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偶然,可接下来的小半时辰,他彻底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折磨。
晏瑾的灵力反反复复地撩拨着他的契约,而那原本高冷的契约,在感受到晏瑾的灵力后,就像个被调戏的二八少女,娇羞地颤个不停,最终连带着沈知弦都颤个不停。
——什么玩意!咋肥四啊!虚假契约!退货!
他咬着牙忍着那奇怪的感受,那感受不是疼痛,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
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抱抱他呀。
沈知弦:“???”
抱谁?谁抱?
抱晏瑾?他抱?
——不对!
这念头根本就不是他在想的!脑子里就仿佛住了个人,在不断地将他的念头强加给他!
那一小块鲛鳞被彻底融合在他心脉之后,沈知弦终于撑不住了,身子一仰就要往后倒,被眼疾手快的晏瑾一拉,避免了落入海水的结局,转而撞入晏瑾怀里。
他也没力气自己坐直,微微喘息着,拽着晏瑾衣袖的手都还在战栗,由着晏瑾动作轻柔地替他拭去额头的冷汗。
方才融合鲛鳞时,晏瑾就顺便把四长老替他设下的禁锢灵力的术法给解了,此时被禁锢许久的灵力在他体内疯狂流转,叫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晏瑾知他情形,握住他的手,仍旧没有撤出自己的灵力,助他平复灵力的躁动。
片刻之后,沈知弦才缓过口气,借着晏瑾的力,艰难地偏头去看鲛人。
鲛人没了逆鳞,又竭尽全力替他们俩护法,此时生命终于是到了极限。他的尾巴在水里缓而无力地拍打着,沈知弦看见,那尾骨上有一处狰狞的伤疤。
是殷辞那环扣所致的伤疤。
可那环扣并不见踪影。
是殷辞取下来了?还是鲛人自己挣脱开了?
鲛人没了力气,半截尾巴沉入水里,不再动了。他不再看两人,视线悠悠然地飘向远方。
请冷悠然地歌声响起,以古老而神秘的语言,歌唱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曲调。
沈知弦怔怔然地听着,忽然觉得内心也涌起一股怅然。他看着那抹冰蓝,轻声问:“还未知前辈的名讳……”
浪花一个接一个地从远处席卷而来,永不停歇,许是感受到了离别的悲伤,浪潮声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悲怆。
鲛人起身投入海水中,清冷悠然的声音在海浪声中模糊到几不可闻。
“……曾经的我没有名字,后来我叫鱼鱼,再后来……我名殷归。”
长风送余恨,辞后应有归。
作者有话要说: 被编戳起来改文名了,我在和谐世界里艰难求生。咕咕落泪。
……
下章出秘境。来自解锁新技能的契约君的凝视.jpg。
关于殷辞和鱼鱼,第40章本来打算细写一下的,想了想还是没写,主要觉得v章放太多配角内容好像不太好,蓝鹅还是没处理好让他翻车啦。
这一对只是想在推动剧情的同时满足一下我对强取豪夺的执念啦(bushi),他们之间还发生过很多事情,才导致鱼鱼不得不离开以及殷辞黑化……没写出来(捂脸)。
大家要是不喜欢这对就把他们忘掉啦_(:з)∠)_,出秘境之后基本不会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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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づ ̄3 ̄)づ╭啾咪~
第42章 醉酒
鱼鱼终于回归了大海, 他离开后, 海浪飞快地退去,他曾坐过的那块石头骤然消散成烟,露出半淹在水里的一座冰棺。
棺身近乎透明, 沈知弦一眼瞧见了空棺里的东西,微微一愣, 那两件东西便化作两道微光,没入海水中。
冰棺簌簌碎裂,整个秘境在颤抖着,裂出无数细痕。晏瑾揽住沈知弦的腰, 毫不迟疑地就朝那冰棺跃去。
沈知弦下意识闭了闭眼, 下一瞬一阵凉意拂过全身,如来时一般。再一睁眼, 他们就回到了信城之外。
以往这秘境吞了人, 是要悄无声息地飘走的, 可近些年来它魔气不足, 越发撑不住,这回吞的人又有点多,满当当的,还没来得及消化,便待在了原地。
秘境在那天被迫让晏瑾进去之后就关闭了, 但仍有好些个不死心的修士不愿离去,每天都在秘境四周徘徊。此时见秘境突然吐出来许多人,又乍然消失, 他们都愣住了。
片刻后,那些人立刻朝秘境里出来的人凑过去,七嘴八舌地开始打听里面的情形。
晏瑾身上气势太冰冷,满身写满了拒绝,没人敢凑过来,倒叫两人免受被围扰之苦。
在秘境里不过短短一个月,沈知弦此时再看眼前这热闹场景,却有恍若隔世之感。
鱼鱼小拾他们的那个幻象和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幻象中过了几年,外界不过眨眼一瞬。沈知弦身处幻象中时,是跟着真真切切地“过”了许多年的。
“岁大哥!晏大哥!”不远处,段沅一边朝他们招手,一边飞快地跑过来。离得近了,见着两人之间不自知的亲密距离,不由半是玩笑半是嗔道:“岁大哥也来啦?岁大哥果然惦记着晏大哥。”
沈知弦觉察出不对劲,默了一下,片刻后他试探性地问:“你们在秘境里没碰着?”
