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动摇了, 忍着恶心小心拆开,往下一倒, 小纸条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字迹那面正好朝上。
看清那排歪歪扭扭的字,她惊惧的倒退, 抬头看向李鱼, “这, 你收到的信里面也写着……”
后面三个字被女人生生咽回去,她急忙蹲下把纸条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男孩什么都不懂,趁母亲不注意,好奇的把纸条捡起来,一字一句的念到,“张诚实……”
女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抢下纸条揉成团,放进围裙口袋里。
察觉到女人的异常,李鱼回头看,张诚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奶制品区,距离生鲜区不过十来米。
那头的人已经看见他,如果现在掉头走显得太刻意,李鱼索性继续挑肉。
脚步及近,再往右看,面前多了件白衬衣。
张诚实冲青年笑了下,“好巧,买肉?”
你都看见我在干嘛了还问个屁,没话找话,李鱼抿了下嘴,也冲他笑,“你呢?”
“工作。”张诚实拿高手里的公文包,“马上月初了,超市需要大批量采购,宋老板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帮他一起统计。”
李鱼点点头,随手将一块里脊丢进小推车,“我还赶着回去做饭,先不聊了。”
张诚实跟上,“你跟程先生的感情真好。”
“一般吧。”李鱼不欲多谈,拐了个弯,结果那逼又跟来了。
他忍无可忍停下来,“你今天又有话要跟我说?”
张诚实推了推眼睛,指着前面说,“没有,我要去找负责奶制品的工作人员拿存货数据。”
人有正经理由,李鱼无话可说,直接转去了垃圾食品区。
张诚实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倒回生鲜区,他无声无息地靠近,看见之前生鲜区的工作人员,从围裙里拿出一团纸,丢进垃圾桶。
她弯腰把儿子拉到面前,打算要开口教育,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又改口道,“你老实在凳子上待着,等晚点妈妈下班,我们一起回去。”
小男孩不情愿道,“我还想回去看动画片呢。”
老妈的脸一黑,他立马妥协不吭声了。
再瞥过去,张诚实早没了影子,女人松口气,头皮发麻,张诚实那人挺老实的,说话细声细气,谁都能上去踩一脚,这种人会是凶手?
女人心里怀疑,又忍不住害怕,好人坏人可不是靠外表区分的。
不行,得叮嘱儿子经后离张诚实远点。
回头看,人没了,那小兔崽子正在垃圾桶里掏东西。
“你在干什么?!”
被呵斥吓了一跳,小男孩抓紧东西,转身就跑,等女人追到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舔棒棒糖。
“你在哪儿拿的?”女人怒吼。
“张叔叔给我的。”男孩儿说完想起什么,快速补充一句,“他说已经跟阿姨打过招呼了,我可以在这里吃。”
女人两腿发软,抓着孩子的胳膊问,“他为什么要给你棒棒糖。”
“不为什么。”小男孩眨眨眼,一脸天真。
张诚实去了卫生间,推开最后一个隔间走进去,坐在马桶盖上。
不知为什么,手有点抖。
纸团被两只手一起拆开,本就丑陋的字迹,被起伏的褶皱衬得越发怪异。
他猛地站起来,如同困兽般在原地走来走去,双手抖得厉害,“是谁,到底是谁……”
愤怒的脑海浮出一张人脸,张诚实踹开隔间门,冲到洗手池前洗了把冷水脸,总算冷静一些。
他仰头闭着眼睛深呼吸,从公文包中拿出一部卫星电话,啪啪啪的敲出一小段文字。
随后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型的专业对讲机。
李鱼的小推车在超市里,人却蹲在安全通道看小电影。
当张诚实掏出卫星电话和对讲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了,“1551,你看清他发送的短信内容了吗?”
“发送给周老板的,说情况有变,让他来救他。”
“那对讲机呢,频道另一头的人是谁?”
“稍等,正在跟踪信号。”1551说完,光屏上多加了一个播放窗口。
窗口的人有点眼熟,身材壮实,剔着平头,四十多岁,正将对讲机贴在耳朵上。
李鱼一时间没想来是谁。
卫生间里,张诚实对着另一头命令,“去把交互机给我砸了,现在就去!”
