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随后拉住一个人的手腕,问道,“哥们儿,什么情况?”
程度抿了抿嘴,新来的青年似乎很喜欢跟人肢体接触。
初见时心机的想拉他的手,进入酒吧后,笑眯眯的跟兰姐握手,这会儿又跟一个人拉上了。
被拉住的哥们看到程度愣了下,喊了一声程先生,然后小声对李鱼说,“那两人是一直有过节,瘦子喝醉了,不小心把酒到了胖子的桌上,两人二话不说就开打。”
胖子就是小卖部老板,啤酒肚很大,活像是怀胎七八个月的。
没有犹豫,李鱼朝战场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把钱包拿回来。
小卖部老板体型彪悍,行动力有些许欠缺,打起架来稍显笨重,另一个人就要灵活很多,没几下就占了上风,得意起来。
四周都是看戏的,无人上前阻拦。
李鱼不好靠的太近,寻思着等那两人一靠近,就悄悄找机会下手。
包围圈内,战势急转,瘦子一时大意,被小卖部老板抓住皮带和后领拎起来,用力丢出去。
四周一片哗然,李鱼最镇定,发现朝自己撞来的是瘦子,临时改变计划,转身就往程度身上扑。
见浑身冒着炒饭味的青年突然扑向自己,男人下意识伸手去接,刚碰到对方的肩,一双手就毫不客气的缠上他脖子。
小年轻火力壮,炙热的双臂紧紧贴着皮肤,令人非常不适。
程度粗暴的把人推开,瞳孔一缩。
碗从青年手里落下去,摔得稀巴烂,淡黄色的米饭撒了一地。
饭菜的香味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如同异军突起,迅速吸引旁人的注意。
李鱼眼眶热热的,快哭了,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眼前光屏上,正一个字一个的往外蹦。
【危险等级:a 】
【秘密探索:群众秘密,1个;目标秘密,1个。】
目标身上有秘密不奇怪,奇怪的是群众秘密,这东西他还是头次见。
“新出的?”李鱼问。
“世界秘密的一种。”1551解释道。
李鱼没再多问,认真思索起来,他想起了老五提到的,那几个昏迷不醒的人。
植质状态不是感冒发烧,人人都可能会得,这么一个区区几百人的小镇,一连几人都成了植物,也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镇上的人不把人往外送,反而觉得是灵异事件。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些人心里有鬼。
李鱼问系统,“1551,那个几人是在同一天病倒的吗?”
“是同一天,但不是同时。”
谜团像是卷毛线球,越卷越大,越大越让人头疼。
酒吧里出了事,兰姐脸上不见丝毫惊慌,扭腰摆臀走出来,举起手拍了拍,“小插曲而已,大家该喝喝,该吃吃,别被扫了兴致。”
小插曲在众人心里激起了大风浪,尤其是打架的两人。
小卖部老板盯着李鱼皱了皱眉,小镇上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事儿,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摸不准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把程度带来的。
跟他打架的瘦子则是溜之大吉,出酒吧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小青年还定在原地,脑袋微微低垂,眼眶发红。
而他对面,作为地主的程先生一动不动。
在老板娘招呼后,吃瓜的陆续散开,坐回位置上,遮遮掩掩的偷看这边。
程度抬手揉了揉眉心,压着火气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眼里藏着一丝丝惋惜。
他回头对兰姐说,“清理干净。”
大佬亲自发话,兰姐不敢让服务员动手,亲自提着扫帚,拿着毛巾,仔细清扫。
程度扫了青年一眼,还在发呆,伸手碰了下对方的肩头,“不就是一份炒饭,至于伤心成这样?”
李鱼从庞杂的思绪中回神,揉了下酸涩的眼睛,低声说,“那是我明天的早饭。”
妈的,还哭了。
程度头一次见人哭,心里烦躁,嫌弃,拧眉低斥,“有什么好哭的。”
“我没哭啊。”李鱼茫然。
年纪轻轻嘴还挺硬,程度瞪了青年一眼,转身就走。
李鱼眨了几下眼,扭头看向老五,“他怎么了?”
