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再是他们情同家长的陪护人,而是他们的敌人。
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一股寒意。
直到江珩小声地提醒:“我们在开读书会。”
众人领悟到江珩的意思,纷纷摊开书,假装好学地交流起来。
“我觉得这本书真的很好看,它的立意从一开始就很不简单……”
“不,我觉得它可能想表达的不是这样……”
他们心不在焉地互相交谈着,直到陪护人的脚步停在了图书馆大门跟前。
因为多余的座位离得有点远,来不及赶过去。于是本来站在门口的江珩、顾瑾谚和克莱因干脆直接随手抄起书来,站着交流。
由于王铭柯不知道顾瑾谚会突然造访,所以他只准备了19本书,只包括了江珩和克莱因的份。
顾瑾谚当机立断地让克莱因自己拿一本书,坦然表示自己可以和江珩合看。
克莱因嘴角一抽,没发表意见,他怕他说了会被大佬暴揍。
“晚上好,大家都很勤奋呀。”老鼠麦斯的声音带着笑意,传到每个人的耳里。
江珩自然地露出纯粹的笑容:“嗯嗯,因为分享读书的感受很有意思呀。”
他说完,还非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自己所言十分认同。
老鼠麦斯的视线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忍不住落在江珩的身上,它依然无法抗拒江珩的吸引力,甚至为此对其他人的感知都薄弱了很多,尤其在它的被陪护人吴爽死了之后,这样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江珩似无所觉地望着它,一副懵懂的模样,那双漂亮的黑眸弯得像月牙。
老鼠麦斯缓缓开口:“小江珩很高兴吗?开读书会。”
江珩乌黑的眼眸亮晶晶的:“高兴呀,大家都很高兴。”
老鼠麦斯细细地打量江珩,忽而笑开:“是吗?”
“顾……小瑾谚才刚来不久,你们就这么要好了啊。”它毫无生机的玻璃眼珠陡然爆发出一种炙热的情绪,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顾瑾谚毫无感情地瞥了它一眼。
老鼠麦斯的笑容收起来,看着像是生气了。
江珩急急忙忙地解释道:“麦斯不要生气,瑾谚他是面瘫,没有表情的,不是在瞪你。”
老鼠麦斯闻言,像是被说服了一点,勉强点点头:“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你们该去睡觉了,待会你们的陪护人会来领你们回房间。小瑾谚,你跟我来,你的陪护人在等你。”
老鼠麦斯说完,先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江珩担忧地看着老鼠麦斯的背影,趴在顾瑾谚的耳边小声说话:“麦斯脾气很好的,如果它还是在生气,你就稍微哄一哄它,解释一下。记得不要露馅了。”
顾瑾谚被他的吐息勾得耳根痒,那股痒意顺着血管慢吞吞地爬到心脏,让他的深邃眼眸又加深几分。
“快去吧快去吧,明天见啦!”江珩推了顾瑾谚一把,高高兴兴地跟人挥手。
顾瑾谚心下无奈,也举起手跟他挥了挥。
真是个小祖宗。
图书馆在身后远去。
在前方引路的老鼠麦斯恭敬地慢下步伐,跟在了顾瑾谚的身后。
“别用那种口气试探他。麦斯。”顾瑾谚的嗓音低沉,埋伏着伺机噬人的危险。
老鼠麦斯浑身一抖,机械的嗓音压得不能再低:“是。很抱歉。”
“别忘了,你向我保证过什么。麦斯,别给我再次销毁你的机会。”
“别想着插手。”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得顾瑾谚的眉眼都仿佛染上寒凉不化的白霜。
老鼠麦斯把头埋得不能再低:“是。没有下次了,我很抱歉。”
远处,狸猫凯特矗立在走廊上,等待着顾瑾谚的到来。
老鼠麦斯看见狸猫凯特的身影,识趣地退进一旁的岔路,身形隐入黑暗,片刻后便不见踪影。
“您辛苦了。”狸猫凯特弯腰行礼。
顾瑾谚淡淡地说:“我说过,在这里不要这样。”
狸猫凯特直起腰杆:“抱歉,我疏忽了。”
“明天,你跟我去见一下他。”
狸猫理解迅速:“好的。”
“该睡觉了,小瑾谚。”
“我知道。带路吧。”
第105章 逃离收养所(19)
“我出去之后想环游世界!”