对面什么也不问,放下对讲机,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大号扳手,拿在手里转了几下,试试手。
李鱼东西也不要了,拔腿就跑,电话交互机要真被砸了,小岛就彻底断了跟外面的联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人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电话局。
这个点工作人员已经下班,里里外外都没人,男人畅通无阻的走进大楼,碰见一个保安。
保安拿着电棍上前询问,“赵先生,你来做这儿做什么?”
李鱼卧槽一声,这他妈是那个糖尿病!
这谜一样的关系,他记得糖尿病曾揍过张诚实,而张诚实还故意不给人买药。
最不可能私下勾结的人勾结在了一起,搞了半天是障眼法?!
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李鱼拔足狂奔,耳边风声呼呼,好几次差点撞上飞驰而过的汽车。
画面中,糖尿病正在跟保安交涉,“路过,进来上个厕所。”
保安信以为真,加之又是认识的,直接放行。
糖尿病笑着谢过,径直来到交互机所在的房间,很显然,他事先踩过点。
扭动几下脖子,他从腰后抽出大扳手,飞起一脚踹过去。
眼看鞋底就要触到机箱,一直嘴巴尖细的黑色小鸟从对面的窗户俯冲进来。
凄惨痛苦的叫声炸开,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糖尿病捂着一只眼睛,在地上打滚,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他指缝往外钻,噬骨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
半敞开的窗户,被一只从外面伸进来的手推开,程度翻窗而入,抓住糖尿病的衣领把人给拖走了。
等保安听到声音赶来,只看见一小滩刺目的血液,和一根黑色的鸟毛。
李鱼正好抵达供电话局门口,扶着铁门,捂着嗓子直喘气。
真惊险,还好目标提前赶到了。
光屏上,糖尿病的小窗口还没关,他被程度拖敲晕以后塞进了车里,被带去了码头的小仓库。
李鱼,“原来大佬有车啊。”
1551,“大G,超酷的。”
李鱼,“三百多万呢,果然家里有矿的。”
1551,“实名羡慕。”
危机暂时解除,李鱼溜达回超市,小推车安安静静停在安全通道门外,东西一个没少。
结账回家,程度还没回来。
李鱼提上东西走进厨房,让系统像刚才那样开双屏,一边是程度,一边是张诚实的动向。
哦,他还得分心思切菜做饭,好忙。
林小舟一头热汗从外面回来,闻到右手方飘出的味道,脚丫子一转,去了厨房。
“哥哥,出事啦,外面站着好多人。”
李鱼切菜的动作一顿,“走廊里?”
“是的哦。”小孩儿抱住青年,在围裙上蹭鼻头的汗水,仰起头说,“其他人家里也收到那个白色信封了。”
说起来,也是张诚实倒霉,他要是没在外面装腔作势地转悠,没准能早点发现信封,提前收走藏起来。
李鱼看了眼小孩儿湿漉漉的头发,催促,“先去卫生间把头发擦擦。”
林小舟一走,他重新将目光转移到光屏上,程度把糖尿病带到小仓库后,将人绑在了凳子上,没有后续。
倒是张诚实,他先是去了杂货铺,见锁着门,又直奔大楼。
刚进一楼大厅,就发现有人在偷看自己,他微笑着把头转过去,“怎么了?”
偷看他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孩,他家大人急忙把人按进怀里,转身去了另一部电梯。
光洁的金属门上,倒映着一张扭曲的脸。
电梯抵达一楼,那张脸因为电梯门缓慢拉开而分裂成两部分。
张诚实重新扬起微笑,从电梯里出来的人却是满脸惊恐,绕着他走,仔细点能听见,那人正在跟同伴说,“以后离他远点,万一是真的呢。”
电梯一路上行,到了金老板所在楼层。
金老板同样收到了信,知道张诚实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她不敢开门,隔着门解释,“不是我干的,我也收到了信。”
“除了你还有谁!”张诚实低吼,心肝肺都要气炸了,当初真应该在把这女人一起弄死。
怕引来同楼层其他人,他不敢大力砸门,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声音哄骗,“你先开门,我们聊聊。”
想起那天晚上张诚实对自己的暴行,金老板打了个哆嗦,去厨房拿菜刀 。
门外,张诚实停下动作,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回来的脚步声后,他侧身站到门侧的视线死角区域,安静等着。
客厅的敲门声突然停,金老板紧了紧菜刀,凑到猫眼前。
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咽了口唾沫,她深吸口气,“张诚实?”