段沅想也没想地就摇摇头:“没有呢,我这些日子,都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倒是见到了那天给岁大哥算命的那人。”
她想起来那卦象,好奇地问:“那人说岁大哥此行会如愿以偿,岁大哥可遇着了什么机缘没有?”
沈知弦哑然片刻,心知是秘境在消散前混淆了众人的记忆。他无声地叹息一声,想到鲛鳞,微微点头:“算有吧。”
他既没有说下去,段沅便知他不想说。她也不是遇着什么就非要刨根问底的性子,见此也不多问,只松快道:“在秘境里呆了许久,得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
信城又挤满了修士,沈知弦他们不欲回信城听众人喧闹,横竖时间还早,他们干脆去了附近一个小镇子里歇息。
一路上顺便又交流了一番之后的行程,然后段沅很遗憾地发现他们很快就要分道扬镳了。
“我在秘境里找到了一枚灵果,这灵果要搭配另一种灵果吃才能有效果……偏生这另一种灵果离得可远。”段沅叹口气,“我还要继续往南走呢。”
沈知弦便也遗憾地叹口气:“我们却是得往西而去了……”
他脸上的伪装在秘境里全解开了,眼下只靠简单的幻术撑着,时间久了难免要被段沅察觉出破绽来。沈知弦不想暴露身份,兼之又要找不死城,只能同段沅告别了。
好歹同行了这么久,相谈甚欢,分别前总要好好吃顿散伙饭,喝杯离别酒的。
小镇客栈条件简陋,财大气粗的沈知弦找了处带着院落的空屋,用一袋子钱财来换得屋主人同意他们在这歇脚两日。
三人去外头简单吃了些饭食,买了几坛子酒,并一些小吃食,回到院落里,就着月色,开坛痛饮。
段沅一想到要离别就伤心,一伤心就一杯接一杯,借酒消离愁,消着消着,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
喝醉了的段沅一边打酒嗝,一边感慨:“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能与你们结识实在是太好啦……”
她絮絮叨叨着,沈知弦一边应着她,一边也笑吟吟地饮着酒。
这酒是镇上居民自己酿的,口感风味当然是比不得清云宗上的特制灵酒,不过此时此景之下,倒也不算太差。
晏瑾只饮了沈知弦亲手斟给他的一小杯便不饮了,沈知弦也不逼他,和段沅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明月如玉盘,高悬于天边,清泠泠的月光洒了满地。这酒后劲很足,沈知弦喝了一坛多,居然也觉出一点醉意来了。
而段沅早就喝得醉醺醺,捏着酒杯傻笑了。
晏瑾不动声色地揽上了身旁人的腰,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了带,免得他喝醉了东倒西歪摔到地上去。
沈知弦倒是无知无觉,被带了一下,顺势就靠在了晏瑾肩头,半阖着眼,脸颊泛红,兴致一起,便抚掌而歌。
他的歌声向来是洒脱而肆意,充满着快意恩仇的江湖侠气,段沅听着听着就痴了,待沈知弦唱完,她哇地一声,眼底居然泛起了泪光,喝醉了也格外灵活地蹦到沈知弦面前。
“岁大哥,我……我真是……”她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吐出惊天之语,“我真是!超喜欢你的!”
说了个开头,就忍不下去了,段沅倒了杯酒,豪爽地一口灌下,像是壮了壮胆:“岁大哥真是太好啦!我,我恨不得天天和岁大哥一块儿历练……”
沈知弦被她的胡言乱语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回应,转瞬又被身旁人突然迸发出来的冷意冻了一下,他醉眼朦胧地偏头看了眼晏瑾,又轻又软又带着些疑惑地唤了声:“阿瑾?”
