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麻利的扒光自己,盘腿坐进浴缸,眼前打下来一片阴影。
阴影的主人从他的前方,绕到后方,取下喷头,往两人身上冲水。
李鱼背脊绷紧,僵硬转头。
应寒低着眉眼,眼神专注,真的只是要洗澡。
他无比痛恨血腥味,却又一辈子无法摆脱,与之为伍。
真是讽刺。
往手里挤洗发水,糊到青年头上,不太熟练给他搓泡泡。
应寒开口,“你猜对了。”
李鱼连忙竖起耳朵。
“少年徒手折断了她的四肢,又找来一把刀,一片一片的割下女人的肉喂狗。”
李鱼倒抽口凉气,两手掐住膝盖。
男人继续道,“这样的折磨持续了七天,七天后,女人被少年带去了血族禁地,那里有成千上万只秃鹫和吸血的蝙蝠。”
李鱼垂下眼,抿了抿嘴唇,轻声问,“故事里的少年,是你吗?”
第49章 公爵的邀约19
应寒没说是或不是, 继续低声说着后面的故事。
恶毒的女人被带去禁地以后, 再没有出现过,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这件事情, 富商没有过问,他只是重新寻来一口新的水晶棺, 亲手替心爱的女人描眉添妆。
可无论他做什么努力, 尸体无法控制的,开始腐烂。
肉体上的损伤,抽走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原本只是熟睡的女人, 很快就成了一捧发黑的枯骨。
富商痛哭流涕,整日抱着骸骨发呆,完全忘了, 自己还个儿子。
也忘了,自己儿子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人类的血。
他需要关心, 需要照顾,他没有血族强大的复原能力, 他需要靠各种各样的食物,来补给身体需要的营养。
等到富商想起这些的时候, 已经太晚。
少年红润的脸变得惨白, 身体失去体温, 一吃东西就吐。
他失去了身为人类的一切特征, 成了一个怪物。
富商这才想起, 当初儿子被强迫呛了几口血进去,就是这一点血,激发了他的血族血脉。
然而,令人惊讶是。
儿子身上出现了返祖现象。
半年的时间,少年身体抽高不少,声带变化,时常只是个眼神,就能让身为父亲的他,从心底里产生一种畏惧。
听到这儿,李鱼抹掉滑至额头的泡泡。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俩会说德古拉公爵是最强的。
因为他身上的血,是最接近始祖的。
这对所有血族来说,意味着无条件的臣服。
或许有很多人羡慕,妄想得到他的力量,但李鱼知道,应寒本人并非真的想要。
还记得,男人在伪装人类,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靠泡澡来维持体温。
这真的只是单纯的障眼法吗?
李鱼觉得不全是,目标应该很渴望人类的体温。
相较于成为一个拥有漫长生命的血族,应寒或许更想要的,是短暂而温暖的人生,可以恣意享受,也能与人激烈相爱,平淡相守。
两人死后,还能相拥而眠。
1551突然播报,“第二朵小菊花亮了。”
李鱼把脑袋往前一送,帮男人转移注意力,“给我揉揉耳朵后面。”
感受到男人轻重适宜的抓挠,他闭上眼睛,一时没心情去搭理系统。
与其说这是目标心里的秘密,李鱼觉得,这更像是他的一种奢望。
1551,“你不高兴么。”
李鱼,“闭嘴,让我静静。”
系统果然安静了,等到宿主发话,才放出光屏。
李鱼这会儿已经被抱出去,裹进被子里,呼吸间都是男人胸口的沐浴露的气息。
光屏上,两朵菊花金灿灿的,上下对称,能把人眼睛闪瞎。
李鱼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最初进入世界的时候,他没想过要投入情感,无论是其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因为投入得太多,意味着离开的时候会很难过。
他不想那样。
独来独往这么多年,除了想要一个房子,李鱼没奢望别的,顶多就是,以后再养条狗。
可惜事与愿违,任务开始以后,事情的发展总是超出他的预期。
搞得现在,明明任务完成大半,应该高兴才对。
他却因为目标心里的小愿望,忍不住难过,提不起精神。
李鱼问系统,“目标一定要这么惨么。”
上一个就算了,这次这个,看上去牛逼哄哄的,结果到头来,也是个小可怜。
1551解释道,“除去天生的犯罪型人格,大多数坏蛋,都是受到家庭和社会的负面影响,没把控好自己,才走上歪路。”
“目标会有什么遭遇,我也无法保证。”系统说,“不过,如果你确实不喜欢这类目标的话,可以跟部门提一下。”
李鱼嘴角抽抽,“能给筛选个富二代?”
