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生气?怎么气性这样大。”霍谦一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纸袋子,一手揽着不安分的男孩,直接把这个软乎乎,没什么力气的小家伙抱上了车。
沈眠被强行塞进车后座,狠狠捶了两下车门,不可置信道:“你怎么敢!我爹是沈啸威,你不要命了?”
霍谦勾起唇,道:“我知道,这句话先前你说过了。我送你回家,你爹谢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要我的命。”
他从纸袋子里拿出一块热乎的烤地瓜,用手撕开一小块,递到沈眠嘴边,说:“吃吧。”
沈眠瞪他。
霍谦一向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对任性的孩子,可这位沈家小少爷偏处处合他的心意,叫他想不耐烦都难。他把刚碰过男孩粉瓣的地瓜扔进自己嘴里。
不要脸。沈眠暗骂一声。
他虽然不曾骂出来,可心思已经全然写在脸上了。
霍谦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眠扬了扬下巴,傲慢道:“我与你又不相熟,为何要告诉你。”
“说得不错,”霍谦微微颔首,似是很赞成一般,淡淡抬眸道:“调头,去行馆。”
“你说送我回家的!”
霍谦道:“我与你又不相熟,为何要送你回家。”
沈眠抿了抿唇,忽而眼底划过一抹流光,他笑道:“你问我的名字,好,本少爷告诉你,本少爷的大名叫做沈明丞。”
霍谦挑了下眉,颔首道:“你叫沈明丞,那你大哥叫什么?难不成你们沈家两个儿子,都取一个名字?”
“……”
沈眠一怔,随即厚着脸皮道:“是又如何,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我不信你敢在南城动我一根头发丝,我爹一定会把你枪毙。”
霍谦轻轻地“哦?”了一声,那语调说不出的邪气,他一手握住缩在角落里的男孩的手腕,跟没有骨头似的柔软,不必费什么力气,便轻易把人拽到自己怀里,正如他没有费什么力气,便把人劫上车一般。
他抬起男孩的下巴,低声问道:“你说,我要是亲了你,你爹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敢……”
男孩轻咬朱唇,眼珠子里沁着一层薄雾。霍谦看着他,不禁感慨世上竟有这样的尤物,他实在生得没有瑕疵,白生生的精致的脸蛋,微微染着一层薄红,跟抹了层云霞一般,不像是凡尘俗物,倒像是观世音莲座下的金玉童子。
“你若再不说,我真亲了。”霍谦语调越发低沉。
那孩子沉默小片刻,终于还是认了怂,小声说道:“沈明煊,我叫沈明煊。我已经说了,你还不松开我。”
“哪个xuan?”霍谦握得越发紧了些,那嫩生生的手腕,很快现出一道红印子来。
沈眠用力挣了挣,却只是挣不开,气恼道:“温暖,明亮的那个‘煊’,你这样的野蛮人,就算本少爷写给你看,你也不见得认识!还不放开我!”
霍谦见他恼了,这才不舍地放开他。
他把“沈明煊”这三个字,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与这个明媚、澄澈的少年无比般配。
沈眠又靠回车门边,与这个野蛮人拉开距离。
霍谦把一袋子烤地瓜放在他怀里,静默地看着他,道:“既然买了,便要吃完。不吃,我可不会放你下车。”
沈眠原本就想吃,打开袋子,避开霍谦刚动过的那个,拿起另外一个,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却听男人说了一声:“霍谦。”
沈眠抬眼看他。
男人道:“这是我的名字,记住,不许忘了。”
沈眠又吃了一小口地瓜,他吃过甜食,心情变得异常的好,这会有兴致陪他玩了,轻哼道:“我自然要记清楚,回去便跟我爹告状,让你下半辈子在大牢里过,本少爷还要找人一日三顿地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当街掳人。”
霍谦听他出气一般说着话,忍不住一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吃东西的模样,很是可爱。”
沈眠眼都不抬一下,道:“现在想讨好本少爷,已经迟了,我是被人夸惯了的,不吃这一套。”
霍谦哈哈大笑起来,前面开车的司机和保镖都吓得不轻,他们先生平时是不爱笑的,偶尔会笑,也是不悦时的冷笑,只会叫人直掉冷汗,很少如这般开怀。
眼看到了沈府,车门打开,沈眠一只脚刚踏出去,又叫人扯了回来。
霍谦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唇角沾的地瓜屑,毫不介意将自己的手弄脏,问道:“我下次接你去听曲,听《彩楼配》?”
