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与认知一致的回答,江珩和克莱因相觑一眼,彼此读懂对方的意思。
可以信任。
克莱因迫不及待继续问:“追踪器埋在哪里?”
兔子先生:“头部。”
江珩和克莱因下意识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头部——!那就没法直接把它挖出来处理掉了。江珩和克莱因想到。
兔子先生曾经也有过和江珩他们一样的想法,对他们的心理活动可以说是一目了然:“没法挖出来的,对头部动手术需要很高的医学技术。”
“先不提你们之中有没有人能做到,单单是需要的医疗设备就难以拿到,那些东西全都被放在医务室里,黑蛇斯内克一直看守着它们,寸步不离。”
江珩:“那从陪护人那边下手呢?”
兔子先生依然摇头:“想从陪护人的角度着手的话,它们的查看仪就是它们的眼珠,下手同样很难。”
“陪护人各方面的能力都极其完善,观察力、洞察力、攻击力、防御力等等,都是顶尖的。对它们下手就好比蜉蝣撼大树。”
江珩忍不住仰脸去瞧兔子先生的红眼珠。
那两颗血红色的玻璃眼珠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光芒。
江珩抿起唇,酒窝跟着攒起来:“就没有杀死陪护人的方法吗?”
兔子先生摇摇头:“我不知道。”
它露出一丝苦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杀死自己。”它想过无数次的死亡,但死亡对于来说是一种奢望,它永远无法安宁,永远无法赎清自己的罪孽,无法与贝尼亚相见。
克莱因沉思:“意思就是说,我们最好不要和陪护人正面对抗咯?”
兔子先生点头:“对。”
它干脆地回答完,又有些忍俊不禁:“‘对付陪护人’,这样的说法让我听着还真觉得有点奇怪。”
江珩忽然问:“兔子先生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整个收养所里只有兔子先生的眼睛是红色的。”
兔子先生轻笑道:“这是反抗失败的证据。”
克莱因竖起耳朵:“反抗失败的……证据?”
“嗯。我曾经为了我的被陪护人反抗过。”兔子先生缓缓说道
“但是我失败了,还被监护者除名失去称号,不能再次参与陪护活动,只能永远地当一个没有权限的厨师。”
它有些怀念:“红色眼珠是在原来的眼珠被破坏后装上去的,里面装了点小东西,暂时没有派上用场。不过这样也挺合适的不是吗?我刚好是一只兔子。”
江珩眨了眨眼,对兔子先生所说的话感到好奇:“装了什么东西?”
他踮着脚跟,仰着脖子,认真地瞅着那双红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不寻常的秘密。
兔子先生被他眼巴巴地瞧着,心软成一片:“别那么用力看,这看不出来的。”
江珩鼓了鼓面颊,不太服气。
兔子先生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哄人:“不生气了,明天给你做你想吃的小甜点好不好?”
“什么都可以?”江珩眼睛亮了亮。
“什么都可以,今天晚上你没吃甜点吧,不然可没法在这时候赶过来。”兔子先生含笑道。
江珩严肃地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法马上做出抉择,他纠结地皱皱鼻子:“明天我再告诉你。”
兔子先生失笑:“好。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问完早点回‘House’,要不然可能会被发现的。”
克莱因好不容易想到要问什么,听兔子先生这么说,便立刻问出声:“除了定位追踪器外,收养所还有其他的安全系统吗?比如说巡逻和警报。”
兔子先生答得很快:“有。你们的特殊陪护人会在你们熄灯睡觉后进行夜间巡逻,每天10人巡逻,一天一换。巡逻会一直持续到你们再次醒来。不过像我们这种普通级别的家务型陪护人不会参与巡逻。”
江珩舔舔唇,夜间巡逻会加大他们逃跑的难度,但醒着的陪护人只有十人,怎么说也比白天要来得容易。
果然还是夜间出逃比较稳当。
兔子先生仍在继续回答克莱因的问题:“至于警报倒是没有,因为特殊陪护人会时不时把定位打开,可以迅速掌握你们的动向,而且我说过,陪护人的机能很完备,无论你们跑得多远,只要在这个收养所内,它们都有绝对的自信能够追得上你们。”
江珩和克莱因又先后问了一些关于怪物的问题,但兔子先生也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它们喜欢将人类做成玩偶,然后当做奴隶使唤。”
