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千年寒潭的潭水原本并不是冰冷的。
千年前,有雪灵修炼得道,变作人形下山,在潭水边路遇一猎户。猎户将烤好的猎物与雪灵分食,还教给雪灵人间常识。雪灵对猎户十分依赖,同他回家,两人一起生活。
后来,猎户在打猎时死于雪崩。雪灵悲痛莫名,在两人初遇的潭边日日恸哭,呕出一颗心来,最后神魂消散于天地间。
雪灵虽死,他的心却沉入潭底。雪灵之心本就冰寒无比,又因凝聚了雪灵的精纯灵气,所以坚不可摧,千年来非但没有被水流冲蚀,反而灵气越来越纯粹,将这一方清潭蕴养成了寒冰冻骨灵气充裕的千年寒潭。
听罢洛含章解释的徐盏星内心有些可怜雪灵,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是说——这寒心?”
“是。”
洛含章转过身子,面向潭心,徐徐抽出陆离剑。雪白的剑锋映着洛含章清冷坚毅的眉眼,洛含章一剑劈向寒潭。剑气所到之处,潭水纷纷向两边避让,分开了一处深沟。
寒心静静躺在里面。
洛含章左手一翻,寒心便离开潭底,跃入洛含章手中。
寒心冰寒无比,饶是洛含章修为高深,仍觉手心受冻。不过寒心之寒并非阴寒,而是天地冰雪的纯然寒气,于修炼一道大有益处。
洛含章解下腰间缀着的白色银线刺绣荷包,将寒心放入其中,拉好荷包的绳口后递给徐盏星:“你戴上。虽不能根除毒素,但能时刻压制住它。”
这个荷包看着就精致上乘,看绳带便知是洛含章多年佩戴之物。徐盏星手指一颤,伸手接过,轻轻摩挲荷包上的刺绣,低声道:“多谢。”
头上传来触感。是洛含章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徐盏星好像听到了洛含章的轻笑,听他说:
“你我之间,不说谢。”
徐盏星喉结一动,没有说话。
寒心只能起压制作用,毒素仍在徐盏星体内潜伏着。洛含章一人无法找到破解蛇毒的方法,便把徐盏星带去见自己的师尊。
洛含章的师尊是道缘仙人,修为无比高深,已近触摸天道道法的边缘。道缘仙人已隐世百年,不见外人,只见自己的几个亲传子弟。
洛含章带着徐盏星来到道缘仙人的居所,经传讯后得到道缘仙人的同意,才进入里面。
见了道缘仙人,徐盏星才知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老者。道缘仙人鹤发童颜,只是一双眼睛满是大智慧,道尽天地沧桑和通达。
洛含章先是庄重地行了一礼,徐盏星也跟着郑重作揖,而后洛含章向道缘仙人说明自己的来意。
“异蛇欲毒?”道缘仙人轻轻出声,声音也是青年朗朗之声。
洛含章点头:“师弟是这么说的。”
“来,让我看看。”道缘仙人徐盏星招手。
徐盏星便坐到道缘仙人身边,伸出左手,手心朝上放在桌上。
道缘仙人并拢食指与中指对徐盏星探脉,眼皮懒懒垂着,一息后他眼皮一动,看向徐盏星:“蛇毒可以解。”
徐盏星眼神一亮,刚要开口问,便被洛含章抢白道:“如何解?”
道缘仙人瞥了眼洛含章,眼带笑意,说:“可解,不好解。”
“仙人不妨直说,晚辈洗耳恭听。”徐盏星说。
“异蛇欲毒本无解药。但是,作为蛇中王者的腾蛇,可御万蛇。只要得到腾蛇的整副蛇蜕,作为药引入药,便可解毒。”
徐盏星皱眉:“腾蛇……”
腾蛇本是异兽,举世罕见,徐盏星从未听说过腾蛇的消息。
道缘仙人也说:“这实乃奇物,比千年雪莲还要稀罕得多。我这里倒是有腾蛇蛇蜕,只是不过一些碎片,还是千年前腾蛇老祖飞升前留下的。而且,就算你有了腾蛇蛇蜕……算了,腾蛇蛇蜕本不好得。”
徐盏星沉默不语,刚才还发亮的双眸已经黯淡下去。他静静听着,手下摩挲着挂在腰间的荷包。隔着荷包,徐盏星仍能感受到寒心的凉意,这凉意似乎传到了他的心里。
难道,他这辈子,只能受制于这劳什子蛇毒了吗?
