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仿佛未有听到荆白玉说话,一个劲儿的自然自语,一个劲儿的摇头。
荆白玉指着地上的血书,道:“母后不信,还是自己捡起来看看罢!韩忠德可是母后的亲表弟啊,他的字迹,母后应当认识!”
皇后浑身一个哆嗦,目光死死盯住三步开外的血书。她站不起来,干脆往前欠身,伸长手臂就要捡起血书。
荆白玉连忙给厉长生打了个眼色。
厉长生示意荆白玉稍安勿躁,当下便将腰间佩剑解下。
“哐当!”
这一声响,在众人耳里未见得有多大,但在皇后听来,那边是头顶惊雷。
“啊!”
皇后吓得惊呼一声,她多日未有休息,精神脆弱的很,就怕听到这样突然的噪音。本伸出去捡血书的手一顿,立刻抽回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厉长生故意将佩剑扔下,为的当然就是不想叫皇后捡了血书去。
这血书是假的,是厉长生弄来糊弄皇后用的。韩忠德全不知道这事情,这几日都在安心养伤。
厉长生这是要空手套白狼,若是叫皇后看了血书,这狼怕是压根套不住。
皇后吓了一跳,捂住耳朵崩溃的摇头。
厉长生这时候温声软语的开了口,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那是用心良苦。如今这事情,还只有太子殿下知道啊。”
他这一开口,皇后眼神猛的亮了不少,抬起头来,十足专注的盯着太子荆白玉。
皇后也来不再去捡那血书,赶忙爬将起来,一把拉住了荆白玉的双手,死死握住,道:“玉儿!”
皇后声音凄凉,恳求着说道:“玉儿,你可是母后养大的!”
“你也知道母后是被逼的!”
“你知道的是不是?你不能对母后做什么绝情的事情啊。”
“你可千万不能如此狠心绝情,做了那白眼狼啊!”
荆白玉感觉皇后的手温度很高,滚烫滚烫的,而被皇后这么一碰,荆白玉心中却凉了半截。
狠心?
绝情?
白眼狼?
荆白玉心中不敢置信,却又并不意外,反而早就想到。
到底是谁狠心谁绝情?
在皇后答应与华夫人共谋之时,便是已经做下了决定,想要彻底将她“养大”的太子荆白玉置于死地。
若是华夫人的儿子想要做太子,那么必然会对荆白玉下狠手,斩草除根,叫他永远消失。
荆白玉说不出话来,只是平静的瞧着近在眼前的皇后。
厉长生见状,上前来看似恭敬的扶住皇后,实则是将皇后从荆白玉身边拉开一段距离。
荆白玉见皇后远离,真是松了口气,感觉自己似乎又能开口呼吸了。
厉长生温和的说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最为仁慈的,您还不知道?您虽与太子未有血缘关系,但太子殿下,绝不忍心瞧您踏上不归之路。其实今儿个,太子殿下不是来寻您兴师问罪的,而是来与皇后娘娘……说这解决之法。”
“解决之法?”
皇后不敢置信,苦笑着说道:“还有什么解决之法,如今木已成舟,事情已经成了这幅模样,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就是……”
皇后目光灼灼的盯着荆白玉。
荆白玉面色如常,却能感觉到皇后目光后的狠辣与阴毒。
厉长生亦是眯了眯眼睛,皇后那最好的办法未有说出口,可厉长生心中杜明。她想说的最好办法,就是叫荆白玉不要声张,然后等着她与华夫人,慢慢的将荆白玉拉下太子之位,取代而杀之。
厉长生觉得这事情有些好笑,道:“皇后娘娘莫不是真信了华夫人的那套话。觉着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登基为帝之后,皇后娘娘还能登上太后宝座罢?”
厉长生前一刻还再温柔也没有,下一刻却语音冷漠讥讽。
皇后怒目去瞪厉长生,道:“你一个小小侍卫,何时容得你在此插嘴!”
荆白玉一听,如何能叫旁人说道厉长生一言半语,当下开口:“母后,连一个侍卫都明白的道理,母后却不明白,难不成是皇后这位置坐的太舒坦,已然毫无成算?”
“你!”
皇后没有想到,荆白玉会如此与自己说话,满脸的不敢置信。
荆白玉又道:“如今这华夫人怀着野种,已然如此嚣张,胆敢威胁母后。等华夫人将野种生下来,母后以为她会怎么做?”
