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都成了这样,得去天狼星停靠,找个医生为他看看。”
丁扬还没全部说完,最主要的是银河号经过那次爆炸,必须上天狼星检修。顾翊秋所需要的修复液也快没了,这些统统都得去天狼星上补充的。
听了丁扬的话,殷牧悠却沉思了起来。
天狼星?
殷牧悠走到了玻璃容器前,隔着玻璃容器深深凝视着顾翊秋的脸。
顾翊秋全身都被泡在修复液里,普通人泡了这么久,早该苏醒过来了,可顾翊秋却迟迟没见清醒。
[你快凑近一点看!]
[怎么了?]
虽然这么问,殷牧悠还是凑前了些。
[完了,他精神海在一点点冷却抽离。]
[冷却我知道,可抽离是什么意思?]
梧玄皱紧了眉头:[你等等,我先和他们联系下!]
不应该的啊!
他知道那些想利用凶兽力量的人一定不会放弃,不可能上一个世界后,他们就不捣乱的。
可顾翊秋这个世界的记忆他早早的整理后交给了殷牧悠,并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梧玄越发觉得不对劲,只对殷牧悠说道:[你这段时间把他看牢一些。]
殷牧悠嗯了一声,想起银河号要到天狼星停靠,便对丁扬说:“我想带着他去找医生,你能不能帮帮我?”
—
顾翊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在银河号上了。
脑子仍然昏昏沉沉,犹如身处在梦里一般。
周围一片贫瘠,几百年来被虫族肆虐得厉害,除了束起高墙的中心区域尚且安全,外面落单的人,一定活不了。
他手里拷着锁链,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一起床就被人赶到了这里来加固高墙。
顾翊秋觉得这一定是在做梦,毕竟以他的身份,谁敢这么对待他?
天色是一片灰暗,完全没有阳光。灰蒙蒙的雪下在身上,引得身上的皮肤犹如灼伤一样的疼痛。
他皱紧了眉,一旁的人小声告诉他:“还没习惯呢?”
顾翊秋没回答他,反而觉得这个梦境更奇怪了。
正当此时,不远处忽然发生的骚乱声。
“听说银河号停靠在我们星球,他们是下来补充补给的。”
“补充补给?”
那人点了点头:“你看,中间有个人裹得这么严实,他这是干什么?”
“谁知道。”
顾翊秋虽然这么说,却从高高的城墙低头凝视着下方。
帝国的第一军团威名远扬,天狼星这种虫族肆虐的地方,见到他们几乎全都在欢呼雀跃。只要他们在这里一段时间,虫族就不敢进犯。
他盯着某一处,全身包裹的那人也忽然间朝后望了一眼。
多么凑巧。
那人的眸子和自己相望,天穹的灰暗仿佛也要褪去,灰雪落在他的身上,因为有外部包裹的防护服,让人看不到他的长相。
可那双眸子却尤为好看,仿佛暮色下的冰雪,虽冷,却染上一片暖色橙黄。
顾翊秋很快就发现了他是谁:“谢遥……”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民众的欢呼声之中,顾翊秋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望着自己生出厚茧的手掌,心脏咚咚的跳动了起来。
他应该是昏迷了,可为什么又会在别人身体里苏醒过来?
见殷牧悠停住了脚步,一旁的丁扬问:“你在看什么?快点进去。”
殷牧悠总也觉得高墙之上的那个瘦弱的身影熟悉,甚至大脑一片晕眩。
殷牧悠连忙稳定住了心神,这才对丁扬说:“走。”
招待的官员一见殷牧悠对他感兴趣,立马献殷勤的朝身侧的随官使了个眼神。
他们来这里是找医生的,作为他来这里的交换条件,殷牧悠身侧每一个地方都装了摄像/孔。相当于他做任何事情,都会被直播传到银河号上。
这是丁扬谈妥的条件,但不可以告诉殷牧悠。
那些人说,三年前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试试就能露出马脚。
他在银河号上处处伪装,下了银河号还会这样不成?
