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后与谁更为亲近,不用旁人说道,但凡长了眼睛的,皆是一清二楚。
朝堂上那帮子老臣也是如此,知道太后爱见小儿子陵川王,便有不少皆入了陵川王的党派。就等着如今皇帝身子骨不佳,一旦驾崩,太子年幼,便推举陵川王即位称帝。
虽说太子乃是太后的亲孙子,可这孙子哪里比得上儿子,儿子可是从太后肚皮里蹦出来的,陵川王小时乃是太后亲自养大,自然亲近的很。
说起荆白玉这孙儿,也无法时时刻刻在太后面前晃悠,只得每天前来问安,便是想要亲近,也是亲不起来的。
孙子和儿子都是正统血脉,太后愿意支持哪一个,这可都是不好说的事儿。
荆白玉插不上话,心里又是着急又是不舒坦。他两只小拳头都紧紧攥起来,思忖着难不成,自己便不如小叔父陵川王了?这如何可能?
厉长生见荆白玉强颜欢笑模样,这会儿倒是有些个心疼起来,不似方才自己欺负人时欢心愉悦。
这小太子不过七八岁年纪,若想与二十出头的陵川王斗法,的确是强人所难了些,也着实勉强了些荆白玉。
厉长生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太后与陵川王。
陵川王荆博文这会儿正说着:“母后,您午膳用得着实少,不如再食些果子,儿子给您剥开,可好?”
“不了不了,”太后连连摇手,道:“你一去陵川便是一年年的不回来,你可不知啊,娘早就老了,这每顿饭若是食得太多,过会儿一准整张脸都肿起来!可不能再多吃了。”
“呀,”荆博文惊讶的道:“这是甚么病症,可叫太医和巫医前来瞧过?”
“瞧是瞧过了,”太后不甚在意的道:“药吃了不老少,每每多食一口,仍是肿得难受,不顶用的。”
“母后,”荆博文又道:“这般可不行,还是再叫太医和巫医前来瞧瞧罢,可别是甚么大毛病。”
厉长生一瞧,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时机正好,倒是叫小太子荆白玉出头之时了。
厉长生这便开了口,恭恭敬敬的道:“启禀太后,太子殿下近日听闻太后被水肿之症困扰,命小臣多方寻找,倒是觅得一件稀罕顽意,或可解除太后娘娘的困扰。”
“哦?”
太后与陵川王一时皆被厉长生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
太后奇怪的道:“玉儿寻到了什么稀罕顽意?哀家还真是好奇呢。”
“我……”
荆白玉突的被点了名儿,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去瞧身侧的厉长生。
这是唱的哪一出?荆白玉有些个昏了头,全然不知自己叫厉长生去寻了什么,太后被水肿之症困扰的事儿,荆白玉今儿个也是头一次听闻。
“太子殿下不必害羞。”厉长生笑着道:“请太子殿下将这稀罕顽意,亲自献给太后娘娘罢。”
厉长生变戏法一样,将宽大袖子一抖,便把一样物件放于荆白玉掌心。
荆白玉定眼一瞧,“嗬”的抽了一口气,眼睛也睁大了些许,只觉掌心中沉甸甸的,这物件模样好生古怪,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荆白玉与厉长生对上眼神,连忙定了定心神,略微点头,这才起身,捧着那稀罕顽意,恭敬的走到太后面前,道:“祖母,这是玉儿寻了好久的东西,请祖母一试。”
“这……”
太后一瞧,道:“这是什么顽意,哀家竟从未见过。文儿啊,你不是最喜欢这稀奇古怪顽意,可见识过了?”
陵川王荆博文也是无忧头绪,道:“儿子孤陋寡闻了,也不曾瞧见过。”
荆白玉煞是镇定,道:“祖母容玉儿的掌事内使禀报一番。”
“好,”太后拿眼瞧了一下厉长生,道:“你且说说这是甚么?”
厉长生当即上前两步,形容镇定,神态温谦,道:“这乃是专门用以祛除水肿的小顽意,正适合太后您使用。”
厉长生拿出的东西,一瞬间惊艳全场,可不就是先前他从盲盒里开出的美容仪器?