1551,“说不准。”
李鱼顿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的抱住男人亲了一口,“宝贝儿,咱们苦日子到头了。”
刚说完,情绪就迅速低落下去,“1551,我会马上走吗?”
系统说,“暂时不会。”
李鱼松了口气,托着男人的脸又来了一口。
应寒低头看他,可不是么,自从这个人出现,生活出现了甜味儿。
他心里熨贴,脸上却严肃下来,“你老实点,这段时间别乱跑,陪着伯母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李鱼犯愁,“我妈恐怕不愿意。”
应寒对米月有种迷之畏惧, “你好好跟她说。”
李鱼嘴角抿着,心里没底,直觉告诉他,米月应该察觉到什么。
米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儿子和公爵这种跨越阶级的交往,令她费解,同时也很不安。
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欲望和生活,她不能太过干涉,更加不能勒令他,说出不想说的事。
她揉了揉眉心,头疼,开明的母亲不好当。
只能把眼睛擦亮点,多仔细观察观察。
用餐时间,李鱼终于穿上自己被太阳晒干的小内裤,坐到特意加垫的座椅上。
面前的桌子很长,很宽,是欧洲风电影里最常见的大长桌。
女仆揭开保温罩,替他铺好餐巾,李鱼定睛一看,全是草,一块肉没有。
应寒低头戳着手机,半天才发来一句,“今天清淡点,明天再给你吃肉。”
李鱼翻了个白眼,叉了一块生菜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的。
米月用脚踢他。
李鱼吃草的声音立刻就小了。
米月看他盘里没肉,微蹙眉,切了一块儿递过去。
李鱼不想拉肚子,更怕屁股痛,急忙护住盘子,“妈,我最近减肥,不吃肉。”
米月不赞同道,“你已经很瘦了,再减就成人干了。”
她说着突然盯着儿子发起呆,意味不明的摇摇头,低下头去继续用餐。
一顿饭,三人心思各异,每个人心都都像是憋着一口气。
饭后,母子俩单独相处,米月再次提出要回去。
李鱼没办法,只好老实交代,“最近不安全,我们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女人向来温和的目光变得锐利,盯着儿子看了许久, “儿子,你有事情瞒着我。”
李鱼摇头说没有,但很快,就在对方的可怕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他挠挠头发,“好吧,真有,就是您想的那样,我喜欢男的。”
米月一阵眩晕,后退一步,坐到凳子上。
李鱼蹲在她面前,握着母亲的手,“您生气吗?”
“不生气。”米月没撒谎,她的确不生气,只是有些无法接受,有些想不明白。
儿子从小乖巧懂事,小学的时候,还给一个金发妹子写过情书。
情书给她过过目,用最稚嫩的文字,表达着自己对小姑娘的爱慕和追求。
怎么孩子大了,性向也转了。
被原主他妈怪异的眼神压得抬不起头,李鱼努力在记忆中挖了挖,确定原主上初中后,真没交过女朋友。
他紧张的抠着裤缝,心里有些难过。
米月对他很好,有时候他甚至真以为自己是她儿子,恍然醒悟,又想起自己是个没妈的孩子。
这位温柔的母亲,是他骗来的。
这么想着,李鱼撒谎都不如以往利索,“我,我是高中一的时候知道的,我不是故意瞒着您,就是怕您生气,您身体不好,有事别憋在心里……要不,要不您打我一顿吧。”
说完就把头低下去,任打任骂的样子。
米月的手按在青年的头上,低声问,“我不生气,只是担心。”
房间里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米月拍拍李鱼的肩,示意他起来,随后开口,“请进。”
应寒站在门口,“夫人,我能跟您单独聊两句吗?”
