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已找到些许眉目,现在只需确定。”
“迟勋那边如何说。”翟煦蹙的厉害的眉头微松,脑子里不断盘旋阿池受伤的脸庞,当时若非他紧咬牙关,差点,差一点就想扔掉苏岩,将阿池搂入怀中。
“最多还可坚持二十日。”
“十日,十日朕要看到结果。”
“是,属下遵命。”
宁畔离开,翟煦的唇抿的极紧,弥漫的淡淡血腥味道,翟煦的心猛地收紧,熟悉而空旷的滋味涌上心头。
阿池,最多在坚持十日,十日后一切将恢复常态。
江池浑浑噩噩的回了偏殿,被陈庆扶着进了寝殿,隔着大开的窗户,江池无神的盯着窗外,蓝天白云,凉风鸟啼,青翠的枝叶随风而晃,眼前的一切变为幻影,清澈的眸底涌现出翟煦抱着苏岩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
滚烫的热泪哗的掉了下来,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江池摸了摸眼睛,有点冷,有点热,心空空的,像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水缸,最底部忽然破了一个洞,冷飕飕的风灌了进来,江池僵硬的手捂在胸口,这里,又涩又疼。
第一次知晓自己是替身的时候,那时候的他还没深陷其中,江池坚信自己可以逃脱,第二次是为他和翟煦那薄弱的信任,他坚信时光能冲散一切,所有的疼所有的痛将会掩埋在时光中。
可是,在不知不觉间,江池变了,所有误会解除后的宠溺与甜蜜,一点一点的将他包围,到后来,他已经习惯了那份甜,现在,在他陷的最深的时候,那股子苦,冲破所有的甜,传入所有感官之中,江池才觉得这次比任何时候都要疼。
他为他保驾护航,他的承诺,一次次在脑海盘旋,却在他深信不疑的时候,亲手摧毁。
江池不知自己坐了多长时间,久到天色变暗,变深,黑暗笼罩。
陈庆静默的陪着江池,劝说江池吃点东西,主子却只是淡淡一笑,婉拒了陈庆。
陈庆知道,主子在等皇上,等皇上踏入偏殿,就算是一句简单的话语也好。
这天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
天际泛白,江池的眼睛通红,一夜未睡的江池满脸憔悴,站起来的瞬间,脑袋有一瞬间的黑暗,虚晃了一下,江池的手撑在桌上,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等了一整夜,盼了一整夜,终究是一场空。
江池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忽而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声在空旷的寝殿内回荡,江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满脸是泪,江池紧握成拳,“小庆子,我要沐浴。”他要找翟煦求一个结果。
沐浴完毕,江池望着放在床上的长袍,目光锁定在那身月牙白的长袍上,江池眸底闪烁着细碎水光,“就这件月牙白锦袍。”
陈庆伺候江池换好衣衫,长发梳起,江池的头发长长了很多现今已能用簪子固定住。
铜镜中的江池,眼角还带着一丝红,睫毛纤长挺翘,像是把小刷子般在眼睑处垂下一层淡淡的阴影,精致的眉眼满是锐利,鼻梁高挺,薄唇绯红,细看可以看见那抹淡淡的咬痕。
指腹擦过唇,江池面色淡然,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朝着龙珏殿迈步前去。
徐立望见江池时,眸底一闪而逝的惊慌,时刻注意的江池没有漏掉。
“徐公公,皇上可在殿内。”江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夜未睡的倦意与嘶哑,嗓音有点粗粝,像是从喉咙里带出来般,勉强的传递出来。
第49章:绝望之境
徐立心里有点慌,皇上对这位主子的在意程度是有目共睹的,但是,那位在殿内待了一夜也是众所周知的,徐立敛下心神,拦住了江池,“公子,你暂且不能入殿。”
“为何不能?”江池的神色冰冷,清澈的眸底在顷刻间化为寒潭,冷冽的气息包裹全身,江池内心翻涌,灼热的温度充斥胸腔,似乎要将他燃为灰烬般,脑子在一瞬间乱的厉害,江池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徐立,松手。”
被江池连名带姓的喊着,徐立有一瞬间的怔愣,江池趁此间隙,冲入了殿内。
徐立盯着江池的背影,无端的叹了口气,真应了那句话,好事多磨。