“师尊……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洛含章上前一步,紧紧盯着道缘仙人。
道缘仙人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看他此时不复往日天塌不惊的模样,心中好笑,面上却平静摇头:“只此一法。”
一时再无人出声。
道缘仙人笑:“我看小友身上携带天材地宝的奇寒之物。此物至纯至精,只要它在一日,便能保你平静一日。小友也莫要太担心。这世间万事万物,自有缘法。”
徐盏星应是。
“还有一事,不知小友是否已经得知。”道缘仙人问徐盏星,眼睛却看向徐盏星,“我刚才探脉时,发现小友已有身孕,已一个多月,不知可是与我这傻徒弟?”
徐盏星眨了眨眼睛。他还不知怎么回答,耳边便传来洛含章失了冷静的声音:“小师弟怀孕了?!”
洛含章睁大了清冷的凤眼,朝自己的师尊喊道:“师尊,您说真的?”
道缘仙人点头轻笑:“当然,我怎会骗你?他是人参果树,有着得天独厚的道运,只要与你真心相爱,即便不圆房也可以以灵孕子。你是不是才知道?看把你高兴的……”
道缘仙人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他看自己徒弟这表情,好像是惊讶、惶怒更多一些。
徐盏星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仙人误会了,不是昊天仙尊的。”
“哦?”道缘仙人挑了挑眉。
徐盏星摸了摸鼻子:“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我这是谁的孩子。”
原尊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的话又是谁,徐盏星不得而知,他也不会认下这件事,便干脆厚着脸皮说:“我也奇怪。我本没有半点情爱之心,却怀了谁的孩子,真是冤枉。”
道缘仙人抚掌而笑:“情不知所起,你既已孕子,孩子便是证据。说不定,真的是我徒弟的孩子呢?”
徐盏星忙摆手否认:“绝不是仙尊的孩子!”
洛含章站在一旁看着徐盏星,在听到道缘仙人的话后已经平静下来。他听到徐盏星的话,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了,没有说出口。
蛇毒之事既已得到道缘仙人的指点,洛含章和徐盏星二人便不再打扰道缘仙人的清净,恭敬告辞。
临走前,道缘仙人叫住了徐盏星:“缘来缘去,瞬息万变却又亘古如一。小友既有缘来,便好生享受,活这一遭。”
徐盏星心里大惊,差点维持不住脸上表情。
回去的路上,徐盏星一直沉思道缘仙人的这段话。
道缘仙人所说云里雾里,玄妙的话里透露着他好似知道徐盏星特殊身份这一点。徐盏星这样猜测,却又不敢断定。
当日从宇宙虫洞穿越而来,徐盏星满心快意,唯一念想便是亲身体会这天地逍遥游。却没想到,无极峰之战、流光城秘境,身负许多秘密的穆烺、矛盾又乖张的北堂秋、拥有游戏记忆的洛含章、竟从未出现的书中主角苏泠,还有自己身上如□□一般存在的异蛇欲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铺开在徐盏星面前,让他不得不想,不得不面对。
他该怎么做?
徐盏星傲然一笑。
既然不得不做,那他便做。
他虽不喜麻烦,却也不怕麻烦。
任对方秘密无数,手段百出,他徐盏星从没有怕的。
天地逍遥游,心逍遥,便天地逍遥。
徐盏星在呼吸间得出定论,脑中清明,忽然想起一事,扭头问道:“我有一事……”
“我想和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俱一愣,而后又巧合地同时谦让:“你先说。”
徐盏星笑了:“你先说吧。”
洛含章停下脚步,徐盏星便也跟着停下。
只见洛含章双颊红,耳后也红了一片,却仍坚定地注视着徐盏星的双眼,往日没有任何身影的冷瞳里,满满都是徐盏星的容颜。
洛含章说:“小师弟,孩子,我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终于写到文案里的情节啦,也是我期待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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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傀儡
“……你说什么?”徐盏星有点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面对呆呆眨眼睛的徐盏星,洛含章内心变得一片坦然,他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搭上徐盏星的手腕,郑重重复:
“孩子,算我的,我养。”
看着洛含章郑重其事的态度,徐盏星只想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堂堂仙尊,竟然上赶着给别人养孩子?
洛含章对他这个小师弟真的这么情深义重?