这refa铂金微电流四轮美容仪按摩器2000元左右的价格,着实并不便宜,最大的卖点便在于仪器本身可太阳能产生微电流。
说句老实人的老实话,仪器所产生的微电流,对于人体来说,并无太大功效。想用此来瘦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话又说回来,这款滚轮美容仪除了微电流外,倒是对祛除水肿、暂时提升有着很好的效果,功效性不容小觑。
太后道:“所以这稀罕顽意,到底要怎么用?哀家着实看不懂。”
厉长生道:“请太后握住手柄,将滚轮放置于脸上,然后轻轻推动手柄,使得滚轮滚动。”
太后拿着美容仪,依照厉长生所言试了一试,道:“哎呀,有些个疼,仿佛脸皮被夹住了一般。”
“太后可再轻一些。”厉长生道。
这使用美容仪并非越用力越好,脸部皮肤娇嫩,太过用力使得皮肤受损,反而得不偿失。
厉长生又道:“太后可顺着下颚轮廓,向耳部滚动,如此反复,过一会儿便可发现奇效。”
滚轮美容仪设计原理,的确有达到去水肿功效,但效果其实也并无太多神奇。这肉眼可见的,还有一部分,乃是脂肪的流动性所致。
人体脂肪流动性相当可观,以美容仪器不停在脸部滚动,脸部脂肪会随之提升,这种提升乃是暂时性的,不可维持过长时间,但这种肉眼可见的改变,倒是的确让人欢心鼓舞,也是refa美容仪的即时效果奥妙所在。
太后按照厉长生所言,将信将疑的试用了一会儿工夫。这力度掌握合适,倒也觉得颇为舒适。平日里有小宫女给太后按摩肩背,但这脸部从未这般按摩过,没成想也着实享受。
太后只顾着按摩一边脸颊,片刻功夫,旁人还未说些什么,那陵川王荆博文倒是第一个开口。
“母后,好像真的管用,您瞧。”
荆博文捧来镜鉴,太后往镜中一瞧,登时大喜过望,满眼皆是不敢置信。
那面荆白玉也瞧见了,眼睛睁大了几分,小声道:“这真是神了。”
厉长生低笑一声,无有多言。
就瞧太后用过美容仪的那边儿脸,皮肤明显紧致,比另外一面要小了一号似的。
太后年纪大了,却也爱美的厉害,如此一见哪里能不欢心,道:“玉儿这顽意是哪里寻到的,竟这般厉害!哀家还当自己眼花了!竟是仿佛年轻了十岁呢!”
荆白玉连忙道:“祖母您是一下年轻了二十岁!祖母若是欢喜,日后玉儿再去为祖母寻这类稀奇顽意。”
“好好好,难得玉儿有心了。”太后拿着镜鉴来回端详,越瞧越是欢心喜悦,道:“玉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祖母是没白疼的。来,玉儿,祖母身边坐来。”
小太子荆白玉本似个局外人,坐得老远,受气包一个。但如今太后发了话,荆白玉瞬间欢心起来,一个跳窜窜站起身,便走到太后身边坐了。
荆白玉坐好扬眼去瞧厉长生,便见厉长生微笑以对。
荆白玉这会儿笑得甚甜,对上厉长生的笑容,瞬间不知心中什么个滋味儿。
心里忖度着,我这还生气着!
厉长生见了陵川王也不告知与我,这会儿却又帮着我做事,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老奸巨猾的狐狸一只,忒的让人心烦。
这小太子与陵川王在太后面前轮番争宠,半日下来打了个平手。
别看只是一个平局,但荆白玉还是满心欢喜。毕竟往日里,太后只要见了荆博文,眼里便容不得旁人,谁能和他打了个平手,恐怕是从未有的事儿。
如今小太子荆白玉占了便宜,心中哪能不欢喜,从太后宫中出来,一路上都哼着调子,脚步轻快的很。
那面陵川王荆博文别了太后,便从皇宫之中出来,往自己下榻的住处而去。
他乃是陵川地界的大王,如今奉命进了都城,为了避嫌,也是不能直接住在皇宫之中的,自有他居住的府邸。
这府邸看起来颇为恢弘,乃是太后亲自给置办的,就盼着每年陵川王能回来小住些日子,能舒舒坦坦无忧无虑的。
今日小太子荆白玉心中欢喜,其实陵川王荆博文也是心中欢喜的。
不为别的,自然是因着荆博文的眉毛。
自从宫宴结束那日,荆博文把眉毛给燎了,到如今好几日工夫,荆博文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羞于见人。
厉长生一出手,简直起死回生,叫荆博文欢喜异常。厉长生还将香奈儿男士眉笔送予荆博文,叫他平日里可自己填补眉毛,着实让荆博文心情大好。
“大王回来了。”
荆博文才入了府邸,便听到有人说话。
他不用回头,便也猜了个十足,道:“呦呵,孟云深是你啊。”
来人二十出头年纪,身量要比荆博文高半头有余。虽生得高大挺拔,却又长着一张标准文人面孔,儒雅俊逸,观之忘俗。
荆博文乃是陵川王,一方之主,其麾下谋士食客数不胜数,何止千人,这孟云深便是其一,已然跟随荆博文十年有余,乃是陵川王麾下赫赫有名的谋主。
荆博文转头瞧他,颇为得意的挑了挑眉头,道:“云深啊,你瞧,你可发现孤有何改变?”