龙珏殿内很安静,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江池心跳如鼓,一步一步的朝着龙榻前去,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心尖上,伴随着淡而隐秘的疼痛。
在瞥见那份明黄颜色的瞬间,江池的步伐顿住,心在刹那间一片寒冰。
龙榻之上,一如往日里翟煦躺在床上的模样,臂弯微弯,俊脸宁静平和,睡着的翟煦很安静,乖巧的像个孩子,原本属于他的怀抱,埋在他臂弯里的人,换了。
那张与他七分相似的脸,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苏岩松开搭在翟煦腰间的手,缓缓的撑了起来,内衫半露,圆润白皙的肩膀,修长的天鹅颈,精致的锁骨满是鲜红的暧昧印记,江池后退一步,脚一软,差点跪坐在地。
苏岩整理好内衫,从龙榻上走下来,淡淡微笑着,摆放着的胜利者姿势,轻而易举的让江池一败涂地。
“江池,摆正自己的位置,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承受的了的。”
“你霸占了阿煦那么长时间,是时候还给我了。”
苏岩语气很淡,却仿若一根根利刺狠狠插入江池心脏,血骷髅里不断的有血液渗出,江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龙珏殿,他强装的坚强与锐利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江池脑子里充斥着翟煦与苏岩躺在龙榻上的场景,痛苦,复杂,悲伤,绝望在一夕之间占据江池的内心,漫无目的的步伐,江池只觉得一股子悲哀涌了上来。
可笑,可怜,可悲。
苏岩换好了衣服,看见躺在床上的翟煦,近乎着迷的摩挲着翟煦的俊脸轮廓,在翟煦唇角落下一吻,苏岩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落在翟煦鼻尖,缓缓出了龙珏殿。
徐立矗立在殿门口,苏岩淡淡瞥了他一眼。
“徐立,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苏岩离开,徐立快速进了殿内,望见坐在龙榻上神色迷茫的皇上。
“出了何事?”
徐立将方才发生的事说的清楚,翟煦走下来,一脚揣在徐立身上,这一脚翟煦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徐立趴在地上,压下喉间的腥甜。
“皇上饶命,奴才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翟煦阴冷的瞥向徐立,徐立全身都在颤,“滚出去。”
偏殿
陈庆满脸焦虑的守着江池,从御膳房拿来的白粥、糕点、清淡的菜肴摆放在江池身侧。
“主子,求您吃点东西,您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再这般下去,只怕您的身体熬不住。”
江池脸上一片木然,陈庆舀起白粥,江池呆板的张开嘴,像是提线木偶般的吃下了白粥,陈庆心中一喜,喂了半碗,便再也喂不进去了。
“小庆子,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江池的脊背挺得笔直,无神的眸子掠过陈庆,往日里仿若一汪清水般灵动的眸子变得呆滞而木讷,陈庆收拾好餐盘,出了殿。
寝殿内只剩下江池一人,窗户是关上的,殿门也是紧闭的,那一刹那间,逼仄的孤独感尽数涌来,江池捂住脸,热泪从指缝中渗透出来,滴落下来。
胸口隐匿的传递无法言喻的痛楚,渐渐逼近,越来越窄,江池捂住胸口,喉间涌上一抹腥甜,江池难受的撑着桌子站起身,眼前的视线有点模糊,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刚刚哭过。
睫毛湿了一片,江池迈出步伐,刚刚走了两步,江池的身体晃了晃,压抑的腥甜喷涌而出,殷红的血触目惊心,染红了月牙白的锦袍,江池惨然一笑,昏倒在地。
原来,悲伤过度到呕血是真的存在的,这是江池昏迷前最后的意识。
陈庆在殿外等候着,忽而听到一声巨响,陈庆拍了拍门,“公子,公子。”江池久久没有反应,陈庆推门而入,第一眼便望见江池倒在地上,陈庆立即唤人过来。
“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扶着江池躺到床上,陈庆看着自家主子嘴角沾染的血渍与胸前被血濡湿的月牙白前襟,心中涌上无尽的酸涩之意,那股子酸意逼近眼眶,陈庆连忙捂住眼睛,“快点去传太医。”
“还有你,去龙珏殿通知皇上。”
陈庆的眼眶倏地红了,在提到皇上二字时,哽咽了几声,昨日在御花园,还有今日在龙珏殿,主子变成现今这般模样,定是和皇上还有那位三皇子有关。
