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鸡肉配上田里的辣椒及冬瓜茄子豆角等一炒,味道还挺不错。
偌大一个皇庄,大伙也就在用饭时脸上多少有笑意。
这种日子一天过得两天过得,连续过了三四天,樘华不太坐得住了。
他赶紧让人回皇都打探情况。
皇都的下水道弄的不是很好,街上也全是积水积水,比樘华他们这里还严重一些。
这里是平原,附近没什么大河,唯一的河都是他们开凿出来的漕运运河,平时这河还行,一到遇到洪水的时候这河就不大顶事,起不了什么泄洪作用,加上天又一直下雨,因此一个五六天了,整个皇都还在水里泡着。
顾樘昱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领着什么差事,又到外面平叛去了。
樘华只得找他父王,打听朝廷的动向。
“还能怎么办?陛下也管不了老天爷。”靖宁王也愁,他看着这天气拧着眉头道:“也不知道这天是怎么回事,若是再下雨,今年这茬夏粮就得坏了。”
父子两对视一眼,两人脸上有着相似的愁苦。
樘华问:“这么看来招灾的地方岂不是很多?灾民如何安置?”
“官衙里没多少地方安置,主要还是开仓赈灾。”靖宁王道:“其实国库里也没什么粮,各地的粮仓还不知道被淹了多少,调粮也不太顶事。现在正是夏季,勤奋一点总不会饿死人,挺过这段时间便好了。”
靖宁王说着又叹了口气。
书房内的气氛有些沉重。
樘华看着他父王犹豫了一下,问道:“父王可能打探到宫中情况?”
“陛下已下令削减用度,正全力度过这个难关。我们府里为响应,已让人减菜了。”
樘华诧异,“不叫人捐银子么?”
靖宁王摆摆手,“还没到那个地步,叫什么人捐银子?平白惹人笑话。”
靖宁王嘴很紧,有些事情连樘华这个儿子也不告诉,樘华在他这里打听了半时辰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好又回去了。
他那边也一大帮子人,他总得在那边做个主心骨作用,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手底下人团团转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今年也是多事之秋,大水还没退下去,边疆忽然传来消息,说敌人进犯。
樘华看着传上来的消息,皱着眉头,“怎么这时进犯?按理来说,现在草原的日子还算好过,我们虽然遭了灾,但兵力又没受损,咬咬牙挤出粮草来打仗还是打得,他们现在进犯究竟图什么?”
樘华在一边自言自语,一屋子下人,谁也不敢接他的话。
他管着这么多人压力也很,平时在庄子里不好说什么,只能回去之后跟阮时解絮叨。
“阮哥,你说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阮时解揉揉他脑袋,无奈道:“科技不是万能的,我们现在碰到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都靠人民子弟兵把这灾情压下去。”
“现在真是天灾**啊。”樘华揉着眉心,靠在他肩上,“别的我都不怕,就怕到时候一打仗我父王跟大兄都要去战场。”
“如果外敌进犯,隔那么远,就算让他们,他们一时也到不了,你暂时不用担心这个。”阮时解道:“觉得既然先前敌寇没有进犯的迹象,现在应该也不会大规模打仗,应该只是趁你们这边遭了灾过来抢掠一番。”
樘华苦笑,叹了口气道:“要是平时听到这,我不知道该得多生气,现在听到这话心里倒有些庆幸了,我情愿他们过来只是小打小闹,也不希望两边正式打起仗来。我先前在户部,国库究竟有多少银两我清楚,以我们的国力绝对经不起一起大仗。”
阮时解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即使在科技与民主发达的现代,还是有不少战火纷飞的地区。
“这种情况,尽人事听天命吧。”
樘华胡乱点了点头,心里也没有多少被安慰到的意思。
朝廷虽然没有传出需要捐赠的风声,樘华看着眼下这情况,想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悄悄往宫里递折子要求见他皇伯父。
皇帝现在分身乏术,每日忙得团团转,即使如此,抽出中午饭的时间见了一下他。
两人已经十分熟悉,樘华在皇帝面前也不怎么拘束。
他抬起头看见他皇伯父一张老态尽显的脸,心中一酸,喊了一声,“皇伯父。”
皇帝表现的倒不如他脸庞那么焦虑,看见樘华他还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樘华你来了,坐,陪朕用饭。”
马怀盼连忙带着小太监过来伺候。
樘华没顾上用饭,先双手将一个木匣子递上去,犹豫了一下,道:“皇伯父,这个给您。”
“这是什么?”皇帝笑了一下,“你该不会又给朕送银子来了罢?”