“江珩, 你呢?”
江珩被陈娴用手肘拱了拱,这才回过神, 偏头向陈娴看去。
他下意识地弯起乌黑的星眸, 小酒窝也甜甜地露出来:“我想——”
陈娴困惑:“怎么了江珩?”
江珩睁大了眼睛。
陈娴发出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为什么……”
她的头被扭断了,无力地耷拉下来,心脏被利爪掏出, 血淋淋地滚到地上。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害死我。”
江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喘气声剧烈地在黑暗里响起。
他揪着床单,还没从刚刚的梦境中缓过来。
自从陈娴出事后,江珩就开始睡不好觉。
他总是会梦到相似的场景,不过这还是第一次, 他直接在半夜从梦中惊醒。
江珩呼出一口气,总算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背后全是冷汗, 衣服薄薄地贴在上面, 被汗水浸湿。他的额发也被汗水微微打湿了,黑眸里是氤氲缭绕的水雾,朦胧又漂亮。
“怎么了,小江珩。做噩梦了吗?”没有温度的机械电子音骤然在右侧响起。
江珩被吓了一下, 浑身一抖,转头看去。
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白熊安吉正站在他床铺的右侧,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玻璃眼珠里没有一点情绪。
“安吉,”江珩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像是将醒未醒,“你怎么进来了?”
白熊安吉似乎是笑了一下,房间里没有开灯,江珩看不太清楚它的神情,只感觉到它弯下腰,凑得离他更近了。
“怕你睡觉踢被子。”白熊安吉说道,“结果发现另一件事。”
它伸出毛茸茸的手,捋了一把江珩湿漉漉的额发,然后轻轻捧住江珩的脸,手指抵在他的耳后。
安静又黑暗的房间里,耳后埋伏的血管脉搏跳动得平稳规律。
“你出了很多汗,是做噩梦了吧。”白熊安吉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已知的事实。
江珩撑起精神,噩梦让他休息不好,半夜醒来的感觉也让人颇感疲惫:“嗯,我做噩梦了。”
他轻声回答,眼睫困倦地垂落下来,乌眸半睁半闭,倦怠又绮丽,一副困狠了的模样。
江珩能感受到白熊安吉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一寸寸地扫过,仿佛细细琢磨着他哪怕是一丁点的表情变化。
白熊安吉眼中红光一闪而过,而后又重归平静,它面带微笑,口吻关切:“做了什么噩梦?别害怕,那都是假的。”
江珩伸出奶白的手臂,圈住白熊安吉的脖颈,脸颊从白熊安吉的双手中恰到好处地滑出来,然后下巴乖巧地搁在它肩上。
“我梦到被一只很大的怪物追,它长得很吓人。”江珩声音委屈,撒娇般地收紧手臂。
白熊安吉的笑容未减,温和地哄道:“别怕,没有这种怪物的,就算有,安吉也会从它手下保护你。”
江珩背对着白熊安吉,睁开眼,眸色宁静:“真的吗?”
白熊安吉抬手,安抚地拍着江珩的后背:“真的。”
“时间不早了,你该继续睡觉了,不然明天又会迷迷糊糊的了。”白熊安吉笑着说道,它的声音柔和下来,很适合哄人睡觉。
江珩主动松开手,乖巧地坐在床上点点头。
“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做噩梦,精神越来越不好了。”白熊安吉摸摸江珩细软的头发,站起身来,“要是因为做噩梦睡不着的话,可以叫我来陪你。”
江珩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的:“嗯……好。”
白熊安吉在江珩重新躺下睡着后,便离开了江珩房间。
门关上后的十秒钟左右,江珩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耳朵,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扇上。
交谈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没有异常,单纯做了噩梦,今天晚上他没吃到药,我不放心才来看。”
“是,会为您留着的。您放心。”
“那天跑出去的人还没有排查到,他们都隐藏得很好,很难看出来是谁。”
“……没有证据,我很抱歉。”
白熊安吉正在和未知的人通话,江珩悄悄地把门扉打开一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安吉。这么晚了,还在向人报告?”老鼠麦斯慢吞吞地从黑暗里钻出来。
白熊安吉挂断通话,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麦斯。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在这里干什么?”
