长河中缓缓游动,再穿过一块满是冰冷水气的云雾,就见下方出现了一座被一条碧水环绕的城池。
宋凝清与萧恒缓缓下落,看着面前这高高的城池,不由想着……真白啊。
明月城的城主喜欢白,因此城池外墙就用大理石与白玉铺就,阳光一照还有点刺眼。一些装饰华丽的云车由灵兽拉着,缓步进入高耸的大门。
城里有修仙者,也有依附于他们生存的凡人。因世代居住于此,对那种种仙家手段已不再惊讶。
见着宋凝清与萧恒上前来,看门的凡人便朝他们行礼,然后指向一旁的竹篮。
“入城费一小粒灵玉,或三十文铜板。”
萧恒下山次数比较多,身上铜板有得是,他便放了铜板,与宋凝清进入城中。
等两人走了,看门的凡人才窃窃私语着。
“看他们的服色……像是桃花落的弟子?”
“听说他们门派今年有大事要办。”
“难怪那么多修仙的都到我们这来住……”
宋凝清与萧恒不知身后的议论,宋凝清只低头看着手中信卷,确认方位。
只是才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一声铜板坠地之声,一枚黄澄澄的铜板滴溜溜地滚到了宋凝清脚下。
宋凝清低头看了看脚下,又转头看向铜板来时的方向。一名穿着黄色道士袍,坐在算命摊后的算命师傅,笑眯眯地看着宋凝清。
这是江湖算命师常用的勾搭手段,平常没生意时就会盯着来往的路人,看谁像是好忽悠的样子,就往人脚下扔一枚铜板。
那人如果秉着好心,捡起来还给他,他就能说出那句“小友善心,贫道与您算上一卦吧”。若那人再耳根子软,听他一言……那么今日口袋里的银钱多少要交出来一些。
黄妙山摸着下巴的胡子,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宋凝清,见这面软的青年果然弯下腰捡起了铜板,不由心中一喜。
只是宋凝清手一扬,就把铜板准确无误地抛到了黄妙山的桌上。铜板在他桌上打了个两个转,很快就稳稳地停住了。
“您的铜板。”
宋凝清笑了笑,就与萧恒继续往前走。
套路被破了!难道我竟看走了眼?!黄妙山慌张站起身,朝着宋凝清背后大喊。
“小友!小友善心!贫道与你算上一卦吧!我看你像是身有桃花劫,不如坐下我们聊聊嘛!”
黄妙山还待再说,就被宋凝清身边的萧恒转头瞪了一眼,虽然这少年脸蛋还有些婴儿肥,但那见过血的眼神已很能唬人了。
黄妙山立时像咱们从没见过一样,乖顺地坐下,自己玩着桌上的铜板。
一旁卖冰糖豆花的小贩笑话他:“他们背着灵剑,一身中正灵气,一看就是好的修仙人家,哪还会信命啊。”
“我也修仙!我信啊!”黄妙山不服。
“是是是,您修了一百五十年,至今还是筑基呢。”小贩拱手,便转头谄媚地招呼起周围的客人来。
黄妙山气呼呼地把脚往桌上一放,一抖一抖。
“……就是我不去求那童子罢了。”
宋凝清按照图示,来到明月城最大最奢华的客栈前,向门口的迎宾出示信物后,原本还挺着背,维持一副仙家气象的迎宾,立时点头哈腰如龟丞相般请宋凝清与萧恒进去。
萧恒瞧着对方情状,十分不客气地问。
“看来这人在你这是个贵宾?”
迎宾听到这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连连摇头。
“贵宾?是主子呢!”迎宾笑得十分谄媚,“七天前,少主已把这里买下了。”
宋凝清也不由轻轻啊了一声,他素来知道落雨成诗有钱,没想到话本子里的,心念一动就置下产业这种事,竟是真的。
“师兄,你若想要,我也给你买。”
仙二代·爹是渡劫真君·家里产业丰厚·萧恒财大气粗地说。
宋凝清赶紧摇头,摸摸萧恒发顶。
“知道你乖,可咱们每天吃豆浆油条都觉得很不错了,要这些做什么?”
宋凝清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哼。
只是他抬头望去,这朱红色的客栈除了迎宾,并无其他人影。
迎宾突然肃手站在原地,一时一下的点头,应是。大约是有人与他耳语传话,听完后,迎宾就站在庭院处止步。
“二位自行进去吧,我只能到这了。”
宋凝清与萧恒就进去了,庭院开阔,名贵兰草丛生,有全身雪白的白鹿在其中悠闲游玩。其中一只见着生人来了,便一脚踏上通往庭院另一边的池水,身躯却未下沉,反而踏水如履平地一般,三两下就跳到了庭院的另一头。
宋凝清抬眼望去,这里只是赏景的地方,真正住人的怕也是要踏水过去。宋凝清往那边走,刚要抬脚,就见萧恒抢先上去。
这时萧恒就十足像个大人,对宋凝清沉声道。
“我先行,若无异状,师兄再来吧。”
宋凝清连拉都拉不住他,就见萧恒踩在水面上,如踩在覆水的玻璃之上,鞋底漾出一圈又一圈的痕迹。萧恒本就生得格外好,这时从后望去,真有种少年涉江采芙蓉的丽色。
萧恒走到了那边的平地上,就朝宋凝清招手,宋凝清点点头,往水上走去。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水像是与宋凝清开玩笑,他一踩上去,脚就往水里陷。然而宋凝清还来不及抬脚,水中便出现了界阵术式。
萧恒眼角一跳,就见那术式亮起,光芒灭去后,原本在水上的宋凝清失了踪影。
“咦?”
通过界阵瞬移的宋凝清,脚尖轻轻落到了厚实毛绒的毯子上。他望着这楼阁四周的布置,龙王鲸的骸骨,赤蚌的壳,墙上的烛台放的不是蜡烛,而是鲛人珠。
地上的毯子像是云雾又像是什么动物的毛皮,铺满了宋凝清目之所及之处。
宋凝清觉得这布置有些眼熟,便缓缓走上二楼,见重重叠叠的鲛纱垂挂在楼阁之上,遮挡了后方的视线,而鲛纱之前有一名身着红衣的侍女静立与此。
宋凝清认得她,她是溪千重的贴身侍女,像是叫梦中逢。
“梦姑娘。”
宋凝清朝她拱手,梦中逢连忙侧身避让,朝宋凝清一福。
“少主在里边等您。”
宋凝清这便挽起鲛纱进去,这鲛纱之后,一片光明。已长成青年体格的溪千重,披着白狐裘,因皮肤极白,眉发眼珠又极黑,五官生得更为男子气,少了几分少年时笔墨难描的精致。
瞧着变得更为威严冷凝起来。
溪千重坐在茶几前看,那茶几前有一扇圆形的雕花窗格,正能看到楼下的池水。听到宋凝清喊他“少主”,溪千重又看了一会,才将缓缓放下,指着在下边正要拔剑出鞘的萧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