“主子,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陈庆攥紧了江池的手,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抹掉。
江池昏倒的消息传到太医院,迟勋立即从太医院赶到偏殿,第一时间为江池把脉,神色严肃而凝重。
迟勋来到偏殿后不久,翟煦来到偏殿,所有人被翟煦轰了出去,只剩下翟煦与迟勋以及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江池。
“阿池如何?”翟煦坐在床侧,紧紧攥住江池的手,苍白憔悴的脸庞,沾染血渍的衣衫,翟煦心里很不是滋味。
“公子一夜未睡,未曾进食,引起胃部痉挛,另受了刺激,心火旺盛,蛊毒随着血液流通,刺激心脉,导致气急攻心,加速蛊毒的传播,若是再无母蛊引出子蛊,公子恐怕坚持不了二十日。”
迟勋面色严肃,凝重的氛围在周身萦绕。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过了大约一分钟,翟煦嘶哑的声线显露。
“最多坚持多长时间。”
“最多十日。”
第50章:阿池,原谅我
嘴中的苦涩弥漫,翟煦逆光站着,贪婪的望着躺在床上泛着雪白色的江池,迟勋不知何时走了,殿内冷寂般安静,江池躺在床榻上,胸腔薄弱的起伏,翟煦朝着江池迈近,每一步,仿若千斤重,重重砸在翟煦心脏。
“阿池,阿池。”翟煦的手拂过江池的脸庞,略带凉意的指腹从鼻梁往下,立体的五官被翟煦抚摸着,翟煦像是对待一件艺术品,痴痴的唤着江池。
翟煦不知看了多长时间,在略显昏暗的寝殿内,夏日的暖风从半开的窗柩吹拂而入,翟煦像是一只偷腥的猫,缓慢的欺身而下,攫住江池的唇瓣,更进一步的侵占、占有、吮吸,如若可以,他宁愿中蛊的是他。
当那抹苍白的唇染上殷红的瑰丽,翟煦松开江池,布满柔情的深邃黑眸在刹那间变得幽冷,仿若那闪烁着清冷光芒的寒潭,那股子冷意,深深刻入骨髓。
“阿池,原谅我。”
消散在空中的低喃,殿门打开,关闭,调皮的细碎阳光漫了进去,在窥见主人容颜的瞬间,步步退散。
江池的意识浮浮沉沉,意识半清醒半昏迷,他能听见有人进进出出的细碎声响,小庆子抽抽噎噎的求他醒来,以及太医问诊时的真实感受,独独没有他,那熟悉的龙涎香,他一次都未曾闻到。
眼角漫出的水渍,滑过鬓角,没入发间,直至那份苦涩的汤药落入喉间,江池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迟勋给江池把完脉,脸色依旧凝重。
“公子体内的蛊毒暂且压制,此药治标不治本,若想彻底根除,还需找到母蛊,将子蛊引出。”迟勋盯着江池青葱手臂上愈发明显的红线,眸色不由得暗了暗。
“母蛊,朕自会想办法。”翟煦脸色阴沉,脑中恍然掠过苏岩的言语,满脸阴霾。
“阿煦可还记得我所说的条件。”
“我要江池离开西越,离阿煦愈远愈好。”
鸟啼阵阵,枝叶间鸟儿啄着细小的虫卵,叽叽喳喳的乱作一团,砰的一声脆响,宫人一棍子打在枝叶上,“走,别吵到了我家主子。”
鸟儿受惊,扑腾着翅膀,展翅滑翔没入空中。
江池能准确的听见那些声响,眼皮却像被黏住般,怎么也睁不开眼,喉咙也仿若被岩浆翻滚,炙热的干涩感,火烧般的凝结在喉咙,江池痛苦的咳嗽几声,站在一旁时刻注意着江池的陈庆立即倒了温茶,扶着江池喂着他将茶水喝下。
滑入喉间的清凉,江池只觉得全身都舒服起来。
刺眼的光芒直冲眼睛,江池下意识的遮住眼,陈庆立即唤人关了窗户,待眼睛适应光线,江池睁开眼,对上陈庆满腹担忧的眸子。
“我睡了几日。”在陈庆的搀扶下,江池半躺在床上,脑袋靠着枕头,不至于那般难受。
“整整三日。”陈庆跪在江池旁侧,紧紧拽着江池的手,“主子,你可吓死奴才了,这几日,您高烧不退,发现您的时候嘴角沾着血,那件月牙白的衣衫被染得通红。”
江池勾起苍白的唇,脑海中闪过苏岩趴在翟煦怀里的那一幕,痛苦的闭上眼,拽住床单的力道加重,“近几日,皇上,可有来过偏殿。”
陈庆望见自家主子攥的发白的指尖,心底徐徐叹了口气,“主子昏迷当日是奴才前去龙珏殿找的皇上。”
江池惨然一笑,那便是除却当日,其余时日未曾来过。
罢了,罢了,他终究是过分期许了。
当初他便是白月光的替身,现今正主归来,他在他心底,又有何地位。
“我累了。”江池闭了眼,本该闷热的夏日,江池竟觉得寒气逼人,直攥心脏,抽痛的弧度拽住了脑部神经,就连脑袋也难受起来,江池深吸一口气,刚刚才缓过来的喉咙,又开始疼了。
接到江池苏醒的消息,翟煦恨不得直接飞往偏殿,看见苏岩那张与阿池相似的侧脸,翟煦忍住了,表面平淡无波,内心早已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