沈眠眼珠子转了转,点头说:“好是好,可我不想再去梨园。”
霍谦道:“南城又不是只有一家戏园子,都随你。”说完,松开了沈眠的手腕。
才刚松手,那孩子便跟兔子似的溜走了,跑了几步远,回头朝他吐了下舌,模样很是嚣张。
“本少爷骗你的!以后不要让我在南城见到你,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言罢,人便跑没影了。
霍谦愣住。
前方的司机和保镖全都低下头,不敢吭声。
过了许久,霍谦扶额低笑,那笑声竟是说不出的愉悦。
“三爷?”
男人敛了笑,道:“走吧。”
车子离开后,拐角处一个小厮走了出来,快速钻进了大夫人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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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丞一回到家,便被自己母亲请去房里说话。
大夫人拉着他的手,让人呈上她亲自熬制的甜汤,又上了几碟他往日爱吃的点心,道:“母亲也不知道,你在国外这几年口味有无变化,倘若不喜欢,娘再改。”
沈明丞喝着甜汤,眉目温和了一些,道:“儿子的口味一如往昔,谢谢娘。”
大夫人笑道:“母子之间又何须言谢,你这几年不在家里,娘都不知道做甜汤给谁喝,如今你可算是回来了,娘心里很宽慰。”
沈明丞道:“明煊喜欢吃甜,待会让人送一碗过去。”
大夫人脸色一变,她忍了忍,没在他面前发作,语重心长道:“儿啊,你性情着实耿直了些,明煊可不如看上去乖巧可人,你在府里稍稍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二少爷脾气坏,又骄纵任性,就只有你爹叫二姨太花言巧语蒙蔽了,还当他是什么好东西。”
沈明丞蹙了下眉,却没有与她辩解。
他母亲与二姨太这些年明面上和气,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绊子,仇怨远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消解,他想起明煊,他的弟弟,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却能保持天真的心性,实在难得。
大夫人见他无动于衷,有些生气,问:“你不信娘的话?”
沈明丞道:“我只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明煊年纪小,是有些贪玩,爹和二姨太又事事顺着他,难免养的娇气了些,可他本性天真烂漫,娘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
大夫人听他这样说,一时间冷笑连连,“天真烂漫?我看天真的是你!沈明煊整日往戏园子钻,四处瞎闹,什么风花雪月没见识过!你可知他今日是谁送回来的?一个男人,年岁比你还要大几岁,他们俩就在车里卿卿我我的,都叫下人瞧见了。这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爹,他非打断沈明煊两条腿不可!”
沈明丞把碗一推,蓦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
沈明丞沉默,他娘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性子娴静,只是嫁给他爹之后,被后宅生生磋磨成了如今这般。
他道:“我不想听你抹黑明煊。”
大夫人一愣,她拦在沈明丞前面,道:“你以为是我编的?这是门房亲眼看到的,你不妨自己去问沈明煊,看他有什么说法。”
沈明丞握了握拳,道:“我会问清楚,只是在此之前,你不要在爹面前提及此事。”
大夫人冷哼一声,见他大步走出去,气得咬碎一口银牙,那对母子果真是狐狸精,她的明丞一向精明,竟也给蒙蔽了去!
-
沈眠刚用过晚膳,在院子里走路消食,脚底下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响着。
小翠儿道:“少爷,你这身子骨金贵,可不要摔着了。”
沈眠道:“你再啰嗦,可就成老婆婆了。”
旁边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
忽然小翠儿道了一声:“大少爷好。”
沈眠一怔,转身去看,却不料脚底下正好踩了块冰渣,直接滑倒摔坐在地上,“啊——”的一声惨叫。
丫头们全都叫叫喳喳起来:
“不得了了!二少爷摔着了!”
“二少爷!二少爷你没事吧!”
“快扶二少爷起来!快点……”
而此时直播间正在很没有人性地进行分析:
——眠儿是故意的
——我觉得不像,这摔得太自然了
——从刚才摔倒姿势,角度,以及眠儿脸上的表情基本可以判断,是真摔
——可是怎么刚好大哥进来了呢?我还是觉得是故意的
——我支持假摔,眠儿又不是第一回 使苦肉计,家常便饭
——楼上都是假粉吧?就我心疼眠眠吗?!
——主播日常虐粉,虐着虐着……就黑了
……
沈眠:“????”
