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荆白玉也是明白这理儿的,自己年纪尚轻,若是日后想要稳固羽翼,必要有兵权支持,这窦将军可是不二人选。
这一大早,小太子荆白玉便摩拳擦掌,着四月给他换了新衣裳,在镜鉴里一照,道:“本太子去见父皇,你们不必跟着。”
“是,”四月恭敬道。
荆白玉大眼睛一转,有些个犹豫,嘴唇张了几次话音仍是未有出口。
四月一瞧,何等玲珑心肝,道:“启禀太子殿下,掌事大人就在外面,可要让四月为您传进来。”
“传进来做甚么?”荆白玉轻哼一声,道:“本太子方才见庭院里土多得很,定是小丫头们偷懒了!都是厉长生管教不严,你让厉长生把庭院打扫了,免得他闲不住又往外面去跑!”
“是是,”四月道:“都听太子殿下的。”
荆白玉这才点点头,穿戴整齐便去了。
四月无奈的摇摇头,等太子殿下走了,这才往庭院而去,便见厉长生正与灵雨说话。
四月上前道:“掌事大人。”
“原是四月。”厉长生道:“可有什么事儿?”
四月无奈的道:“掌事大人,这太子殿下年纪尚小,有性格脾性也是正常的事儿,掌事大人何必与太子殿下逆着劲儿呢。这冷战一日两日,也全没甚么,但时日长了难免伤感情。”
厉长生笑了一声,道:“多谢四月提醒。”
四月道:“我这不算甚么,毕竟……这些道理掌事大人哪能不知,不过是四月多嘴罢了。”
四月嘱咐一句,随即便去忙了,留下厉长生与灵雨两人。
灵雨有些个着急,道:“太子殿下还在生气,这可怎生是好。掌事大人,您到底做了些甚么,怎么就气着了太子殿下?”
厉长生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太子自个儿生闷气罢了。”
“这如何是好?”灵雨道:“太子今日闷闷不乐,恐怕郁结于心,可是要生病的。”
厉长生道:“这小孩子生了气,哄一哄也便好了,并非大不了的事儿。只是……”
“哄一哄?”灵雨纳罕的道:“如何哄?”
厉长生道:“我前些个见东夹那面有些个冬日用的皮毛,如今可还在?”
“在的。”灵雨道:“眼下天儿还暖着,那些个厚皮毛厚绒布,使不到的,东夹里倒是有些个。”
厉长生点点头:“你去给我寻一些来,要最好的皮毛,对了,还要白色的。”
“是,”灵雨应声道:“婢子这便去。”
厉长生又道:“再寻些好看的纨布来。”
“是。”灵雨越听越糊涂,这又要布料又要毛皮,掌事大人莫不是要给太子做新衣裳?
果不其然,厉长生还有后话,问道:“灵雨,你可会些个针线活计?”
“这,”灵雨道:“婢子的确会的,只是……”
只是太子殿下又不是甚么女娃娃,掌事大人若是真的送些个漂亮衣裳予太子,太子殿下恐怕也不会欢心。
厉长生道:“会就好,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是,婢子全听掌事大人吩咐。”灵雨最终还是应声道。
厉长生颔首,看来十拿九稳,道:“你且去。”
“是。”灵雨欲要离开,临走之时又转了身来,道:“对了,方才掌事大人说了句“只是”,这是何意?可是遇到了难事儿?”
“你果真细心的很。”厉长生笑了,不过两个字,过了这般久没成想灵雨还记着。
厉长生道:“并非我遇到了难事儿,而是太子殿下。”
“太子?”
