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孟云深精心安排的捉奸,根本未能达成,反而叫自己与荆博文栽了个跟头。
就算载了个跟头,但孟云深根本不死心,荆白玉的亲生父亲康下泉还在他们手中,这把柄还在,便还有一丝胜券。
孟云深说道:“大王放心,云深已经准备好了。后日一早,七国会盟会再次举行,到时候众多国家的使臣皆会到场,便是揭穿荆白玉身份的大好时机。”
如此一来……
这惊人的消息定然像油水中的火苗一般,一时间飞窜而起,散播的天下人皆知。
“不只是大荆的人会听说这个消息。”孟云深笑着说道:“除了大荆之外,许许多多的国家皆会听闻。到时候,就算荆白玉再有本事,亦是无济于事。皇上慑于天下之声,定然会废除太子,另立大王您的。”
荆博文被他说的浑身一颤,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孟云深,最终止不住叹息了一声,道:“云深……若是十年之前,你说这话我必然心动。然而时过境迁……”
孟云深眉头不由自主的慢慢皱紧,道:“大王!荆白玉并非咱们大荆皇族血脉!只有大王您才是正统的皇家血脉。荆白玉何德何能,如何配继承这大好江山?这天下,应当是大王您的!”
荆博文摇了摇头,道:“如今不配的人是我……就算我乃是正统的皇族血脉又如何?我无法向谁保证,若是我来统治这个天下,会比荆白玉做的好。我知道……云深你一直都是为了我好的。只可惜,你终究还是跟错了主子……”
“大王!”
孟云深显然有些个着急,这在平日里是极为少见的现象。
他将被五花大绑的康下泉扔在一边,扶住荆博文的肩膀,不允许他逃避分毫。
孟云深说道:“大王,云深记得……云深还记得,大王您小时候每年都会许下的愿望。”
“什么?”荆博文有些迷茫的看着孟云深。
孟云深说道:“大王说自己想要做皇帝,日后一定要当皇帝,做梦都想……”
荆博文听了更是迷茫,他努力的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些个小时候的事情,早已模模糊糊的,就像秋风之间的落叶,四散而去……
荆博文并不记得那是自己何事的愿望,但的确像是他儿时狂妄自大的口吻。
孟云深道:“大王,只要大王继承王位,大王喜爱的美酒美人,只要是大王想得到的,无一例外都能得到。”
“云深……”荆博文叹息一声,道:“如今我得到的已经够了,真的。这件事情就此作罢!谁也不要告诉,行不行?好不好?”
“大王……”
孟云深眉头紧锁,看了荆博文半晌,最终摇了摇头,道:“不可,其他事情都可听大王的,这件事情不可。”
“为何不可?”荆博文有些着急,他声音止不住骤然提高,道:“孟云深!你是非要将我逼死,才肯罢手吗?!”
“不……”
孟云深表情淡淡的,说道:“大王误会了。”
他说罢了,将康下泉扔进大箱子之中,“哐当”一声盖好箱盖。
“这件事大王不必插手,一切由云深来处理便好。”孟云深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一眼荆博文,道:“这件事情,除非我死,否则不能罢手!”
“孟云深!”
“孟云深!你别走!”
“你给我站住!”
荆博文气得脸色煞白,想要抓住孟云深,但对方根本不理会他,已然掀开营帐门帘大步而出。
很快有侍卫进来,将大箱子抬走。
荆博文要去追人,却被侍卫们拦住。
“你们作甚么?不认识我了?竟敢拦我!”荆博文呵斥道。
侍卫们为难的道:“大王,这乃是谋主的命令,我们实在是……”
“谋主!谋主!”荆博文喊道:“到底谁才是大王!”
侍卫们垂着头,仍是拦着荆博文,道:“大王,谋主下了令,若是谁放走了您,谁的脑袋就要落地……还有……”
“还有什么?”荆博文道:“莫不是你们还想要我的脑袋落地?”
侍卫们连忙口称不敢,道:“谋主还说,若是大王您敢迈出营帐一步,谋主他……他立刻自刎。”
“孟云深!”
荆博文听得差点气背过气儿去,道:“好你个孟云深!你有病罢!”
“你是不是疯了!”
“你还学会寻死腻活了!”
“你怎么不去撞墙!”
“怎么不去上吊!”
“我!气死我了!”