樘华点头,“国家风雨飘摇,臣也帮不上什么,只有一些银子。这里是十万两,原本还能再多些,不过今年开了分店,又有十多万两银子正在周转,一时抽不出来,目前臣身上只有这些了。”
樘华迟疑道:“臣也知此举不太合适,也怕有邀功之嫌。皇伯父您……”
他说到最后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皇伯父对他向来好,无论是刚开始时看在他父兄的面子上召他进宫说话,还是后面熟悉起来之后多有回护。
樘华对他皇伯父多少有些感情,现在十多万两银子放在手边,于公于私他都想拿出来帮这么一把。
尽人事,听天命。
这便是他所尽的人事。
他这么做也有先例,每当国家有哪里受灾时,阮时解总会捐赠出一批财物帮助受灾的人民群众。樘华在他书房里待了那么久,看到过他的报表。
阮时解无官无职,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总是默不出声的伸出援手。
他是大晟王朝的辅国将军,身上有官有爵,更应当为黎民,为天下做些什么。
樘华知道现在出手做这个事情有些出风头,不过他还是想做,能帮一把帮一把,能救一家救一家。
人们常说天掉下来有高个顶着,其实在他们这里他就已经算高个了。
在阮时解那边,普通民众都会做的事情,他也想做一做。
皇帝抬起头,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赤诚眼睛,心中一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在位三十多年,见过无数风雨,现在虽然困难,但是比起其它东西来说也不算什么,远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作为最高的那个,也没有指望谁能站出来真正为他分忧。
然后现在有一个小青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么揣着一个装满银票的匣子来了,现在伸出手说想帮一把。
皇帝感慨地拍拍樘华的肩,说了声,“好孩子。”
樘华一抬眼,见他皇伯父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上正满含着欣慰。
他轻吁一口气,也不知这事做得究竟对不对,不过好歹无愧于良心了。
☆、第120章 雨夜
雨夜, 田地间都是哗哗的水声, 暴雨其他杂音都掩盖了。
黑暗中, 一群人骑着马摸黑跑到皇庄,沉沉的战甲覆在这些人身上, 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为首的那个高大的英俊男子骑马走到皇庄前,他伸手一扬, 示意手底下人悄悄去叫门。
樘华他们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田庄, 侍卫都是他从府里带回来的自己人。
庄子在皇都边上,此时还算太平世,夜里压根没人守夜,樘华也没料到有人会夜袭皇庄。
顾樘昱两个亲兵走到大门前,双手一压, 脚一蹬, 一翻就翻上去了,犹如猴子一般蹿进去, 从里面把门打开,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骑马进入了庄子。
下雨天很暗, 却也不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眼睛习惯黑暗的人能隐约看见路。
马套了嚼子,马蹄上包了布匹,这么一行人进来皇庄里,依旧没半个人发现。
樘华的院子在正中, 他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待在院子里, 院子外有人整页守夜。
守夜的人也不多, 只有五个,因下雨无事,五人都靠在耳房里,点着蜡烛,抱着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顾樘昱一挥手,立刻有亲兵过去,悄无声息地摸进屋子里,一下便将五人打晕了。
亲兵打开院门,嘎吱一声。
雷行就在旁边的院子里休息,他原本正在熟睡中,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到一丝危险,刚一醒来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嘎吱声,他心中一凛,立刻觉出了不对。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翻身下床,顺手抄起旁边的道赤着脚往外跑去。
顾樘昱刚要进院子,突然耳边听到点细微的声音,他转头看却见雷行穿着一身雪白中衣,拎走刀跑过来,脸庞在黑夜之中若隐若现。
“雷行。”
顾樘昱低声叫了一声,示意他过来。
“世子。”雷行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压着声音问道:“怎么是您?”