但凡殷牧悠露出半点不妥来,这就是上交军事法庭的证据!就算他是元帅的向导,他们也得为了三年前死去的兄弟寻一个真相。
天色越发暗淡,那些灰雪会灼伤人,原本在这样的日子,中央区域全是一片寂静。在听说银河号上的人来了,民众们这才冒着灼伤的疼痛而出来欢呼。
殷牧悠回到了房间里,这才把包裹在自己身上的防护服给脱了下来。
丁扬身体站得笔直,低下了头:“抱歉,他们说你不露脸,才能同意。”
殷牧悠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笑了笑,并不在意。
身侧的顾翊秋仍在沉睡,殷牧悠探入他的精神海世界看了,真是越发的空虚和冷寂了。他往往要把自己给冻伤,都不愿意出来。
殷牧悠唤了好多次,顾翊秋的精神海都没有反应。
梧玄说的话,实在让殷牧悠害怕。
这些天,殷牧悠几乎寝食难安,生怕顾翊秋的精神海就彻底的冷却下去,就一直让他泡在修复液里。
可这东西消耗得太快,来天狼星补充补给的重点,就是顾翊秋要用的修复液。
殷牧悠看向了丁扬:“我该谢谢你,不是你的话,他们绝对不会同意。”
丁扬有些心虚,眼神微闪:“不用谢我。”
如果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银河号的人监视,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你是元帅的向导,我帮你是应该的。今天不早了,你先休息。”
丁扬几乎是一溜烟溜走的,殷牧悠这么信任他,自己却要帮着别人瞒着他,待在他身边的每一秒,丁扬都觉得难以呼吸。
他不断的劝自己,这都是为了能查明真相。
殷牧悠笑着送走了他,还觉得奇怪。
天边蓝红两边的月亮将周围照彻,在宇宙是看不见这样的美景的。天狼星虽然贫瘠,夜晚盛开的空桑花倒是漂亮。
很快就有人敲了门,殷牧悠一走进去,便看到了路鸣和他身侧的人。
“你这是……?”
“我进来的时候,正巧碰上想给你献殷勤的人。”
殷牧悠哑然,和他旁边的人互相对视,才想起这是自己今天下午在高墙上看到的人。
他总觉得对方熟悉,和他对视了许久。
“怎么样,收下吗?”
殷牧悠收回了眼神:“你会做什么?”
顾翊秋紧抿着唇,他没认出自己,该是常理。他不断奉劝着自己,不应该失落的。
“打扫。”
路鸣哑然,用精神意识和殷牧悠交流:“那个献殷勤的人大概以为你是元帅了,想给你送送人,看来你拟态做得不错。”
殷牧悠倒没那么害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没多长了。”
路鸣沉默了下去:“还没醒吗?”
殷牧悠神伤极了,脸上露出痛苦:“没有。”
顾翊秋见他们没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了,却把话题投向了其他。
他的余光注意到了里面,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虽然隐藏得很好,却骗不过顾翊秋的眼睛。
顾翊秋收敛了心神,如今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回自己的身体,或许可以用这个身份试着接近。
殷牧悠眼眸微冷:“你在看什么?”
顾翊秋低下了头:“没有。”
“以后别乱进这间屋子,被我知道了,小心你的命。”
顾翊秋半点没有被他威胁到的感觉,心里反而蒙了一层甜蜜。
他这么紧张,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好。”
殷牧悠诧异的看了他好几眼,被自己这么恶狠狠的威胁,不应该瑟瑟发抖吗?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还在憋笑?
殷牧悠觉得是自己不够凶,立马板着个脸:“我为人喜怒无常,别怪我到时候没提醒你,死也分很多种。”
顾翊秋这下子真是笑了,原本莫名其妙到了这具身体的迷惘也骤然间消失。
“我知道。”
殷牧悠:“……”他肿么有种被别人宠着的感觉?
殷牧悠越发摸不着头脑,顾翊秋却装着离开的样子。
屋子里只剩下了殷牧悠和路鸣两人,路鸣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问:“你很在乎刚才那个人?既然他自己说是打扫,就当个仆人。”
殷牧悠出身谢家,应该从小就享受惯了,怎么会这么不自在?
路鸣笑弯了眼,忽然觉得有些可爱。
精神体的山猫蠢蠢欲动,走到了殷牧悠的脚边,喵喵叫了两声,企图吸引注意力。
殷牧悠关上了门,淡淡解释:“别人送来的,总该怀疑一下?”
“他们巴不得你多留在这里几天,怎么敢?”
殷牧悠皱紧了眉头,朝路鸣望去:“你来找我干什么?”
路鸣这才说起了正事儿,手心都出了汗:“我……我想跟你道歉。”
“……什么道歉?”