厉长生点头,道:“方才太子欢欢喜喜去了,一准儿是因着窦将军凯旋之事去见陛下。”
灵雨不懂得朝堂大事,有些一头雾水。但听厉长生话中语气,太子此去怕是不妙。
果然就听厉长生继续道:“太子恐怕此时便碰了一鼻子灰,是欢心不得的。”
“这……如何会呢?”灵雨道:“掌事大人既然早有遇见,为何不出言提醒太子,若太子真吃了亏,那……”
一准又要不欢心了。
灵雨也是心疼太子,小孩子家家的,本应无忧无虑,这整日里不是为这愁就是为那忧,哪有个孩子的模样。
厉长生道:“小孩子吃点亏也不是不好,只要不吃大亏,涨涨记性倒是好事。”
厉长生说罢一笑,笑得颇有深意。
如今荆白玉吃了亏,才会知道有厉长生在一旁帮衬的好。厉长生要的便是荆白玉离不开他,拿捏住了小太子的脉门,才好稳固自己的地位。若不然等太子长大了,有主见了,厉长生这小船怕是要翻。
小太子荆白玉欢欢喜喜便去了,本觉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可谁料到了皇上面前,竟真的碰了一鼻子灰。
皇上一口否决,说他年纪还小,不叫他出城迎接凯旋的窦将军,还说已然定了人选,便是他小叔父陵川王荆博文。
荆白玉一听,顿时蔫蔫的,见父皇决意已定,也不好争吵什么,只得悻悻然离开。
皇上见太子不欢心,只是叹息一声,也无办法。太后亲自来求,皇上虽早定了太子出任,却也只好改了陵川王荆博文,这事儿便最终定了下来。
荆白玉悻悻然离开,只觉得有气无力,根本打不起精神来。
他不愿回寝殿去,便漫无目的游走一番,不知不觉一抬头,竟是到了涤川园的画阁之前。
荆白玉想到昔日里自个儿与厉长生初次在画阁相遇,时隔良久,仍觉那情景逗趣好笑的紧。
荆白玉忍不住裂开嘴巴笑了一声,复又板着脸,自然自语道:“不行,我要回去好好问问厉长生,到底与陵川王是个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一直都是陵川王的人,我却未有发觉?”
荆白玉想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赶忙掉头疾走,一口气就回了宫殿。
“四月!四月!”
小太子一路叫着。
四月忙不迭的上前,道:“太子殿下您回来了。”
荆白玉道:“怎么不见厉长生?又跑去哪里野顽了?”
四月道:“掌事大人就在殿中,似是在与灵雨说话。”
“又是小灵雨。”荆白玉一听,道:“一天天两个人腻在一起,说不完的话!你去将厉长生给我叫过来,我有话与他说。”
“是。”四月道。
荆白玉负着手,气势非凡,小大人一般进了内殿,心中盘算良久,就想着一会儿如何责难厉长生才好。
只是他刚入了内殿,就见自己榻上躺着什么东西。
这一看,仿佛个小孩。
“呀!”
荆白玉跑过去仔细一瞧,并非一个小人,而是一只小兔子,通体雪白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这是甚么?”荆白玉惊喜非常,睁大眼睛,试探性的伸手去摸,那兔子模样有些个奇怪,但比普通的兔子还要可爱数倍,大耳朵自然下垂,简直萌煞个人。
“自然是兔子玩偶。”
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道:“太子殿下可喜欢?”
荆白玉才抱起兔子玩偶,就听到厉长生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差点原地蹦起丈许高。
荆白玉怀抱着柔软的兔子玩偶,仿佛被抓了包,欲要将玩偶丢下,却也舍不得,反而抱得更紧,道:“什么兔子顽偶?这是你的?”
厉长生点点头。
荆白玉不给他开口机会,霸道的道:“在本太子榻上发现,就是本太子的了!”
厉长生被他逗笑了,说:“太子误会了,这兔子顽偶,本就是长生送予太子的,太子可喜欢。”
“喜……”喜欢!
荆白玉差一点子便脱口而出,硬生生止住,就差那么一点子,甚么颜面也都丢了。
荆白玉咳嗽一声,故作老成的道:“稀奇古怪,也便一般般罢。”
“太子喜欢便好。”厉长生点点头道。
“甚么话,”荆白玉道:“我是说一般般,不是喜欢。”
他抱着兔子顽偶跳了两下子,兔子顽偶亦是随着他跳了两下子,大耳朵忽闪忽闪。这兔子与小太子,乍一看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荆白玉摸着兔子的大耳朵,简直爱不释手,道:“哼,厉长生我与你说。你别以为弄些个小顽意,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厉长生佯装纳罕,道:“太子要与长生计较什么?”
“你与那陵川王到底……”
小太子荆白玉话到一半,突然住了口。
他低头一瞧,只觉毛绒柔软的兔子顽偶身上有凉丝丝之物,仔细一瞧,原是一块玉佩。这玉佩通体纯白莹润,与白绒绒的兔子几乎融为一体,一时竟是无有区别。
兔子玩偶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一瞧便是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
“这玉佩……”
荆白玉登时傻了眼,盯着玉佩出不来声,这不就是陵川王私底下贿赂收买厉长生用的玉佩,怎么会戴在兔子身上?
荆白玉愣了半晌,随即心中欢喜起来,厉长生将玉佩主动拿到自个儿面前,不就是说,厉长生还是自己这边的人,并不想去陵川王那面?