“来找樘华有点事。”顾樘昱吩咐,“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不行!”雷行出口打断,见顾樘昱一双沉沉的眼睛望过来,紧张解释道:“公子曾吩咐他睡着后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您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进去在门外通报一声?”
顾樘昱有些诧异,没想雷行会反驳自己,他盯着雷行,声音低沉,“我硬要进去呢?”
雷行胸膛剧烈起伏了下,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最后仍坚持道:“还请世子在此等候一番,小人进去通报。”
顾樘昱盯着他,好一会儿说:“快些!”
雷行拱手应是,然后快步走进院子里,走到樘华房前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喊了一声,“公子?”
里面没传来声音,雷行以为他睡得比较熟,也没有在意,敲门又提高了声音喊了一次。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他是练家子,侧耳仔细倾听,房门里安安静静,连该有的呼吸声都没有。
雷行有些慌了,他才刚睡醒,脑袋里迷糊一片,顾樘昱连夜带人闯过来,更是让他疑惑不已。
事情紧急,一件扣一件,他来不及细想,现在敲门没听到声音,他一下子明白了,可能是公子突然出了什么事,世子那边收到消息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想明白后,他再不敢耽搁,忙奔出去回话道:“世子,公子果真不在!”
顾樘昱脸色剧变,一把揪住他衣领,单手将这八尺大汉悍然拖至身前,“怎么回事?什么叫他不在?!他今晚可有出去过?!”
雷行冷汗涔涔,“没有,公子今日累了一日,傍晚用完饭便回房间歇息了,未见他出来过。守夜的侍卫也没听到动静,要不然早该过来禀报。”
顾樘昱顾不上跟他说什么,连忙带人进院子里,跑到樘华的房间找。
樘华房间冷冷清清,被子还整整齐齐叠在床上,并不见异样。
顾樘昱让人点起蜡烛在房间里找了一会儿,沉着脸道:“找!将他的小厮侍女叫起来问!”
“是!”
樘华此时正说阮时解怀里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七月多台风,阮时解这边也在下雨,窗外雨声潺潺,里面开了空调,身旁又是自己的爱人,樘华睡得非常沉。
半夜一点半,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有些不安,在阮时解怀里拱了拱醒了过来。
“怎么了?”阮时解被他供醒了,察觉到不对,摸摸他渗满冷汗的额头,抱着他低声问道。
“心脏有些不太舒服,有些心慌。”樘华长吁一口气,“不行,阮哥,我得回去看看,现在到处都在下雨,可能我那边出了什么事。”
“你那边白天不是检查过了么?”
“是查过,不过下了那么多天的雨,什么事都有可能,山体滑坡泥石流房屋倒塌……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才安心。”
樘华越想越觉得可有那么回事,他急匆匆翻身坐起来从旁边拿起自己的衣服穿。
“先别慌!”阮时解见他这急慌慌的样子,顺手帮他拿过衣服,“黑灯瞎火,你自己过去那边是小心一点。”
樘华胡乱点头,匆匆穿好衣服,踏上鞋子,“阮哥,我回去了,待会儿要是没事的话我再回来睡。”
阮时解见他这样完全睡不着,从旁边拿起自己的睡衣套上,“我跟着过去看看。”
两人顾不上什么,赶紧跑去书房。
樘华打开门,阮时解想过去,无奈他一伸手就被一层无形的膜给阻挡住了。
樘华见状,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快速到:“阮哥,你别担心,要是情况不对我会及时退回来,不会瞎逞强。你等我一会儿,顶多两个小时,我应该就能回来了。”
“嗯,一切小心。”
阮时解说完这句话就目送着他匆匆推门而去。
樘华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房间里乱糟糟被翻了个遍,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敌袭。
他懵了一下。
房间里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他悄悄走到门口想看看,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外头守着的人眼尖看见他,忙高声喊道:“公子在此!”
随着这一喊声,四面八方不知道涌出了多少人。
樘华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最前面那个穿着战甲的男人一脸焦急大步走过来。
“大兄。”樘华讷讷喊了一声,“你怎会在此?”
“我还问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哪去了!”顾樘昱上下一打量他,怒问,“刚刚去哪儿了?!”
樘华目光扫过周围站着的一圈人,抿了抿嘴,含糊道:“没去哪就去了个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