荆博文泼妇一般,站在营门口往外抻着脖子大骂。最终犹豫了两次,还是未能迈出营帐一步,还是缩了回来。
他骂的嗓子哑了,脑袋缺氧头晕目眩,干脆便直接席地而坐,喃喃的说道:“怎么办……”
后日便是第二次七国会盟之日。
头一次因着成国诚意不足,所以众人不欢而散,随后各国使臣各自休整,都在心底里盘算着小道道。
这期间成国国君跑去贿赂荆白玉不成,改为贿赂其他小国。那些个小国的确有所动摇,可惜了的,在这些日子之中还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使得情况急转而下。
那面闵国收了成国国君的贿赂,准备拿到河渠图纸便跑,哪里料到被荆白玉抓了个正着。把柄在手,根本无法再反抗,不情不愿的欠下卖身契。
而卫国和吴国那面,卫国大公主与吴国将军知恩图报,已然将两边说通。站在荆白玉这面的国家是愈来愈多的。
这次会盟最大的国家自然是大荆无疑,第二大势力,当属姜国。
姜笙钰亲自会盟,那成国淹了他的地盘子,姜笙钰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虽平日里与荆白玉不合,但这种事情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自然也会站在荆白玉这面。
剩下一个朱国,也是受害国之一,地盘子也弱小,没有道理帮着成国说话。如此一来,成国便是孤立无援的处境。
这一大清早的,大营内便忙忙碌碌,准时在为第二次七国会盟准备。
眼看着便要晌午,七国会盟已然开始。
荆博文在营帐之内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不只是转的旁人眼花缭乱,就连自己的眼睛也给转花了。
“孟云深呢?他这会儿在做什么?把他给本王叫过来!”
荆博文呵斥说道:“快去,愣着做什么?”
侍卫们为难的互相目询一圈,道:“大王,谋主这个时候,可能在会盟营帐那面,是过不来的。”
“什么?!”
荆博文吓得一个激灵,道:“他真的去了?可是搬着那个大箱子去的?”
侍卫们点点头,道:“正是!”
“糟糕了!”
荆博文连忙往营帐外面冲去,侍卫们一瞧,手忙脚乱的前去阻拦。
“大王,谋主说让您今儿个就等在营帐内,不能出去啊。”
“放开我!”
“我要出去!”
荆博文武功不弱,却也打不过这般多的侍卫。
他当下眼珠子一转,手疾的将短匕一抽,直接抵在了自己的颈间。
侍卫们顿时呆若木鸡,一个个再也不敢动弹半分,皆是一脸惊骇。
荆博文道:“你们再敢拦我,我就先自刎给你们看!”
“大王,快把匕首放下啊!”
“大王,您不要这般……”
荆博文一瞧,这一招果然有用,心中当下又喜又忧伤。
心想着早知道有用,那日便应该举着匕首用自刎来威胁孟云深便是。那该死的孟云深,定然是带着荆白玉的亲爹康下泉,往会盟营帐那面去了。
荆博文从营帐内钻出来,立刻冲着会盟营帐冲去。
此时此刻,孟云深已然押着康下泉,大步走到会盟营帐之前。
“哗啦”一声,猛的掀开营帐门帘走了进去。
康下泉仍是被五花大绑,根本一句话亦是说不出来,被孟云深推的趔趄不已,一进去便扑倒在地上,根本难以站起。
“孟先生,你这是何意?”
一个男子的声音,十足的温和,十足的具有辨别力,一听便知是厉长生在说话。
那康下泉摔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来,想要看清楚四下里的情况。
他这一瞧,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目光中皆是不敢置信。
诺大的会盟营帐之中,竟是几乎无人,异常的安静空档,只有那高大男子站在中央位置。
他的面前倒是站着个身量颇高的年轻人,面目亲和友善,竟是令平日里自诩俊美的康下泉也有些个自愧不如。
孟云深一入营帐,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他当下想要转身,已有不少士兵涌进来,将营帐入口堵住。
孟云深当下一把将康下泉拉了起来,用长剑架在康下泉的颈间。
厉长生微笑着说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孟先生不会以为,只有你自己能想得出坑人的计策罢?”
孟云深皱眉问道:“其他国家的使臣呢?”
