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武功那般厉害,我还真是害怕呀。”姜笙钰开玩笑的说。
他说罢了,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荆白玉,道:“我可是一片好心前来,陛下打开看看罢。”
“这是什么?”荆白玉展开一瞧,册子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蝇头小字。
姜笙钰露出一个坏笑来,道:“陛下有所不知。您已经成为新皇,这新皇如何能无有皇后呢?如今新皇不只是没有皇后,连一个后妃也是无有,这朝中大臣绝对担心坏了。不只是朝中大臣啊,驿馆之中的各位外臣,也是怪担心的!”
荆白玉一听,登时便明白过来,姜笙钰果然是来寻自己的晦气的!自己便不应该叫他进来。
不论是大荆的朝臣,还是各个国家的外臣,都想要为新皇进献美人。若是哪位美人能博得新皇青睐,指不定便是未来的皇后。
这可是增进邦交的最好办法,所以驿馆里的外臣们,皆是十足的热情。最为热情的便是姜笙钰了,姜笙钰见他们不好将美人名册送入宫中,便自告奋勇的拿了名册前来,准备送给荆白玉过目。
“姜笙钰,你这是……”
荆白玉话还未有落点,就听到外面灵雨的声音。
灵雨说道:“厉大人,您回来了。陛下正在里面。”
“厉长生回来了……”荆白玉莫名有点做贼心虚,赶快抓了那份美人名册,就要藏起来毁尸灭迹。
厉长生已然推门走进来,眼看着藏东西有些个来不及。
姜笙钰一瞧,还添乱的喊着:“陛下,您别把名册收起来啊。”
荆白玉狠狠瞪了一眼姜笙钰。
厉长生自然一进来便瞧见了荆白玉手中的小册子,道:“钰儿怎么又来了?”
姜笙钰满面笑容的走到厉长生身边,道:“我正巧没事,所以过来瞧瞧。”
“厉,厉长生,你回来了啊。”荆白玉有点磕磕巴巴,心想着决不能叫厉长生看到名册,他指不定会误会自己是个渣男。
荆白玉是绝对没有再纳其他女人为妃的想法,这辈子他有厉长生一个便足够了。虽然荆白玉知道,如此一来前路必然坎坷,但他早已下定决心。
厉长生走过去,道:“长生回来了,陛下手中可是拿了什么?”
“什么也无有。”荆白玉果断的说道。
厉长生微微一笑,道:“看来小白是不想叫长生知道啊。”
“不是。”荆白玉道:“其实……其实……”
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侧头瞪了一眼姜笙钰。
姜笙钰笑眯眯的回视着荆白玉,道:“叔叔,你可能还不知道,大臣们还有驿馆里的外臣们,都在积极的给陛下寻找美人呢!”
“姜笙钰你!”荆白玉气得瞪眼睛,威胁的说道:“你在胡说八道,我让你一会儿后悔!”
荆白玉赶忙拉住厉长生的袖子,道:“你听我解释,其实我……”
荆白玉一肚子的话未有出口,厉长生突然低下头来,准确无误的在荆白玉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荆白玉仿佛被点了穴道,整个人顿时没了声响,目瞪口呆的瞧着厉长生。
那面姜笙钰顿时也傻了眼,他哪里见过这般光明正大的?简直将自己当成了空气。
厉长生笑着说道:“小白不用解释,我当然知道,小白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怎么还有心思去寻其他美人,是也不是?”
荆白玉脑子里有点发懵,听了厉长生的话,忍不住点了点头。
姜笙钰眼看着他们两个人又开始你侬我侬,顿时撇了撇嘴吧。
“钰儿。”厉长生叫了姜笙钰一声。
“叔叔……”姜笙钰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道:“怎么了?”
“这名册可是你拿过来的?”厉长生眼神淡淡的瞧着他,道:“之前你拿来的便是这个罢?”
“叔叔,其实,我……”
这回换成了姜笙钰纠结的想要解释。
厉长生道:“好歹我也是你叔叔,钰儿怎么胳膊肘向外拐,一心想着给你叔叔头上戴绿帽子?”
“绿……帽子?”姜笙钰不明所以,满脸迷茫的模样。
荆白玉倒是听懂了,毕竟他与厉长生相处的时间长,自然知道一些个新鲜的词语,止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其实我……”
姜笙钰最后蔫头耷拉脑的从大殿走出,恨不得走一步叹息三口气。
他出来之时,正巧碰见路过的冯陟厘。
冯陟厘迎面走来,目光扫了一眼姜笙钰,却仿佛未有看到,面无表情的便要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冯陟厘!”