厉长生眼见小太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开心起来。果然孩子便是要哄的,哄一哄也就是了。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先前在太后宫殿之中,长生怕隔墙有耳,所以无有解释,恐怕太子近日都在误会这事儿,所以长生也不好不解释。如今真相大白,太子可还怀疑长生?”
荆白玉咳嗽一声,板着脸道:“哪有,我没怀疑你,是你多心了!”
厉长生顺着他的话道:“原是长生多心了。那长生送予太子的礼物,太子可喜欢?”
荆白玉抱着兔子玩偶,用肉肉的小脸在兔子上蹭了蹭,道:“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那便好。”厉长生道:“也不枉灵雨赶了一日的活计。”
“甚么?!”荆白玉乍一听有点懵,蹭兔子的动作都僵了。
厉长生笑着道:“这兔子乃是灵雨一针一线缝制,天底下独一无二。”
“灵……灵雨做的?”荆白玉脸色瞬时变了数变。
这兔子自然是灵雨做的,厉长生可没那针线活。只不过是厉长生画了图样,让灵雨按照做的,正好赶了一日,等太子徜徉一日归来,堪堪做好。
荆白玉抱着兔子,一副纠结模样,似是想将兔子推出怀中扔了,又似舍不得丢下,那面容别提多纠结。
厉长生便是故意逗他,见他生气了笑,笑了又纠结,果然千变万化都是一般讨人喜欢。
厉长生道:“怎么的?听说是灵雨做的,不想要了?那正好便给小臣,小臣帮太子殿下将兔子扔出去。”
“不!”荆白玉最终还是舍不得,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兔子顽偶,又是个的小孩子心性,爱见的不得了。
荆白玉抱紧了兔子顽偶,道:“不准扔,本太子的东西没有扔掉的道理,留着!”
第34章 枕边风
荆白玉生了几日的气劲儿, 与厉长生单方面冷战多时,没成想皆是误会。荆白玉这么一听, 只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忍不住瞪了一眼厉长生。
荆白玉道:“那……从祖母那处回来, 你怎么的不和我解释?拖到眼下这般时辰,哼……”着实让本太子好等!
厉长生笑着道:“小臣的确是想解释一番, 只是太子殿下不给机会,瞧见小臣便负气离开, 连一句整齐的话儿都不叫说,这……”
荆白玉一听,有些面皮发烫,仔细一琢磨, 仿佛是这么回事, 但这能怨自己?明明是厉长生他先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儿。
荆白玉不服的辩解起来,道:“那也是你,好端端的接陵川王的赏赐做什么?他给你玉佩, 你当一口回绝,方才能显示出你追随本太子的决心呀!”
厉长生仍是笑着,道:“这陵川王一看心思便不单纯, 日后必是太子殿的下劲敌。陵川王若是不想方设法派个眼线细作过来,恐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既然如此, 不如让陵川王以为长生便是细作,也好糊弄他一番,这样也免得陵川王再派遣细作前来, 惹出更多事端的好。”
果不其然,小小年纪的荆白玉在厉长生面儿前,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他的。厉长生这人,仿佛比旁人多长了一张嘴一副心肝似的,做事说话皆是头头是道无懈可击。
这一会儿荆白玉无话可说,厉长生又道:“还有一点子。”
“什么?”荆白玉问。
厉长生指了指兔子布偶脖子上的玉佩,道:“这玉佩一看便是价值连城,陵川王出手大方无人能及,若是长生不收,岂不暴殄天物?”
“你……”荆白玉还以为他要说些个什么,乍一听气得差点子翻个白眼,道:“这破玉佩有甚么值钱的?改日本太子送你个更好的!”
厉长生露出老谋深算的微笑,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道:“小臣谢太子赏赐。”
这一出手便损失800万的玉佩,全然一副赔本买卖,岂是厉长生的作风?
小太子荆白玉总觉得哪里有些个不对劲儿,自己仿佛掉入了什么陷阱之中……
只是怀中兔子顽偶着实太过可人疼,荆白玉从未见过,喜欢的心肝肉跳,也着实顾不得什么陷阱。
这兔子顽偶乃是大荆上下独一份,虽在现代不过普普通通的小孩子顽具,可如今倒显得极为珍贵。
灵雨赶了一整日的针线活,用的布料毛料可都是最好的,就连小兔子的一双眼睛,也是用着上好的玛瑙玉石,不论模样还是手感,皆是丝毫不差,全挑不出个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