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厉长生身上总是带着爱马仕大地香水的味道,荆白玉一闻便知,都无需厉长生走近,便能将他分辨出来。
这爱马仕大地男香绅士沉稳,就算不经常闻香的人,也不会晕香头疼,是厉长生以前也比较喜欢的味道。
但是爱马仕大地并不适合荆白玉喷洒,会显得过于老成,与荆白玉那可爱模样煞是不符合。
厉长生一边给荆白玉将香水喷洒在他的身上,一边道:“太子先闻闻,味道如何?”
“嗯……”荆白玉轻轻的嗅了两下,道:“怎么……怎么有股奶味儿?”
厉长生笑道:“这香水叫宝宝香,就是有股奶里奶气的味道,是不是与太子殿下再合适不过?”
“什、什么!”荆白玉赶忙挥着手道:“不喷了不喷了,谁要奶里奶气的,我才不要呢,你快住手。不对,你把香水给我,我要喷在你的身上,让你也变得奶里奶气的。”
荆白玉一下子恢复了活力的样子,拿着香水一通给厉长生猛喷。这一下子好了,荆白玉与厉长生身上,接连满屋子里也都是这奶里奶气的味道。
这宝格丽的甜蜜宝贝香水,乃是水生花香调,初闻之时能感觉到一点点淡淡的脂粉气息,仿佛宝宝刚洗完澡的痱子粉味儿,随即是淡淡的奶香,不会让人觉得甜腻非常,反而温柔亲和,毫无负担可言,尾调还有一丝丝淡淡的香草与桃子香气,绵长悠久。
香水闻起来毫无攻击性,奶里奶气的,的确适合小太子荆白玉这样的年龄,只是荆白玉一直声称自己已然是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喷这样奶里奶气的味道?
荆白玉追着厉长生一通讨伐,转眼也便忘了鸟屎的事情。
过不得多时,陆轻舟就在外面敲起门来,道:“公子可曾沐浴好了?”
“什么事情?”厉长生扬声问。
荆白玉追的累了,小脸红扑扑的,这会儿正坐在席子上在呼呼的喘着气儿,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陆轻舟在外面道:“是那被救回来的少年,医师说已然无事,这会儿也已经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荆白玉一个窜身,翻身跃将起来,道:“这般快?我去瞧瞧。”
厉长生紧随其后,一同出了房门,陆轻舟连忙引着太子与厉长生往安置少年的房间而去。
陆轻舟道:“就在里面。”
荆白玉头一个走进去,背着手小大人一样,往里探头一瞧,那少年果然已醒来,正睁着大眼睛,警惕的瞧着四周。
他们一行人入内,少年第一时间发现,他似是想要坐起身来,却因着伤口着实无法动弹,嗓子里到底疼的哼了一声。
“哎呀,”荆白玉加快了步伐,跑到榻边道:“你伤得那般重,不要起来。”
少年警惕的瞧着他,眉头皱的死紧。
厉长生走过来,道:“无需紧张,我们不会对你如何的。”
少年听了厉长生的话,丝毫放松亦是无有,眉头反而皱的更紧。
荆白玉一瞧倒是笑了,回头道:“厉长生,你把他吓着了,肯定是你长得太凶,你去那边,我来跟他说话。”
厉长生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小太子还在气自己刚才给他喷宝宝香的事情,所以现在得了工夫便要损自己一番。
厉长生干脆不言语,站在一边瞧着。
荆白玉坐在榻边上,道:“是我救了你,你不记得了吗?你别怕,你叫什么名儿,告诉我,那帮人欺负你,我给你做主,可好?”
荆白玉打起千百叠的温和,仿佛眼前这十六七的岁的年少,其实是个六七岁的小弟弟一般,他倒似是虚长了几岁,煞是有耐心的模样。
只是少年仿佛不吃这一套,嘴巴紧闭,根本不言语一句。
陆轻舟一见,赶忙说道:“公子,这少年好像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啊?”荆白玉纳罕的道:“为何会这样?”
“公子请看。”陆轻舟虚指了一下少年的勃颈处,就瞧少年喉结附近,有个狰狞的伤疤痕迹,如今已然不再流血,仿佛年代久已,只是如今瞧了仍是叫人浑身发麻。
陆轻舟继续道:“恐怕是他早年喉咙受了重伤,如今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
“这……”
荆白玉瞧得心中一阵发堵,道:“这也太可怜了罢。”
陆轻舟道:“轻舟已然打听清楚了,这少年就是邹老爷侄儿家中的奴隶,因着不会说话,所以总被欺负。前几个似乎惹了主子不快,所以就被丢尽了猎场之中,让他充当猎物,用以取乐大众。”
荆白玉再一听,更觉着心中不舒坦。
他瞧了一会儿那少年,少年始终不言语,也瞧着荆白玉,眼睛都不眨一眨的。
荆白玉有些个不落忍,说:“他这么可怜,要不然……咱们收留他罢?”