“程先生向来喜怒无常,没人知道他的心思。”老五拍拍小兄弟的肩膀,“我刚刚跟兰姐说了,你去厨房再炒一份儿吧。”
李鱼想了想说,“不用了,能给我一点大米吗,我明早用来熬粥。”
“跟我来吧。”老五冲他打了个手势,领着直接去库房提了一整袋。
李鱼看了下有二十斤,够他一个人吃一个月了。
“谢谢五哥。”
“要谢就谢兰姐吧。”老五将嘴上的烟头夹在手里,语重心长道,“你也看见了,岛上的人鱼龙混杂,人情冷漠,咱们四个外来的可得团结起来,万一有个事,大家相互帮衬帮衬。”
李鱼把米袋子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个大宝贝,“我明白。”
老五嗯一声,抬了抬下巴,“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此时夜已深,快十二点了,酒吧外面行人零星,远处的大楼上,灯火已经全部熄灭。
仰头望上去,每个窗户都黑洞洞的,怪吓人的。
李鱼换了只手拎大米家,走进电梯,梳理今晚发生的事。
这些人中,唯一有机会接触外界的,只有四眼采购,这个人必然深受大家信任。
刚刚再来的路上,他大体看了下,接到两边什么店铺都有,设施齐全,能基本满足镇民的生活需求。
岛上的大多数人,不是做点小生意,就是帮人做工,明明靠海却没有人做水产生意,也没有其他支柱产业。
可以想像,这些人兜里的钱来来去去就只有那么多。
甚至很可能,因为添置了大件,兜里一分不剩。
人的贪欲总是无限的,总会有人不满足现有的平静,想去寻求更多的刺激和财富。
这是人性,没有人能摆脱。
李鱼不相信岛上的人,真打算世世代代都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里,过着精打细算的生活。
思绪被拉开的电梯门打断,不是抵达楼层,而是有人进来了。
是四眼采购。
采购见到电梯里陌生的脸愣了下,怯懦后退半步,似是意识到自己失礼,又重新走进电梯。
李鱼看了眼楼层提示,还有两层就到了,急忙向采购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今天刚到岛上的,我叫林州舟。”
采购扶了下眼镜,声音不大,“我知道你,我,我叫张诚实。”
说话结巴,可能是因为紧张,表情拘谨,说明戒备心重,胆子小。
李鱼笑了笑,“ 你去楼上?”
张诚实点点头,大概因为啫喱失效,服帖的二八开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来一绺,遮住了眼睛。
他急忙把头抓上去,低声说,“我明天要出去采购,二十八楼有人刚刚打电话给我,说要加购两袋奶粉,我上去拿钱。”
电梯突然停下,门开了。
李鱼跟张诚实说了再见,走出去,等到门合上,才往自己家走。
家里乱糟糟的还没收拾,用脚把地上的抱枕踢开,径直来到房间。
对李鱼来说,睡觉一向大过天,像今天这样过了零点还没入睡的时候,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清。
他强忍着睡意,让系统掏出工作日记本。
笔尖点到纸上,又被移开,老五说过,镇上的所有人都逃不开程度的眼睛。
合上本子,塞到枕头下面,让系统收回去,闭上眼睛睡了。
夜色越来越深,等深到极致,天色又开始变浅。
当天边翻出鱼肚白的时候,守夜班的下班,上早班的匆匆出门,安静的走廊里,渐渐有了人气。
李鱼被各种声音吵醒,挣扎着睁开眼睛。
头昏脑胀,眼睛干涩,还有点鼻塞……初步判定,他感冒了。
对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逼来说,生病是很奢侈的,他起来喝了杯水,蒙头继续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说话声。
李鱼掀开被子坐起来,左看右看,确定家里没进人,长吁口气。
右手方的阳台上,黎叔正背着手往楼下看。
除了他,楼下楼上,还有同楼层的其他人,也伸着脖子往下看。
他们脸上冷漠,眼神却闪闪发光。
李鱼身体不舒服,站着太累,索性搬来一张凳子,胳膊交叠在护栏上,枕着下巴,垂眼看下去。
大楼正下方,有人的东西被扔了出来,散落四处。
有锅碗瓢盆,也有衣服和日用品,从李鱼的高度只能看到个大概。
他揉了揉眼睛,问系统,“那些东西是谁的?”
“小卖部老板的。”1551说,“他没交房租,被目标赶出来了。”
李鱼打了个哆嗦,居然真有人被赶出来了。
楼下,一个男人跟球一样,从大楼里滚出去。
李鱼听不清声音,但能看到小卖部老板跪在地上,似乎想去抱程度的腿。
“自作孽不可活。”黎叔轻飘飘来了一句。
李鱼往右看,“黎叔,到底怎么回事?”