姜笙钰立刻伸手一拦,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见到孤当做没瞧见吗?”
“拜见姜王殿下。”冯陟厘这回未有迟疑,抱拳行了个礼。
冯陟厘平静的说道:“冯某人眼下还要去太医署配药,所以……”
“不许走!”姜笙钰一口拒绝,硬生生截断了冯陟厘的后半句话。
冯陟厘没了办法,只好说道:“姜王若是想要从中作梗,挑拨陛下与厉大人的关系,冯某人觉得,还是算了罢,莫要做什么无用功。”
“从中作梗,我?”姜笙钰一脸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冯陟厘点点头,道:“正是。难道姜王不是想要挑拨陛下与厉大人的关系,然后带着厉大人回到姜国去?”
姜笙钰狠狠对着冯陟厘翻了个大白眼,道:“在你眼中,我便是如此的卑鄙小人?”
“呵——”
冯陟厘淡淡一笑,道:“在冯某人眼中,姜王可能比这还要卑鄙一些。”
“冯陟厘!”姜笙钰气得差点子爆炸,道:“孤要砍了你的脑袋。”
冯陟厘并不怕,眼睛都未有多眨动一下,道:“冯某人乃是新皇的师父,姜王想砍掉冯某人的脑袋,恐怕不容易。”
“你,你真是……”姜笙钰已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道:“谁说我是想要挑拨他们的,我不过是想要替我叔叔,试探一番新皇罢了!”
说白了,是姜笙钰心中着实放心不下。
荆白玉今非昔比,已然是大荆的皇帝了,厉长生想要与他在一起,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若是日后荆白玉移情别恋,要迎娶皇后,或者纳妃怎么办?
姜笙钰想一想,都替他叔叔觉得委屈,到时候厉长生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所以姜笙钰左思右想,便拿着美人名册前来,想要去试探荆白玉一番。
哪想到试探没试探完,反而成了头号的大坏蛋,还被冯陟厘骂卑鄙。
姜笙钰气愤的瞪着冯陟厘,冯陟厘表情还是很平静。
冯陟厘道:“看来是冯某人误会了姜王。”
“你这算是道歉吗?”姜笙钰嫌弃的说道:“孤感觉不到丝毫的诚意。”
冯陟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诚意?莫不是还要冯某人以身相许?”
“什么?”
姜笙钰给他吓了一跳,道:“以身相许?亏你说的出来!你这皮糙肉厚的,谁要你以身相许。”
“不是最好。”冯陟厘说着要走,估摸着还惦记着他太医署中的要事。
“等等!”姜笙钰脸上溢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再次拦住冯陟厘的前路。
姜笙钰道:“若是以身相许了,是不是应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日后孤回了大姜去,你也要跟着我回大姜,是也不是?”
冯陟厘乃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人才,没有他解不了的毒,也没有他医不活的人。这般多年来,姜笙钰一直都非常努力的,想要将冯陟厘扣留在姜国,不过最终皆是失败告终。
而眼下……
姜笙钰果然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笑着说道:“方才那以身相许可是你说的,你可不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罢?”
冯陟厘倒是笑了,道:“所以姜王您是鸡还是狗?”
“什么?”姜笙钰一脸迷茫。
冯陟厘道:“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就是打个比喻。”姜笙钰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点疼。
冯陟厘道:“姜王殿下的确有点像斗鸡,但又更像是狼狗。”
“冯陟厘!你大胆!”姜笙钰呵斥说道。
“皇上!冤枉啊!”
“我陆家满门忠烈!”
“忠心耿耿!”
“怎么会做出造反之事!”