“这……”陆轻舟一听,有些个犹豫,侧头去瞧厉长生,似乎是想看看厉长生的意见。
荆白玉也回头去看厉长生,那小眼神儿复杂极了,似乎只要厉长生说个不字,立刻就与他闹脾性。
厉长生倒是无有太多表情,道:“这人乃是奴隶,身份不好查明,来路不明之人,若是留在公子身边,恐怕会有危险。”
“我当然知道。”荆白玉道:“但我瞧着他,不像是坏人。长得比你善良多了。”
厉长生被他逗笑了,道:“日前公子还说长生是个大好人,如今却又不善良了?公子可真是善变的紧啊。”
陆轻舟在旁一听,也附和起厉长生的话来,道:“是啊公子,这少年还是莫要留在身边的好。若是公子可怜他,不如除了他的奴籍,再给他留些个银子,如此也就是了,也能叫他日后过上好日子。”
“话是这样不错……”荆白玉心中思忖着,今儿个自己碰巧救了这少年,将邹家公子弄进了官府去,可若邹家其他人怀恨在心,日后趁着自己不在,想要报复这少年,岂非有千万种办法叫这少年生不如死?自己不知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荆白玉不是一般的孩子,有的时候思忖的的确多一些深一些。就仿佛那刁难邹凝儿的事情。
之前邹凝儿拿石块丢了荆白玉,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荆白玉大可以喊了人来,将那邹凝儿拿下,不过一个小孩子,说砍了便也能砍了脑袋瓜子,全不当一回事。
只是荆白玉止不住又在想,那邹老爷看起来着实疼爱女儿,不然也不会将女儿惯得如此嚣张跋扈。他们如今住在邹老爷山庄里,父皇之后也要过来,这若是真的一刀砍了邹凝儿脑袋,邹老爷明面上的确不敢有任何意义,可背地里指不定就怨恨上了。
出门在外需要处处小心,太子与皇上一同出行,若真有个万一,这大荆朝堂可就要天翻地覆!
所以邹凝儿这事儿急不得,就算荆白玉心中不满,也是要押后处理的。
荆白玉越想越是失落,只觉得自己这做太子的,其实比普通人还不如,想做什么十之八九都是做不得的,反而要畏首畏尾。
“陆三少此话差异。”
陆轻舟好一顿的劝阻,眼看着小太子便要妥协,哪知道厉长生又来拖他后退。
陆轻舟赶忙给厉长生打眼色,让他少说两句。
厉长生不顾他的阻拦,继续说道:“我们这些陪伴小公子的人,自然要以公子的意思为重。公子若是不欢心了,那定是我们的过失。所以长生倒是以为,公子若乐意将人放在身边,也无什么不可。公子身边总要多几个人伺候着。”
“厉……厉长生……”陆轻舟赶忙低声道:“你方才可不是这般说的。这少年身份不明,若是他本是细作可怎生是好?”
“若是细作……”厉长生低声回他,说:“那岂不更是有趣的紧了?”
“那就这么定了!”荆白玉一拍榻边,说:“从今儿个开始,你就是我的侍卫了,可好?”