“还是你真的想当一只老鼠?”白熊安吉语带讽刺。
老鼠麦斯被白熊安吉用话这么一刺,心里不快:“那又怎样?总比你当个两面三刀的叛徒来得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杰森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安吉,别天真了。”老鼠麦斯说。
白熊安吉表情不变,仿佛并未被老鼠麦斯的话威胁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麦斯,不是谁都愿意当老鼠的。”
“你做的那些事也光彩不到哪里去。”老鼠麦斯不落下风,“我劝你早点收手,监护者已经有想法很久了,你带不走他。”
白熊安吉冷笑:“那位大人?不,他根本配不上我的珍宝,只有我选择的,才是正确的。”
老鼠麦斯耸耸肩:“那就拭目以待吧。”
“我诚恳地提醒一下你。你要是再给他吃安眠药,会出事的。他现在的睡眠质量已经明显变差了,白天也显得很困倦。安吉,别得不偿失。”老鼠麦斯意有所指。
江珩听得更仔细了,他捂着嘴,小声地又打了个哈欠,泪珠从眼角沁出。
白熊安吉冷哼一声:“我是他的陪护人,我知道分寸,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管好你自己吧,我可不像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些愚蠢的事情,结果连脑子都烧坏了。”
说完这句话,它们不欢而散。
白熊安吉怒气冲冲地消失在走廊尽头,老鼠麦斯则是站在原地,像在发呆。
“自己的利益?我可不知道有这回事情……哈哈哈……没有用的,你以为我就没有试过吗?”老鼠麦斯癫狂地笑起来。
“天真的安吉,永远不知道监护者的可怕。”老鼠麦斯随后也离开了,估计是去休息了。
江珩把门重新掩上,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胸口。
白熊安吉和老鼠麦斯的争执让他听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首先,白熊安吉似乎和老鼠麦斯服从于不同上级,而且安吉应该是背叛的一方。收养所里应该有两股势力,一股是原有的监护者势力,另一股是后起的未知势力。
最后还剩下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安吉果然还没有发现是谁跑出了“Gate”看到了现场。
坏消息是关于他自己的。
“安眠药……”江珩缩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安吉居然一直在给他喂安眠药,而且似乎对他有什么企图。
难怪他白天总是感觉昏昏欲睡,原因是出在这里。
江珩把被子拉到头顶,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只留下几缕碎发散在枕头上。
“药会被下在哪里?”他小声地问自己。
既然安吉每天都偷偷让他服用了安眠药,那么药应该会被下在他每天都会吃的东西里。
而安吉刚刚又说了,今天晚上他没吃到药。
今天晚上,他有没吃什么吗?
他今天晚上吃了晚饭。大家用的餐具也都是自己拿的,要精确下毒不可能下在餐具上。喝水也都是接的公共饮水,别人也有喝,因此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唯一没有吃的就是——
“那块提拉米苏蛋糕。”江珩小声说。
可能刚才在外面呆得有点久,他身上穿的衣服又少,现在他的手脚全是一片冰凉。
被窝里的空气比较稀薄,江珩温热的呼吸被薄毯打回,重新扑在脸上,带给他一种湿润的感觉。
他最喜欢的东西成为了他人有机可乘弱点。
江珩吁出一口气,蜷了蜷脚趾。
明天一定要去问问兔子先生,如果那些小甜点真的有可能是被安吉碰过的……
江珩纠结地咬了咬唇。
那就让兔子先生偷偷再做一个,每次做两个,一个给安吉捣鼓,一个给自己吃。
想出了这个绝妙的天才方法后,江珩心满意足地把头探出被子。
虽然难题解决了,但是他还是不太敢入睡,他害怕再一次梦到那个噩梦,那样他还不如不睡了。
江珩把床头的小夜灯点起来,他侧身躺着,抬起左手看了看,然后摸了下左手臂上印着的那串印着的数字。
这串编号根本不是防走失的,而是商品编号吧。
手腕上的银手链受重力牵引,悄悄滑落下来,碰到了江珩摸索编号的手指。
江珩勾了勾手链,银手链在小夜灯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精致漂亮的银光。
这条手链到底是谁送的?江珩努力地搜索记忆,但是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完全就没有关于手链的记忆,仿佛自出生开始,他就戴着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