沈眠一挥手,“你们,你们都别碰我,疼……”
沈明丞已经走到近前,看着摔得龇牙咧嘴的弟弟,不厚道地笑了一声,把人从地上抱起身,问:“哪里疼?”
沈眠抿了抿唇,道:“手疼,腿疼,还有……还有屁股也疼。”
沈明丞愣了愣,抱着他往屋里走,道:“以后还敢不敢胡闹了?”
“没有胡闹……”底气不足。
院子里的雪早就被下人们清扫干净,堆在院墙的角落里,他爬到那上面去玩雪,摔着的确怪不得别人。
沈明丞坐在床边,给他摔红的掌心吹了吹,很快就不疼了。
下人们打了盆热水进来,他拧了湿热的毛巾,替他轻敷小腿上。
沈眠道:“我那里最疼。”
“那里”自然是指屁股,丫头们都红了脸蛋,转身出去了。反正大少爷是男人,又是二少爷的哥哥,想来是不妨事的。
沈眠趴在沈明丞大腿上,解开腰带,把裤子半褪下去,露出小半雪白的圆弧。沈明丞明显停顿了一下,才把热毛巾放进去。
房间里有西洋台灯,但是不算亮,沈明丞的视线始终胶着在弟弟漆黑的脑袋上,只是手指还是不经意地碰到细腻、幼滑的肌肤,软的不得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你今日是怎么回来的?”
沈眠又不傻,他都这样问了,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便道:“这事我只跟哥哥说,哥哥不许告诉别人。”
沈明丞心脏蓦地下沉。他闷声道:“好,我不说。”
沈眠道:“其实……我今儿个没去上学,我去梨园听戏了。”说完,他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用眼睛瞄男人的脸色。
沈明丞低低应了一声,又问:“还有呢?”
沈眠道:“我昨日都跟梅老板约好了,说唱《彩楼配》这一折,可他今天偏要唱《贵妃醉酒》,你说气人不气人!”
沈明丞自是应和:“气人。”
沈眠把他的手拿出来,又道:“我与他们理论了一番,把梅老板还有梨园当家的都给吓得不轻,我正得意呢,出来的时候仰着头,不及防撞了个人,那人撞疼了我,非要送我回来,我自是不肯的,可他跟土匪似的,压根不听我的,硬是把我塞上了车。”
沈明丞听他说着,前面还觉得有些好笑,待听到后面,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南城没人不认得他弟弟,那人却敢明目张胆地把沈明煊掳上车,可见来头不小。
“你往日不曾见过他?”
沈眠道:“不曾见过,那样不讲理的人我才不想结交。我原本是想跟爹告状的,叫他好生教训那人,可我转念一想,那样一来,我偷溜出去听戏的事,岂不是要兜出去?所以就……”
沈明丞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往他脸蛋子上重重捏了捏。
“比你还不讲理的人,我倒想见识见识。”
沈眠爬起身,揉了揉被捏红的脸蛋,说:“这有什么难的,他还在南城里,大约住在什么行馆,哥哥派人去寻便是,对了,他说他叫霍谦。”
沈明丞蹙了下眉。
霍谦,霍三爷,竟来了南城。
作
第133章 6-04
沈明煊一贯怕冷, 身子又娇贵,一入冬, 屋里总要摆上好几个暖炉。沈眠不老实,坐在床边伸脚去够火炉子,火烧得正旺,他浑身上下没哪块皮肉不娇嫩的, 脚趾头刚触到炉壁边缘, 立刻给烫得一颤,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沈明丞一惊,伸手一捞, 把这淘气鬼搂在怀里, 好歹没有让他再摔一回。
“你就不能安生片刻?”
沈眠抿了抿唇, 小声道:“哥哥, 我冷。”
沈明丞被他一声“哥哥”搅得方寸大乱, 好似被人胡乱塞了几颗糖在嘴里, 呼吸间都是甜味, 哪里还记得教训他,只心疼地问:“脚趾头烫疼了没有?”
沈眠摇摇头, 道:“不很疼, 只是哥哥在想什么心思?都不理我。”
沈明丞道:“我在想霍谦。”
“他哪里值得哥哥多费心思, 不过是个蛮不讲理的土匪, 强盗,下回再叫我碰着,非要狠狠教训他不可!”
沈明丞忍不住一笑, 道:“你去教训霍谦,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你这几两肉,也不知够不够他塞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