“制作成功的人类玩偶会留在它们身边,半成品会回到收养所成为陪护人,失败品……由陪护人处置,一般会丢到这里,但是也可以留作它用。”
“那些东西是人类死后变异成的鬼怪,同时又融合了很多病毒,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连关于人的记忆也一概抹去。”
说完话,兔子先生催着两人回“House”。
江珩和克莱因知道时间紧迫,和兔子先生道了别后,就走出门去。
临走前,兔子先生突然塞给江珩一把钥匙。
江珩下意识把钥匙紧紧捏在手里,他茫然抬眼,看向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俯下身虚虚地抱了抱江珩:“这是厨房的钥匙,刀具摆放处有个危险物品,我想你可能会需要它。”
“记住,要偷偷地去,它的体积不算小,很难藏在身上,所以最好能趁黑去拿。”
目送着江珩两人走远,兔子先生这才回到房间内,将房门严实地阖上。
油灯安静地燃烧着,照亮四周。
“贝尼亚。”它柔和地唤了一声。
尸体不会说话,它的呼唤自然没有得到回答。
“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兔子先生神色温柔,像是在同心爱的人促膝长谈。
“最近我忘掉的事情更多了,也许哪一天我就再也想不起你了。”
“监护者A真狠啊,想出这样的方法来惩戒我。”它伸手摸了摸贝尼亚的头。
“我不能给你打扫这里,在陪护人的程序设定里,这里是垃圾屋,是不需要打扫的。”
兔子先生试图回忆,但是它很大一部分的记忆已经被全部清空,能回想起来的,只有最深刻和最痛苦的事情了。
贝尼亚很喜欢笑,从它还是她的人类朋友开始。
贝尼亚的心愿是能够买漂亮的裙子。
贝尼亚看向它的求助眼神,它对此视而不见。
贝尼亚死亡时的那个带着不解的眼神。
她至死都没有明白,也就没有对它恨意。
但它却痛苦得宁愿让贝尼亚恨自己。
……
兔子先生将放在贝尼亚身上的那封忏悔信和那条串了戒指的项链拿起来,收到身上。
“在我彻底忘记之前,让我见到你吧。”兔子先生说。
……
江珩与克莱因通过爬窗顺利地回到“House”,没有被陪护人发现。
他们没有停顿,直接赶往图书馆。
此刻图书馆里气氛凝滞。
由于江珩和克莱因的独自行动,张芳晴又性格内敛,王铭柯不得不单独扛起解释的重任,好在他本人还是挺有信用度的,不至于讲出来被人当做笑话。
王铭柯在同众人讲完事实后,大家还没来得及震惊,从内锁上的图书馆的门就被人从外部暴力地打开。
顾谨谚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坐着的人。
他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想找的人,眸色转深,本就冷肃的神色又更冷了几度。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第104章 逃离收养所(18)
顾谨谚的语气冰冷, 比起询问更多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偏偏他身上有种熟悉又震慑的气息,让人升不起怨怼, 反而有些敬畏。
王铭柯被顾谨谚气势一压, 忍不住站起来,硬着头皮扯谎:“我们在开读书会,交流学习。”
顾谨谚冷淡地看了一眼那张敷衍地摆了书的圆桌:“书都不翻开, 交流学习?”
王铭柯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被顾谨谚堵得哑口无言。
他们每人都在自己面前摆了本书,但由于顾谨谚是突然闯进来,气势又出乎意料地吓人,大家一时间都没来得及翻书做掩饰。
只有王铭柯身前的那本书是摊开的。
张芳晴深吸一口气, 努力圆谎:“刚刚是王铭柯在发表读书感言,所以其他人没有翻开书……”说到后面, 她越来越没底气, 声音越来越小。
顾谨谚暼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一人对十七人地僵持住了。
直到江珩带着克莱因姗姗来迟,闯进图书馆。
江珩话语匆匆:“我们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迟到——谨谚?”
顾谨谚转身, 冷硬的俊脸瞬间温和不少:“小珩。”
“你在这里做什么呀?”江珩软乎乎地眨眨眼,有点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顾谨谚定睛看着江珩, 悍利的五官不再绷紧, 反而透出星点的低落情绪:“你们读书会不带上我。”
江珩总觉得听出了点委屈的感觉,他心虚地舔了舔唇:“没、没有呀,可能是忘记通知你了吧?”