“斩草除根,杀人灭口。”厉长生笑着接口,道:“也不外乎就是这些了。”
皇后心中咯噔一下子,她不是未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她心底里不愿意提起罢了。
“如今放在母后面前的,便只有一条路了。”
荆白玉说着顿了顿,道:“大义灭亲,亲自往皇上面前去揭发华夫人与韩忠德的私情。”
“什么?!”皇后大喊一声,道:“不可以!我不能这么做!”
韩忠德可是皇后的表弟,韩家与皇后一家关系密切,若是皇后揭发了韩忠德与华夫人的事情,皇上勃然大怒,问罪韩家的同时,也一定会问罪皇后一家。
皇后苦心经营起来的外戚,不能就此倒台坍塌!
决不能!
皇后一口回绝,荆白玉不见怒色,只是平静的说:“只有这一个办法。若是母后不答应,到时候父皇知道了这事情,所有人的下场只会更凄惨,这所有人包裹母后您在呐。”
“我……”
皇后止不住抬手捂住心脏,只觉得心慌气短,悬浮昏沉,整个人憋闷的很,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先前厉长生便于荆白玉说了,华夫人是一定要铲除的,而且要斩草除根,决不能给华夫人留下翻身的余地。
当日韩忠德准备往皇后宫中私会华夫人,这并非斩草除根的最佳时机,毕竟那可是皇后宫中,皇后亦是在的,若是华夫人胡搅蛮缠一通,皇上老眼昏花,又爱色如命,指不定就会信了华夫人的话。
这最佳时机,是需要创造的,而且必须要皇后出力创造才可。
皇后整个人颓废不已,目光晃动着,她意识左右摇摆,最后狠狠叹息一声,道:“那你要我怎么做?”
皇后最终还是选择了自保……
荆白玉挑唇一笑,道:“母后大义灭亲,亲自往父皇面前揭发华夫人与韩忠德私情,这可叫父皇对母后网开一面。”
“这不行的。”皇后说道:“你不知道华夫人眼下有多受皇上宠爱,皇上绝不会相信我的话,只要那华夫人一哭闹,皇上定然心软。”
“这个自然。”厉长生开了口,道:“所以太子殿下已然为皇后娘娘您想到了一个完全办法。”
这办法的确早已想好,不过并非荆白玉提出,便是由厉长生想的。
荆白玉笑的冷酷,道:“母后近日与华夫人关心甚密,华夫人倒不一定相信母后,不过华夫人自视甚高,自认为母后一举一动,皆要听她调遣。那么……”
荆白玉仔细将计划于皇后说道了一遍,皇后无有办法,只能一一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荆白玉便带着厉长生离开了皇后寝宫,心情大好的准备回去休息。
荆白玉说道:“这样一来,过两日就有好戏瞧了。”
“恭喜太子殿下。”厉长生在旁说道:“这次不只是可以除掉华夫人,还可一同解决外戚苦恼。”
荆白玉瞧了他一眼,说:“这话言之过早,也不知道父皇会怎么处理。”
厉长生笑道:“皇上已然多日不管朝政,到时候只要太子殿下进言,一切便妥妥当当。”
“希望如此。”荆白玉道。
荆白玉太子一声,随即打起精神来,道:“明儿个公务不多,不若我带你出宫去转转。日前我们开的香粉铺子,已经在都城里开了七家分铺,你可瞧见过?”
厉长生去香粉铺子转过,当时还瞧见了荆白玉。十年过去,香粉铺子的生意仍旧红火,想必给荆白玉挣了不少银钱。
厉长生道:“不曾想开了这般多的分铺。”
荆白玉道:“还是喻青崖有本事,最是会划拉银钱。”
香粉铺子从一大早看开门,到傍晚关门,无时无刻不人头攒动。
之前厉长生提出的领号排队,还有全款预售的办法,仍然沿用着。
厉长生与荆白玉只两个人,也未有骑马,直接优哉游哉的走过来。
行至铺子门口,就见有伙计上前,满脸微笑的说道:“两位客官,可是要入内购买香粉?今儿个客官多,铺子限流了,还请先拿个号排队。”
厉长生瞧一眼周围这人山人海的,止不住笑着道:“生意还真好。”
那活计说着,“哎呦”一声,才看出荆白玉的身份来,当下压低了声音,道:“原来是公子您来了!小人眼拙,竟是未有一眼瞧出,请公子恕罪。”
“没什么。”
荆白玉摆摆手,毕竟这铺子不是总店,他平日里也来的少,伙计认他不出也是正常。
伙计将手里的活交给旁人,恭敬的迎着二人入内,道:“真巧了,喻公子今儿个也在,就在里面茶室呢。”
“喻青崖也在?”荆白玉好奇的说:“他倒是闲得很,整日里无所事事。”
伙计领着他们往里走,已经叫人先去里面通知,喻青崖听闻太子来了,赶紧撇下手里的事情,立刻跑了出来。
“公子你来了!”