今日的确是会盟之日不假,孟云深本想要趁着这大好时机,将荆白玉的身份戳破,可谁料到,孟云深带着康下泉入了会盟营帐,里面竟是寂静无声,一个多余的人也未有。
厉长生笑着说道:“会盟改日进行,难道孟先生未有听说这个消息?”
“厉长生你莫要得意!”孟云深死死皱着眉头,道:“你可知我手中这质子是谁?”
“听说是太子殿下的亲生父亲。”厉长生淡淡的回答道。
孟云深眉头皱的更紧,道:“你知道?”
厉长生表情淡然,上下打量那被五花大绑的康下泉,道:“本是不知的,但孟先生突然偷偷往大营内运送个活人进来,长生如何能不在意?”
孟云深眯着眼四下里一看,并无有发现太子殿下荆白玉的踪影。
他干脆朗声说道:“厉长生,看来你是知道的。如今的太子荆白玉,根本不是荆国皇族血脉,他不过是后妃与这康下泉私通所生,并不配继承大荆皇位!”
厉长生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孟云深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继续说道:“如今康下泉我也已经带来了,你可瞧得清楚,荆白玉的确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并非我瞎编乱造,想要污蔑于他,这乃是事实!”
“这乃是事实……”厉长生嗓子里发出呵的一声冷笑,道:“就算是事实,那又如何?”
孟云深冷声说道:“厉长生,你乃是个难得的人才,理应辅佐真正的君主。何必在荆白玉那假皇子身上浪费才华!追随于陵川王才是得以施展抱负的正途!”
厉长生说道:“果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孟先生并非一条路上的人,孟先生不必于我多费口舌。”
“你!”孟云深道:“你以为今日遣散了会盟,我便无有揭露荆白玉身份的机会?!”
他说着,将康下泉提起来当做挡箭牌,拽在跟前,朗声对包围着的侍卫们说道:“你们可都看清楚,这乃是太子殿下荆白玉的亲生父亲,你们若是胆敢伤他一根头发,荆白玉恐怕日后不会放过你们。”
他说着,便要用康下泉作为人质,从营帐之内突围出去。
这里乃是会盟大营,虽然营帐内一个七国使臣也无,但营帐外面还是有许多人路过的。
孟云深今日便是要破釜沉舟,必然要将荆白玉的身份闹大不可。
“拦住他,莫要让他离开。”厉长生淡淡的开了口。
“是!”侍卫们齐刷刷的回答。
这些侍卫乃是荆白玉身边的亲随,都对荆白玉唯命是从,今日厉长生全权调配他们,他们自然也对厉长生言听计从。
孟云深被挡住去路,当下用长剑死死抵着康下泉的脖子,呵斥说道:“若是再挡我路,我便一剑杀了他!”
“好啊。”厉长生笑着说道:“若是孟先生足够魄力,便杀了他给我瞧瞧。”
若是康下泉一死,那荆白玉的身份可就死无对证……
孟云深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以康下泉为人质,可到头来其实根本不敢伤害康下泉,还要用康下泉来打压荆白玉。
“啪啪——”
两声脆响,是厉长生拍手的声音。
有侍卫恭敬的上前,将一把长弓送到他手中。
厉长生唇角微微抬起,他的手臂也缓慢的往上抬起,将弓箭张满,白羽长箭直指孟云深手中的人质,荆白玉的亲生父亲康下泉。
康下泉无法说话,嘴巴被堵着,根本一点声响也是发不出。他双眼不停的晃动着,害怕的浑身也抖动了起来。
“厉长生!你大胆!”
孟云深着实被厉长生吓了一跳,道:“你若是胆敢射杀康下泉,荆白玉是不会放过你的,他可是荆白玉的亲生父亲。你可知道,荆白玉虽看起来成熟稳重,其实是最渴望亲情之人?”
“我当然知道。”
厉长生眯着眼睛,冷淡的说道:“这个世上,最懂他的人是我,无需你来多嘴。”
“那你还……”孟云深额上滚着冷汗,生怕厉长生真的一瞬间松了手,那自己的计划……
厉长生嗓子里发出呵呵的冷笑之声,说不出的诡异,道:“所以……今日我未有带小白一起来,不是吗?”
的确如此,营帐之内未有瞧见荆白玉的人影,只有厉长生一个在恭迎着孟云深。
厉长生知道,荆白玉不过看起来冷漠成熟,其实怎么瞧都只是十八岁的半大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