王铭柯有点无语, 大佬您双标得好像有点厉害,这个变脸速度真的世界第一了……
他叹了口气,冲江珩招招手,引来江珩的注意:“江珩,直说吧,反正迟早也得告诉他。”
江珩其实也绷不太住,他自己总对顾瑾谚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信赖感,明明知道轻信别人可能不太好,但是那种情感太过强烈,时不时就会压过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焉头耷脑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叭啦叭啦地讲完了一堆话。
“……”
如果说方才王铭柯讲述那些可怖事实的时候,众人还存着点怀疑,此时听到江珩又说了一遍相差无几的事情,基本上大家都很清楚地知道了。
这些都是真的。
顾瑾谚对此接受良好,他听得认真,甚至还在江珩说完后进行了总结,就差写个听后感受了。
旁边的伊慧云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吐槽了:“顾瑾谚。”
男人冷冰冰地转头:“干什么。”
“你对这些一点都不惊讶吗?”伊慧云目光怀疑,明显对顾瑾谚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淡定感到质疑。
顾瑾谚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太友好的笑:“小珩说了,我就信。”
伊慧云不甘示弱:“虽然我们都很信任江珩,但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情,正常人多少都会感到惊讶。”
顾瑾谚云淡风轻:“那我就是心理素质比较好的超乎正常人的人。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江珩被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地看过来看过去,慌得六神无主的小模样被对面的张世林和阿尔瓦看在眼里。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别吵了!没看到江珩被你们吓着了吗!”
张世林和阿尔瓦一先一后地开口,语气暴躁地劝架。
不过显然效果不佳,顾瑾谚和伊慧云同时冷冷地瞪了这两人一眼,调转枪炮就要对他们集中火力。
林玥头疼地站起来,拽着伊慧云的袖子阻止她,同时赶紧拉架:“行了行了,不要吵啦,慧云你冷静一点。”
说着她扯着伊慧云,让伊慧云去看江珩。
伊慧云偏头。
江珩无辜地对她眨巴眨巴眼。
伊慧云消气了。
林玥松了口气,拉着人重新坐下。
一场硝烟未起便散。
在江珩旁边从头到尾围观的克莱因差点给江珩鼓个掌。
江珩可真是解暑消气的一把好手。克莱因由衷地想道。
顾瑾谚也偏头瞧了江珩一眼,盯着人软乎乎的小脸蛋,慢慢解释:“我不惊讶只是因为我之前知道,还有我很相信你。”
“非常相信。”顾瑾谚神色认真。
江珩迟钝地反应了一下,白白软软的耳根攀上一抹红,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嗯、嗯。”除此之外也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了。
王铭柯忍不住上去捏了捏江珩柔软泛红的脸颊:“重点没抓对!在想什么呢!”
江珩被捏着脸上的软肉,口齿不清道:“唔知道了,不要捏唔。”
顾瑾谚表情冷然地伸手,然后狠狠地在王铭柯的手背上拍了下。
王铭柯吃痛松手,在大佬的死亡视线笼罩下,怂怂地笑了下。
占有欲真强。
“我知道重点了,瑾谚你之前就知道这些了吗?”江珩揉揉脸上的软肉,声音清透绵软。
王铭柯揉着手背,听到江珩终于抓对了重点,居然有种儿大中用的慈父情感。
顾瑾谚对江珩的态度与众不同到让人无法忽视,江珩问的问题,他有问必答,而且极有耐心:“是。我之前就知道了,但是知道的不全面。”
“我只知道每个离开收养所的人都会失踪,没有任何回音,自然而然就猜测收养所送人去工作的真实性。”顾瑾谚简单明了地回答。
听了解释,大部分人打消了疑虑,但依然还有几个人心存怀疑,只不过他们目前并没有从顾瑾谚身上看出什么异常,便暂时按捺下心思。
王铭柯见骚动总算平息,正打算组织讨论,却发现江珩和顾瑾谚齐齐转向门口。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陪护人来了。”江珩说。
图书馆瞬间归于寂静,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