喻青崖冲过来,满面欢喜的样子,说:“今儿个公子怎么有功夫啊?”
“哎呦,世子也来了!”
喻青崖见到厉长生,比见到了荆白玉还要高兴,跑过去凑到厉长生身边,开始小声交头接耳,说:“世子,你上次给我的小镜子,效果太好了!下次有什么好货,也要第一个给我瞧瞧啊!”
荆白玉一瞧,当下就将喻青崖给拽开了些许,道:“要瞧什么?你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又拿了厉长生的东西,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喻青崖浑身一个激灵,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还说没有?”荆白玉冷声一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一面镜子吗?你那天醉酒的时候,已经拿出来给本太子显摆过了!”
“不可能罢……”喻青崖一阵头疼,捂住自己的脑袋,说:“我酒品还挺好的呀,不应该的……”
荆白玉一摊手,说:“镜子呢,拿来,没收!”
“不要啊!”喻青崖惨叫一声,说:“太子殿下,您大发慈悲罢,你就饶了我这回,我也没做错什么事儿,惹了您不快啊!”
荆白玉差点口滑,脱口便想说,你刚才就惹了我不快!
但转念一想,喻青崖怎么的就惹了自己不快?是因着喻青崖与厉长生凑的太近?
这理由听起来怎么有些奇奇怪怪的,说出来怪矫情的。
荆白玉一阵沉思一阵纳闷,喻青崖见了赶忙岔开话题。
喻青崖夸张的说:“对了对了!世子啊!”
“怎么了?”厉长生问。
喻青崖道:“你还记得有个叫宋旻的人罢?他好像找你有事儿,一直托我寻你呢。”
“宋旻?”
厉长生还未开口,荆白玉倒是先睁大了眼睛。
宋旻便是那假扮侍女的小旻“姑娘”。荆白玉早已将他放出宫去,险些不记得他是谁。
荆白玉问道:“这宋旻为什么托你找厉长生?他要干什么?”
“感谢罢。”喻青崖也是不确定,说:“说是世子对他有大恩大德,所以想要亲自感谢世子一番。”
若是没有厉长生,如今宋旻怕是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还寻错了报仇对象,说出去着实可笑的厉害。
他自从出了宫后,就未有见过厉长生。他想要当面感谢厉长生,却寻不到人。
喻青崖人脉最广,还是宛阳郡主做了个中间人,请喻青崖帮个忙。
只不过厉长生日日都在宫中,喻青崖想要帮忙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将宋旻再弄回去,也不能将厉长生硬是拽出来。
喻青崖道:“那宋旻好像就住在这条街的客栈里,要不然我带你们去见他罢!”
喻青崖说罢了,还补充了一句:“宋旻长得还挺好看的。”
提起宋旻,厉长生才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帮助宋旻报仇的任务。报仇这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按理来说,系统任务应当已经完成,但不知为何,系统一点反应也无,任务后面还标准着“进行中”的字眼。
荆白玉说道:“这宋旻稀里糊涂的,要他的感谢做什么?我们可没时间专程跑去见他,喻青崖你去传个话,就说不必当面谢了。”
“这样啊。”喻青崖犹豫着看了一眼厉长生,又看了一眼荆白玉,总觉得太子殿下今儿个心情不好,口气还奇奇怪怪。
听起来……
酸溜溜的。
“喻公子!”
伙计快步走过来,说:“那位宋公子又来了,小的已经叫他过来了。”
他们才说着宋旻,这可不是,宋旻竟是又找了过来,想要再问问喻青崖,到底瞧见厉长生没有。
伙计见宋公子是常客,十分热络的就将人给带了进来。
荆白玉但觉自己被人给挤了一下,宋旻大老远的便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厉长生的手。
厉长生向来不怎么喜欢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不着痕迹的撇开。
宋旻甚是激动,说道:“世子,我可算又见到你了。”
荆白玉不敢置信的瞧着宋旻,这人胆敢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