没听见回应,屏气凝神又等了十几秒钟,确定外面确实没人,便小心翼翼的拧开门锁。
咔嚓——
锁舌弹开的瞬间,防盗门被一股大力撞开。
金老板被坚硬的门沿撞到额头,踉跄两步摔坐到地上,只听见砰的一声,门被重新关上,反锁。
意识到危险,她迅速捡起菜刀,举到身前,“你别过来!”
张诚实不受威胁,五官遭到背叛而扭曲,丑陋得像个恶鬼,“是不是你干的。”
金老板慌忙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张诚实冷笑,瞥了眼那把颤颤巍巍的菜刀,提高西裤蹲下,“我杀人的事情除了你和赵三儿知道,没有别人,赵三儿不可能背叛我,最嫌疑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平静的语气透着一丝杀意,金老板嘴唇颤抖,“告诉大家你是杀人犯我有什么好处?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人看见了什么,又没有实际证据,故意挑拨离间?”
“不可能。”张诚实否认。
“怎么就不可能了!”金老板竭力为自己撇脱嫌疑,“林州舟你还记得吗,他不是说在小卖部看见过一个人?肯定是他看见你的脸了。”
“你不是说他看起来很正常?”张诚实脸色越来越难看,情绪却不再躁动。
金老板愣了下,蹙眉说,“我仔细观察过,他真的没有异样。而且你也接触过他,不也没发现问题?”
林州舟上班第一天,张诚实曾返回小卖部,寻找头天夜里遗失的钢笔,找了一圈无果,最后发现掉在了外面的草丛里。
原本以为虚惊一场,谁知当天傍晚就听说新来的外地人,中午的时候在小卖部看见了一个人影。
还没彻底踏实的心脏再次高悬,张诚实起了杀心。
为了自身安全,他说服了金广进去试探情况,如果林州舟真的看见来他的脸,就把人弄死。
千算万算,没算到金广进那个傻逼,居然会大半夜跑去小卖部偷东西!
一想起这些事,张诚实就一肚子火。
金老板小心翼翼的观察对面的反应,继续说,“还有程度,我怀疑他一直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在监视我们,不是林州舟就是程度,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程度?我迟早会……”
张诚实忽然住口,目光定格,径直走向茶几。
楼上,李鱼的目光随着画面中的人移动,却惊讶的发现,茶几正前方的窗台上,有只挂着数码相机的大灰鸽。
李鱼,“……”
他稳住没笑出来,继续看戏。
金老板的茶几上叠放着几本旅游杂志,旁边摆着一把小巧的美工刀,一瓶墨水,一支没盖盖的黑色钢笔。
“这是什么?”张诚实拿起钢笔,看向金老板。
金老板有点懵,她不记得自己用过这些东西。
张诚实咬了下牙,突然暴怒的将茶几上的东西拂到地上,几张纸条从翻飞的旅游杂志中掉出来,嚣张的落到地上,嘲讽的望着地板上的人。
李鱼看得心惊胆颤,怕金老板出事,丢下菜刀就跑。
四部电梯都在上行,只能走步梯了。
他快速跑下去,金老板的家里悄无声息,光屏上,程度已经走入电梯里,而金老板躲进了房间,正手忙脚乱的拨打报警电话。
张诚实站在房门外,手里攥着那支钢笔,贴着门低声说,“没用的,我让赵三儿把交互机砸了,谁都不可能报警。”
门外传来的声音像是暗夜漂浮的鬼魅,带着阴森的恶意。
金老板心惊肉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下零,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哭了出来,“我要报警,警官,有人要杀我! 张诚实要杀我!”
听见房间里激动的声音,张诚实愣住了,从腰后取出对讲机,质问糖尿病究竟怎么回事。
讲机里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以及类似于挣扎发出的呜呜声。
意识到什么,张诚实转身就跑,跟走廊里的青年撞到一起。
李鱼左手一根绳子,右手一只金色的小飞鹰,像个西部牛仔帅气的堵住去路。
被青年手里的装备震住,张诚实愣了下,直接折返进入安全通道。
楼梯曲折往下,不方便追捕,没多久李鱼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起来。
眼看着人越跑越远,系统着急了,“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