“大王……”孟云深表情淡淡的,眸子并未转动,并无过多上下打量之意。
荆博文不给他回答的工夫,已然道:“可有觉得孤今日更为俊朗了几分?”
“呵——”孟云深倒是笑了,笑起来颇为随和模样,却让荆博文听了着实嫌弃。
荆博文道:“你可莫笑,这一笑恐怕哪方要遭难!”
孟云深道:“看来大王的眉毛是补上了,可喜可贺。”
“甚……甚么!”荆博文连忙退了两步,用袖子掩住自己一半脸,道:“你怎么知道我眉毛……眉毛的事儿!我可没叫任何人知晓过!”
荆博文丢了一半眉毛,这等丢人之事,自然是要藏着掖着,尤其对于孟云深来说,更是不好启口。
他几次想要找孟云深帮忙,但临了皆是打了退堂鼓,心里寻思着,孟云深那笑面虎若是知道了这事儿,恐怕心里要笑他两三年。
孟云深道:“大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怎么可能?”荆博文道。
孟云深道:“大王当日被烛火烧了眉毛,喊叫之声颇大,云深正巧路过,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路过?!”荆博文气得跳脚,道:“你路过不进来帮忙灭火?孤怎么不见你来帮忙?”
“嗯……”孟云深面部表情寡淡的很,淡淡低吟一声,无有多言。
“哦!”荆博文指着孟云深鼻子道:“孤知了!指不定是你设的局,放的火!是不是你故意烧了孤的眉毛!你说,从实招来。”
孟云深淡淡的道:“大王恐是又异想天开了。”
“呸!”荆博文道:“绝对是你这老狐狸搞得,你且站在这里别动,瞧我打不死你呢!”
孟云深果真负手而立,一动不动,道:“大王,这技不如人便不要夸下海口,小心一朝翻船,颜面可不好看。”
“你……”荆博文道:“真是气死孤了。”
孟云深道:“云深还有要事,大王或可听了再气。”
“不听!”荆博文摆手道。
孟云深也不多加劝阻,自顾自道:“大王可曾听说,近日窦将军便要凯旋?”
“自是听说了……”
孟云深果真话风一转便说上了正经事儿,叫荆博文不好不应声。
荆博文道:“怎么的?”
孟云深道:“窦将军乃是太后侄儿,虽常年戍守边疆,但无往不胜,不论是威望还是兵权,都令人着实敬畏。这次抵抗詹国,更是大获全胜,已然凯旋,不日便要进入都城。大王何不趁此机会,拉拢窦将军一二?”
“窦将军……”荆博文难得正经起来,道:“是了,可这窦将军向来一张冰块脸,比你还要油盐不进,这要如何拉拢?”
孟云深略微一笑,道:“大王不妨再入宫一趟,去见一见太后娘娘。”
“孤才出来。”荆博文道。
孟云深道:“此次窦将军凯旋乃是大事,不只凯旋,还带来了詹国投降文书,据说詹国愿伏低归顺大荆。陛下决计是欢心的,指不定太子荆白玉会趁此机会,请了旨意出城迎接窦将军。”
荆博文点点头,道:“太子想要抢功,那我应当去寻皇上啊。”
“大王此言差矣。”孟云深道:“大王虽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弟弟哪有儿子来的亲。这等机会,皇上恐怕是希望太子前去的。但太后不同,太后向来倾向大王,再者皇上又是仁孝著称,自然不好驳了太后的面儿。这事儿若是大王去求一求太后,那边一准儿成了。”
“如此……”荆博文干脆转身便走,道:“孤现在就去!”
窦将军凯旋,这消息震惊朝野。要知道自从戎狄归顺大荆以来,这詹国便是大荆最大的敌人。
詹国一方称霸,詹人骁勇善战,生性好强好胜,连年挑起战端,着实令大荆皇上头疼的很。这大荆与詹国的战事可要追溯几辈人之久,总也无休无止。
如今窦将军竟然凯旋,一举差点打到詹国都城,将詹人打得闻风丧胆,着实英雄了得。
再加上窦将军乃太后外戚一脉侄儿,皇上如何能不拉拢?此次窦将军凯旋,可是重中之重,绝不可怠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