米月微笑点头,“当然可以。”
李鱼望着男人,两人的眼睛在半空相接,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应寒走进来,和青年擦肩而过,径直走到女人面前。
两人像是有种默契,在房门被关上之前,谁都不肯开口说话。
李鱼半蹲着,耳朵贴在门上,眼前多连双穿着长筒袜的腿。
往上一看,是他认识的那名女仆。
女仆微笑道,“米诺先生,公爵进去前吩咐过,让我带您去喝下午茶。”
李鱼肚子里全是草,不饿,还没开口,对方已经转身,意思很明显,不准偷听。
下午茶布置在后花园,草地上几只白鸽蹦蹦跳跳,不远处的树梢是上,蹲着几只红眼睛的乌鸦。
乌鸦见人走来,扯着嗓子发出粗嘎的叫声。
李鱼冲他们撇撇嘴,盘腿坐到椅子上,望着正前方的森林。
森林树木葱郁,根根粗壮,树木间的枝叶相互覆盖,一眼望进去,只有大片的阴影。
女仆静候在一旁,见青年确实没有享用下午茶的欲望,便说,“如果您觉得无聊,我可以带您去见见宋先生。”
李鱼愣了下,“宋安也在?”
女仆说在的,“就在主楼后面的小楼里。”
李鱼摇了摇头,他现在操心男人是不是在跟他妈出柜,没心情窜门。
女仆叹了口气,“您不必太过忧心,公爵阁下决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您别误会,他当然不会威胁您的母亲。”
李鱼抬头看她,“能跟我聊聊公爵阁下以前的事情吗?”
女仆,“当然。”
她的目光眺向远处,嘴角带着自豪的笑意,“公爵阁下是个很厉害的人,三百年前,教皇得知血族的存在后,想尽办法找到栖息地,双方展开撕杀。”
“当时的血族一盘散沙,没人出面组织抗衡,都只顾着各自逃命,明明各方面都比人类强大很多,却节节败退。”
她说着想起什么,将一直筒袜褪下,上面有一块很大的伤疤,“这是当时被圣水泼到留下的伤疤。”
“一个道貌岸然的教徒,在攻击我后,动了肮脏的心思,是公爵阁下出现救了我。”
“那时候的他才十四岁,就已经拥有无人企及的强大的力量,除了我,他还救了很多人,凭一己之力将教皇赶出栖息地,还将溃散的血族重新集结在一起。”
“血族和人类不同,谁是强者,谁就是律法,没有人敢忤逆他,我们也甘愿为他效忠。”
李鱼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道,“然后呢。”
女仆笑了下,“教皇无法将血族消灭,便提出了和平共处的协议,只是谁也没想到,一份带有妥协以为的协议,会延续至今。”
她说着,眼神暗淡下来。
李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想靠卑劣手段逆袭的万年老二。
他皱了皱眉,回头看二楼的某个阳台,米月正站在那儿,冲他笑。
哦豁,看来事情谈完了。
据他判断,两人应该就他的后半生问题,达成了协议,完成了交接。
李鱼马不停蹄跑上去,在半路,被一只手拦下来。
手的主人神色憔悴,脖子上有一条延伸出来的,无法愈合的伤痕,应该是被沾有圣水的鞭子鞭笞过。
李鱼没有说话,戒备的盯着来人。
艾尔绕着青年走了一圈,停下,“我为之前的事情向您道歉,先生。”
语气生硬,满是不甘,即便事后知道他是被人催眠,李鱼也不想接受这种道歉。
艾尔嗤笑,随即冷下脸警告,“你要是敢对公爵阁下有任何不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李鱼哦了一声,“这话,我同样也送你给你。”
艾尔愣了下,没有当真,只觉得青年是仗着受宠,狐假虎威。
前方,应寒从楼梯上下来,目光触及两人,神色骤然森冷,将李鱼拉至身后。
“伤好了?”
“是的阁下。”
“同样的错误,若是再犯第二次,你知道后果。”
“是。”艾尔低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公爵做事向来严明,但也仁慈,他会给犯错的人一次机会,但若是再犯,遭受的将是烈火残酷的焚烧。
他抬头看向离开的两人,高贵的公爵温和、亲切,即便嘴角抿着,眼里依旧带着笑意。
女仆端着剩下的下午茶到他身后,叹了口气说,“艾尔先生,您不该轻视他。”
艾尔收回视线,“人类的脆弱,公爵比我更清楚,我实在无法苟同他的选择。”
女仆笑着摇头,“我知道您的担忧,您应该相信公爵,他绝不会像他父亲那样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