路鸣垂下了眼眸,一脸的心虚:“三年前明明是你救了元帅,我却抢了你的功劳,还害得他们冤枉你。”
顾翊秋自然没走远,脑子嗡了一声,路鸣的话仿佛砸在心头上。
三年前,是殷牧悠救的他?
路鸣凝视着殷牧悠,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你爱元帅吗?谢家覆灭后,你和元帅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之前你才是他的主人。”
顾翊秋屏住了呼吸,心脏跳得极快。
三年前的事,他已经没那么计较了。
可路鸣的一句话,却戳中了他的心结。
他对于自己而言,仿佛是山巅的白雪,冰冷得刺骨,捧在手心只会让他化掉。可他忍住了冻伤,依旧不肯放开他。
可他忽略了殷牧悠的感受,让他从山巅的云月,跌在了自己的手心。
顾翊秋最在意的……就是殷牧悠到底怨不怨恨他。
他静静的等待着殷牧悠的回答,心一下子揪紧。
或许自己看不清的东西,到了这具身体里,反而能看清。
第80章
蓝红双月高挂于天际, 透过复古的雕花窗沿, 静静的泅染了进来。
殷牧悠站在窗前, 仿佛浑身都沐浴着月光,那张常年不见阳光的脸格外莹白。近来的事情, 让他眼下一片乌青, 颓靡之感反而冲淡了那种艳丽。
路鸣看得微怔, 几乎要忘记自己问的话了。
他是谢家的小儿子,长得又这么好,也难怪谢家捧在手心的宠爱着。
如果不是谢家覆灭,他根本不可能来银河号。
听说元帅以前是他们家的奴仆,如今他们两人的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才让元帅得了手。
“我本以为你会很讨厌我, 没想到会为我说话。”
路鸣这才回过神来,手捏紧了又放, 放了又捏, 神情格外忐忑:“……元帅不会喜欢我的,再霸占救命之恩,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出来对你也没好处。”
“我只是……我……”
殷牧悠静静的看着他:“嗯?”
“上次你觉醒的时候,闻到的……”路鸣下定了决心,紧闭着眼喊,“你的精神体能不能放出来?”
外面偷听的顾翊秋:“……”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嘴角带上了扭曲的笑容。
该死的,一个向导也敢跟他争了!
殷牧悠被路鸣的话给镇住,睁大了眼看向路鸣。
他全身上下的忐忑和羞色几乎溢于言表, 殷牧悠是傻了才看不出来。
他整理了许久的情绪,才斟酌着开口:“吸太多不好,容易沉迷……”
路鸣的情绪瞬间就崩溃了:“你忘了我刚才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背过身去,肩膀一颤一颤的,显得尤为可怜。
殷牧悠眉头紧皱,虽然讨厌路鸣三年前的所作所为,可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件事情殷牧悠还是同情他的。
他走了过去,拍了下路鸣的肩膀,以视理解。
谁叫情敌的精神体是猫。
谁知道路鸣拦腰就把他抱住,眼眶微红,压抑着痛苦的声音。
这样子,就像是吸上瘾了,戒不掉了。
[猫薄荷害人。]
殷牧悠嘴角一抽:[梧玄,你帮谁的?]
[这该死的香甜!]
殷牧悠:[……]
还好习惯了他的毒舌了,否则殷牧悠绝对想打人。
他才不想被人形容成该死的甜香。
一想到这个词,他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刚才关紧的门忽然间被打开了,顾翊秋手里端着食物,眼神泛冷的走了进来:“送夜宵。”
殷牧悠一阵心虚,明明之前也没见过这个少年,但对方这眼神就像捉/奸似的,那句送夜宵喊得跟个查水表一样。
殷牧悠双手都不知道放那儿了,他真的什么也没做!
“你放、放那儿。”
顾翊秋看路鸣竟然还不放开,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两位关系真好。”
殷牧悠:“……还凑合。”
顾翊秋瞥了眼殷牧悠,气场都阴沉了下去:“凑合大半夜就抱在一起了?”
殷牧悠也不知道自己和他解释什么,简直欲哭无泪。
他连忙对路鸣说:“你先回去。”
路鸣刚才到底没有哭,只是一时情绪失控。
他这段时间要多崩溃就有多崩溃,每日每日的做着噩梦,脑子里全是那勾人噬骨的味道,闻过一次之后就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