姜笙钰的呵斥之声,已然被哭喊声给压了下去。
他回头放眼一瞧,就瞧有人跪在荆白玉的寝殿门口,正哭丧一样的喊着。
姜笙钰道:“好像是陆家人,这一下子新皇可有的要头疼了。”
一个看起来七十有余的老人跪在大殿之前,灵雨带着一干宫人,想要将他扶起,但那老者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
老者一边哭嚎一边磕头,看起来心酸之至,乃是陆夫人的爷爷,眼下陆家辈分最高之人。
陆夫人下狱,陆家人心惶惶,不少人跑来求见荆白玉,新皇却根本不见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心中皆是有数。陆家人更是慌张焦急,但又无有其他办法。
陆老一看,当下便进了宫来,跪在荆白玉的寝宫跟前,看样子若是新皇不肯见他,他便要长跪不起,不肯离开。
这会儿姜笙钰好不容易离开,荆白玉正与厉长生解释着美人名册的事情。
厉长生总是一脸笑眯眯,也不知道有没有误会,叫荆白玉抓耳挠腮。
结果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隐隐绰绰的哭声。
厉长生一听,道:“名册的事情,怕是要过会儿再解释了。”
荆白玉皱了皱眉头,道:“真是麻烦。”
厉长生道:“所以陛下,准备如何解决陆家的事情?”
说起这个荆白玉也着实为难,道:“还未有想好。”
陆夫人好歹以前是荆白玉的母后,若是荆白玉下手太狠,恐怕会被有心人诟病,说新皇残暴凶狠,这对准备登基的荆白玉着实不利。
但若是不严惩陆夫人,荆白玉的威严又将受到损伤。
“唉,还有陆轻舟……”荆白玉叹息一声,道:“陆轻舟一直跟着我,是忠心耿耿的,陆家的事情若是牵连到他,我心中不忍。”
厉长生说道:“新皇登基,若是眼下对陆家赶尽杀绝,的确会让百姓惶惶不安。不若陛下仁义为先,赦免陆家九族死罪,将陆家人革职查办,也不是不可的。”
厉长生话说到此处,稍微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陆夫人……是非死不可的。”
新皇并未有出来见陆老,只是着人前来传话罢了。
陆老跪到日落时分,终于还是支撑不下,被颤巍巍的扶着离开皇宫,送回了陆家的府邸。
陆家风光一时,如今府邸门口寂静无声。
马车骨碌碌而来,陆老被搀扶着到了门口,才有小厮打开半扇大门,扶着陆老走进内里。
陆家人仿佛做贼一般,全都猫在大厅之内,一个个垂头丧气,不言语不也出声,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来了!”
“老太爷回来了!”
不只是谁喊了一句,众人这才齐刷刷站起来,七嘴八舌的发问。
“爷爷,到底怎么样了?”
“新皇怎么说?”
“我们陆家可是……”
陆老拄着拐杖,有气无力的模样,根本说不话来。旁边的随从连忙说道:“新皇已然答应,不会降死罪与陆家九族。”
“真的?!”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啊!”
油锅里突然被泼入一捧凉水,陆家人终于恢复了生机,立刻兴高采烈的叫出了声来。
“住嘴!”
“好什么好?!”
陆老拄着拐杖呵斥起来,道:“你们这些庸才!废物!难道看不出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们陆家的百年基业,就算是要完了!完了!”
陆老说着止不住泪流满面,道:“皇上太狠了!太狠了!陆夫人好歹做了他十八年的母后啊!皇上怎么能……怎么能……”
陆家人围在旁边,听到陆老的呵斥,一时间都没了声音。毕竟在这个家里,陆老可是主心骨,谁敢跟他叫板?
只是片刻时间,已经有人忍耐不住。什么主心骨,眼下陆家都要完了,何必再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一个人止不住开口,道:“老太爷!陆夫人做出那样的事情,皇上能开恩不牵扯九族,已然是天大的恩惠,老太爷您怎么还不知足呢?”
“说的是啊,陆夫人做了皇上十八年的母后,就差最后一哆嗦,陆夫人为何自寻死路?陆夫人马上就能变成太后了啊!这一切又怪得了谁呢?都是陆夫人的错啊!”
“是啊,陆夫人怕不是疯了罢!”
“住嘴住嘴!”陆老狠狠的用手杖戳着地面,道:“你们可还把自己当成陆家之人?为何会说出如此言语?”
有人嗤笑一声,道:“什么陆家,眼下算是完了,老太爷也莫要再自欺欺人。”
这话说罢了,便有人大步离开了陆家。
有一个人走,随即便又有第二个,第三个人离开。
陆老眼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们,登时一口气未有喘上,差点子便仰过去。
“爹!爹啊!”
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冲上来,扶住了陆老,道:“爹!您不要生气啊。我们陆家还没有完!没有完!”
“完了……”
“真的完了……”
“陆家的百年基业……”
陆老目光无神,迷茫的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