徐盏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努力维持微笑劝解洛含章:“洛含章,首先呢,他们不是你的孩子……”
“不一定。”洛含章声音清冷地打断徐盏星的话,脸上仍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
徐盏星拧了拧眉,接着说:“我说如果……”
“没关系。”洛含章毫不犹豫。
徐盏星一口气没上来,狠狠瞪了徐盏星一眼,看来这话题继续不下去了,他转身就走。
洛含章拉住徐盏星的手,清冷孤傲的脸上是无辜和疑惑的表情:“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徐盏星甩了甩手,没甩开:“话不投机半句多。”
洛含章看着徐盏星:“你生气了,为何?”
被一双清澈孤冷的眸子凝视着,徐盏星的火气消了一些。他呼出一口气,回视洛含章道:“洛含章,我们之间的关系,没亲密到帮忙养孩子的程度。”
徐盏星手腕一紧,接着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渐渐松开。对方的指尖蹭过自己的皮肤,带着凉意。
这下倒是洛含章先离开了。
徐盏星暗叹一声,追上洛含章:“我还有事要与你说。”
洛含章轻抬眸看向徐盏星。
徐盏星便说起自己的发现:“数个时辰前,我们从湖心白亭离开后遇到的那个仙仆,不大对劲。”
“他?”洛含章回想起来那人。
徐盏星点头:“他身上的气息与留仙境不大相同……似有一缕魔气。”
徐盏星话里虽留有两分余地,心里却已断定那人必有古怪。
洛含章眉间轻蹙。
“我传他来。”
说罢,洛含章搜索神识,找到数个时辰前的记忆,记下那个仙仆的脸后,吩咐仙界主管将人找过来。
洛含章与徐盏星两人移至留仙境的听训堂,不一会儿,人便过来了。
“参见尊上。”仙界主管与仙仆上前向洛含章见礼。
洛含章颔首,让主管先行退下,低头看向下方跪着的仙仆。
“你是何人,何时来的留仙境。”
那人在堂下拜道:“小的名张可,因小的父亲也是留仙境的仆从,小的长大了便也当了仆从,待在留仙境。”
徐盏星坐在洛含章身侧的座椅上,歪靠着椅背,左手抵额,饶有兴致地看着。
洛含章伸出右手,一条银色细链从袖口飞出,在半空中倏然变长,迅速将张可绑住。
张可脸上惊慌:“尊上这是何意?可是小的做错了什么?”
“此乃缚魔索。”
缚魔索是留仙境针对魔界研制出的仙器,能让一切魔人显露原形。
“可我不是魔人啊!尊上为何绑我?可是有人向尊上污蔑我!”张可大叫,恶狠狠看向徐盏星。
徐盏星眨了下眼睛,朝张可凉凉勾唇。
张可双眼通红,脖间鼓出青筋:“小人,是你对尊上妖言惑众!尊上,他是妖族,您不能听他说的啊。徐盏星,你其心可诛!”
洛含章眼神一动,张可便失去了声音。
“噤声。”
徐盏星看着张可嘴巴大张却没有声音的模样,皮笑肉不笑道:“有意思,你一小小仆从,竟然认识我。你若不是魔人,缚魔索便对你没有影响,何必慌乱?若你是,你觉得自己还会有命在吗。”
张可喉间一哽,嘴巴仍大张着忘了闭上,模样可笑。
洛含章右手轻拢,缚魔索随着他的动作收紧绑缚。
张可抑制不住地仰头哀嚎,却因洛含章的噤声令没有解除的缘故,两人听不到他的哀嚎,只看见他双目瞪出,脖颈青筋暴突,而锁骨处现出了黑色蔓状纹路,慢慢爬上他的脸。
绑在张可腰间的缚魔索一瞬间滚烫,炙烤着张可的皮肉,发出白色荧光。
“魔族。”洛含章冷声道,他撤去缚魔索的法力,也撤回噤声令,看向张可,双眼无情,“谁派你来的,你卧底在此所为何事。”
张可见身份败露,垂头不言。
“这有何难,一搜神识便知。”徐盏星道。
恰在此时,有一物从张可的胸膛破体而出,往外飞去。
徐盏星眼疾手快,左手食指凝起一道剑气,将那物钉在门框上。
洛含章从座椅上起身走下来,脚边的张可已没有声息。他抬头看被钉住的东西,脸色一寒:“虫傀儡。”
“虫傀儡?”徐盏星也走过来,看着被自己钉住的黑色小虫。
洛含章点头:“是魔族咒术。虫傀儡以心脏为食,被寄生者丧失神志,且它一旦离体,被寄生者便会死亡。”
这么阴毒邪佞的东西。
徐盏星忽道:“他刚才说自己父辈开始便在留仙境,那这虫傀儡是如何找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