黎叔说,“他昨晚没忍住,又去赌了,钱输光了不说,还倒欠几大百,自然没钱交房租,程先生让他住到今早才赶人,完全是看在他儿子的份上。”
“他结婚了?”李鱼有些惊讶,这种烂人生一看就不是疼老婆的人。
“结了,老婆死了。”黎叔说,“下面那个就是他儿子。”
李鱼抓住护栏站起来,看见小卖部老板旁边多了个黑乎乎的小脑瓜。
卧槽,这不是刚醒来那会儿,带头欺负他的锅盖头么。
锅盖头被吓到了,哇哇大哭,朝着他的爸的屁股踢了几脚,“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不交房租。”
小卖部老板本来就火大,一把抓住儿子压到自己腿上,扒掉裤子往屁股上招呼。
“我他妈是你老子,敢踢我,老子打死你个报应崽子。”他一边打一边骂,有几个住户都看不过去,跑下来劝阻。
没用。
小卖部老板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发呢,连好心的住户一起喷。
他也想交房租,可谁让他倒霉呢,一出手就栽了个大跟头,差点输的裤子都没了。
最主要的,还是没想到程度会这么绝情,连小孩儿都不顾,真把他赶出来。
老板眼里冒着火气,推开一个挡住他打孩子的大妈,踢开挡事的锅碗瓢盆,粗暴的拎起儿子就走。
锅盖头的哭声,直到来个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才彻底消失。
李鱼看向隔壁大爷,“黎叔,您说他会带着小孩儿去哪儿?”
“这我哪知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脸色这么差,昨晚干嘛去了?”
“没干嘛,就是好像有点感冒。”李鱼摇了摇脑袋,问系统,“我现在发烧吗?”
1551检测过后答复道,“体温375,没发烧。”
不发烧就好,小感冒扛过七天自己就恢复了,买不起药吃也没关系。
黎叔看他实在可怜,“你把门 打开,我给你点药。”
李鱼赶紧折身去开门,走廊里没人,只是门口多了盒感冒药。
他回到房里,一次冲了两袋喝,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犯困。
这一睡,就从上午睡到了下午四点过。
李鱼是饿醒的。
他扶着沉重的脑袋,吸了吸鼻子,感冒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
这个世界真几把惨,醒来躺在沙滩上就算了,还被人偷了钱包,幸运的是,程度给他免了一个月房租。
李鱼猛地坐直,突然喊了一声1551,“小卖部老板现在在哪儿?”
1551说,“小卖部里吧。”
小卖部也就十来平米,货物堆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地方躺人,死胖子心思那么多,一定会想办法找其他地方住。
李鱼看向房门,不行,必须马上换锁。
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出门,去酒吧问了锁铺的位置。
锁铺在街尾,这一截人少车少,大多是卖建材的,谁家房子坏了,都得来这一片买东西。
进去以后没看见人,李鱼敲敲玻璃柜台。
老板听见声音出来,看清是谁后,笑呵呵的脸顿时垮下来,“有事?”
李鱼声音嘶哑,“老板,我想换锁。”
老板抬着下巴嗤笑一声,“你要abc哪个等级的。”
防盗门锁芯有分级,等级越高,安全系数越高,相对应的,价格也更贵。
李鱼手头没钱,只能选等级最低的,“a吧。”
他抠着裤缝,不好意思道,“老板,我手里暂时没有钱,能先欠着吗。”
老板取锁的手一顿,“概不赊账。”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除了对目标,李鱼对其他人没法厚脸皮,不赊就算了,再想其他办法。
往回的路上,李鱼特意绕过小卖部,去了海滩。
在这么饿下去,就死人了,他得给自己搞点东西吃。
他走上礁石,低头四下看了一圈,抓紧凹凸不平的石头,一点点下到下方的洞穴里。
这地方地势低洼,涨潮就淹,李鱼很快在石头缝里,抓出几只小螃蟹,和两条搁浅的巴掌大的鱼。
他用背心兜着,满载而归,回程走到一半时,听见隐隐地啜泣声。
锅盖头靠坐在一棵树后,胳膊抱着膝盖,泪眼哗啦啦的流。
太现在又疼又饿,还没人跟他玩儿,小伙伴都说他是个没房住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