晏瑾抬手,替他将鬓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去,沉默不语。
沈知弦被晏瑾弄得有点痒,抬手将晏瑾的手捉住。
晏瑾的手很温暖,而沈知弦虽说是得了鲛鳞,略略缓解了心疾,可偏寒体质一时还没法调理,手仍旧是冰冰凉凉的,不知觉就要黏着温暖的东西。此时感受到晏瑾手掌心的温度,他便无意识将自己的手贴过去,小螃蟹伸爪爪一样,轻轻戳着晏瑾的手掌心。
晏瑾被他戳得整颗心都柔软了,神色缓和了几分。
这边段沅越说越夸张,不知情地听着只会以为她一颗芳心一片痴情都落沈知弦身上了。
沈知弦醉酒之中觉得不妙,连忙打断:“承蒙厚爱,不过我一介普通人,真当不得你如此……今日一别,以后有缘再见,若是无缘,也就……”
话里话外都是拒绝的味道,段沅隐约觉得沈知弦是误会了她的意思,立时就急了,不管不顾地一咬牙就什么都说了出来:“岁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有个秘密,一直瞒着没说……我现在终于忍不住啦,我其实,其实才不是女孩子呀!”
他终于说出来这个秘密,心头一松,反倒是什么拘束也没了,泪光闪闪的,激动得不得了:“我小时候身子弱,经常生病,家里人说要把我当女孩子养,养到二十岁此后才能平安无事……初时在家还不觉什么,可后来他们又将我送去了千音阁……”
段沅家里人本意是想让段沅去修炼,好歹健壮一下身子不要风吹就倒,结果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之下,倒真的让千音阁的三阁主……也就是段沅的师尊看上了眼,收了他为亲传。
千音阁里女子居多,而女子之间的琐事本就要比男子间多,各种攀比较劲也丝毫不输于男子,段沅以三阁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一空降,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段沅委屈得语无伦次:“她们老找我说胭脂水粉,这个色那个色的,总问我哪个好看——可那些个胭脂明明看起来都是一个色呀!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些的!”
“她们还要夸我好看,一边夸一边背地里悄悄说我其实只有一张脸能看,却是个空架子——胡说!我每次考核都在前三呢……呜呜呜嗝!”
所以他真的是超级怕和同宗门的师姐师妹们交流,更怕和她们一块儿出门,那可是要从衣服首饰胭脂水粉等等好一顿捯饬,讲究得叫他头疼,为此他不得不在脸上伪出一道疤痕来,终于减轻同门师姐妹们的关注。
这次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独自出来历练的机会,又幸运地与沈知弦和晏瑾两人结识——旁得不说,单沈知弦身上那肆意洒脱的侠气,就叫他又仰慕又崇敬。
那是他从小看话本子就很喜欢很憧憬很想要成为的那种侠客啊!
他倒豆子似的说了个精光,沈知弦:“……”
沈知弦:“!!!”
沈知弦:“男孩子???”
他震惊地声音都变了调,难以置信地看着段沅。
坐在他对面的,这么大只的漂亮小姐姐呢!为什么突然就变成男孩子了!
他一时也不知该是震惊段沅居然是个男孩子,还是该可怜段沅在一群美人窝里艰难求生,片刻后他选择看向晏瑾。
——嗯???
——晏瑾的女主???
晏瑾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神色微微沉了沉,低声问:“岁见很难过?”
沈知弦否认:“不是……”
他难过什么啊!难道不是应该晏瑾难过吗!好好的女主突然变成了好兄弟?这谁能撑得住啊!
他与晏瑾对视了片刻,又去看段沅,瞠口结舌地重复确认:“男……男孩子?”
段沅酒醉之下头脑不清醒,满脑子都是不能再骗岁大哥了,听见岁大哥不信他,他一急,又想不出什么证明的法子,干脆捉住了沈知弦搁在桌上的另一只手往自己胸口搁。
“岁大哥你摸摸……我真的是男孩子呀!”
沈知弦还没从好好一个女主突然变成了男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手突然就被抓住放在了那微妙的地方,顿时吓得一个激灵,酒就醒了一半,立刻摸着烫手山芋般飞快地缩回来。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岁大哥我真的没骗你了——”
于是一个要拉着一个,一个要躲着一个,一个要护着一个,一番兵荒马乱,酒坛子都摔碎了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