小太子身边都是寺人,这少年一看便不是寺人之身,这般大小,荆白玉也不好叫人把他给净了,转念一寻思,不若就叫他当自己的贴身侍卫,这也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陆轻舟一阵头疼,看了一眼欢喜的小太子荆白玉,又看了一眼笑面虎一般的厉长生,寻思着自己这詹事做的,也着实太难了。
荆白玉新收了一个小侍卫,只觉得实在是新鲜的很,有趣的很,每日里都来探望他的伤势。
那小侍卫不会说话,前些时候的确非常抵触荆白玉,不过后来荆白玉天天来看他,小侍卫也是能感觉出来,荆白玉对他并无敌意,抵触也便少了许多,反而目光总是紧紧的盯着荆白玉,仿佛一只小狗似的,一脸的忠诚模样。
小侍卫以前是奴隶,并没有什么名字可言,这起名字的事情,便落在了小主子荆白玉的肩上。
荆白玉苦思良久,给小侍卫郑重的起了个名儿,便叫做驺虞。
驺虞这个词儿,是出自诗经,有人说驺虞指的是猎人,有人说驺虞指的是义兽,也有人说是一种管理鸟兽的官员。
荆白玉想到自己是从猎场将小侍卫捡回的,便干脆给他起了这个名字,想想倒也贴切的很。
驺虞恢复的很快,可能是从小苦到大的缘故,身体皮实的很,流血受伤虽重,却丝毫不娇气,能起身便起身,能活动便活动,不多日已然可以跑跳起来。
驺虞能起身之后,就喜欢跟在荆白玉身后,仿佛一个尾巴,他也不说话,但是眼睛仿佛会说话,总是晶亮晶亮的。
驺虞伤势好的差不离,那面皇上的大部队总算行到了邹家山庄落脚。
皇上年纪大了,好久未曾出来这般远行猎。若不是为了震慑詹国人,秋猎也就在皇城周围搞一搞,哪里会如此大费周章。
皇上日前想的很好,可以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免得日日就只能面对那群老臣,瞧着也觉厌烦。
只是出来几日,皇上便受不得这般赶路的速度,感觉辛苦异常,让放慢了脚步,慢慢往前走。本来一日的行程拖成了两三日,等到了邹家山庄之日,已然过去许久。
荆白玉与荆博文带着众人在门口迎接皇上,赶忙将大部队迎进了府中来。皇上累得不肯开口,什么话也不说,急匆匆进了房间休息去了,饭也是没力气吃的。
反观跟随而来的冯夫人,那便是神清气爽英姿飒爽,走了一路也未见风尘仆仆,反而神采奕奕不知疲倦。
冯夫人乃是将军之女,小时候调皮捣蛋出了名的,这一趟出来仿佛放了羊一般,哪里有不欢心的道理。
眼看着皇上闭门休息,冯夫人也不用在旁伏侍着。她眼珠子一转,便状似不经意的走到了厉长生身边,轻轻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子。
厉长生闻到一股别致的香气,味道有些个浓重。就算冯夫人武功再好,脚步再轻,这味道也是很难掩饰的,厉长生无需长后眼,已然知道有人近前。
他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了两步,冯夫人侧身贴过来,肩膀未曾碰到厉长生,反而差点一歪摔倒在地。
冯夫人赶忙拧了个身,这才堪堪站稳。
厉长生做出一副刚看到冯夫人的模样,道:“长生见过夫人。”
“咳咳……”冯夫人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鬓发,瞧左右无人,低声道:“厉长生,你仔细闻闻看,我今儿个身上的香味如何?比你送我的那香膏如何?好闻是不好闻?”
“长生还有要事。”
厉长生不等冯夫人说完,已然丢下句话径直而去。
等他拐了个弯,将冯夫人抛在远处,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的?”有人在头顶上笑着说:“可是被野兽追了?”
厉长生抬头寻声瞧去,就见荆白玉上了房顶,他身边还有个人影,不是小侍卫驺虞还能是谁?
自从有驺虞陪着荆白玉之后,荆白玉便有了个玩伴,还学会了许多新的技能。例如……
上房……
爬树……
驺虞以前是个奴隶,别看他个子小小的,脸也只有巴掌大,长得无害又可怜模样,其实身手相当矫健。
驺虞上房爬树都是一流,仿佛猴子一般,不论多高的树,一窜窜也就上去了。
之前荆白玉瞧驺虞上房,还呵斥驺虞莫要没了规矩。这不是,厉长生转眼未曾盯着,荆白玉竟与驺虞一同上了屋顶。
此时此刻,荆白玉坐在瓦片上,两只小腿自然下垂,一晃一荡的,还用肉肉的小手托着腮帮子,那模样别提多可爱。
只是厉长生瞧了根本笑不出,道:“公子,先下来再说。”
“这里视野阔风景好。”荆白玉摇摇头,道:“可以看得很远。就比如刚才,大老远的,我就瞧见冯夫人与你有说有笑了。”
“什么有说有笑?”厉长生对他招招手,道:“再不下来,长生可不保证你的兔子顽偶会怎么样了。”
“你你你,”荆白玉插着腰干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眼说:“你竟敢威胁我!你方才与冯夫人说话那温柔劲儿呢?全不似这副模样。”
厉长生着实头疼,道:“什么温柔劲儿?公子小小年纪便老花眼,以后可要不得。公子再不下来,长生当真要回屋拿兔子顽偶了。”
“这就下来!”荆白玉不情不愿,眼珠子突然滚了一圈,笑眯眯的反而冲厉长生招招手,道:“厉长生,我要跳下来了,你快过来接着我。”
“公子……”
厉长生站着不动,道:“这房檐颇高,莫要胡闹,好好的快下来,别摔着了腿。”
驺虞就坐在旁边瞧着,向左看看小太子荆白玉,向右又低头瞧瞧厉长生,似乎觉得他们两人对话也无甚么营养,面瘫着小脸,并无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