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墨戟下意识后退一步:“不。”
——尽管他在原身记忆中感受到了乔家的冷漠和欺压,也会在乔家上门找麻烦的时候想办法回击回去,可他从没想过杀人!
荆余山的脸色慢慢冷漠了下来,最后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想来二公子是怕脏了自己的手,那便由在下代劳吧。”
严墨戟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拦,就见他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原本在地上痴傻着喃喃自语的乔家夫妇喉头忽然就飙出一道血花!
两个人下意识想捂住喉咙,然而双手只抬起了一下便无力软倒,口中发出“嗬嗬”几声后,脑袋一歪,再无声息。
乔大妮发出了夹杂着惊恐与绝望的尖叫声。
严墨戟亲眼看着两个熟悉的生命在他的面前蓦然逝去,行凶者手上的剑身还沾染着未曾拭去的血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声音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
“严二公子,皇室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您懂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一章江湖纠纷有点多……但是这都是为了咱们武哥和小严的身份揭露的剧情,本文主旨永远是发家致富,不会后面转去搞江湖恩怨的,各位小天使放心么么哒~
然后蠢作者的存稿又已经一滴都不剩了,下章再次回归正常字数,那么周四晚上九点再见~
第52章 救人
严墨戟坐在富丽堂皇的厅堂中,面前的案席上摆着瓜果糖糕, 他却一口动的心思都没有。
已经过去一整天了。
一天前, 锦绣门的人带着他换上了这艘大船, 然后将乔大妮独自留在了那条乌蓬小船上,还在她身旁丢了一包银两。
荆余山对已经吓得有些痴傻的乔大妮微笑道:“说过饶你一命,可莫要说我失信。”
严墨戟看着那条小船孤零零地被留在河面,微微抿了抿唇, 双拳紧握, 脸上还带着一丝惨白之色。
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位荆堂主对他只有表面上的恭敬,内里却是在用当面杀人的方式震慑自己, 好让自己乖乖听话。
乔家夫妇虽然待原身不好,可到底也是为原身提供了吃住的地方,纵然对原身有所亏欠,可也远远不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乔家那几个孩子更是如此, 那最小的男郎还尚未成年!
严墨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江湖人的狠辣与无情, 让他恐惧之余, 内心也燃起了滔滔的怒火。
——李四、钱平,还有武哥,都像这位荆堂主一样吗?
他回想了一下李四的开朗、钱平的憨厚,还有他家武哥的专注与温柔,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他们会跟眼前这个谈笑杀人的荆堂主一样。
严墨戟垂下头,掩住眼中的迷茫与坚决。
方才他询问了一下, 当时他被掳走之时钱平他们的下落,心里甚至还做好了钱平已经不幸罹难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那荆堂主有些可惜地摇摇头,对自己坦白,因为那个会火阳掌的老头子偷袭,他的下属没能完成灭口的任务。
钱平他们还活着,这让严墨戟松了口气,因为亲眼目睹乔家夫妇死亡而产生的恐慌感也稍稍褪去了几分。
无论如何,严墨戟此刻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想跟着这个锦绣门堂主去所谓的“认祖归宗”。
什锦食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
只是现在他们还在河上,严墨戟自己虽然会游泳,但是也清楚自己在毫无方向的大河上游到岸边再摸回青州城的可能性太小了。
——只能等他们靠岸之后再找机会了……
严墨戟心里转着心思,脸上还是保持着自从乔家父母死去之时就没有褪去的惊惧之色,畏缩在位置上。
那位荆堂主似乎对严墨戟这种畏惧瑟缩的模样非常满意,眼中的轻蔑一闪而逝,举起酒杯爽朗一笑:“二公子,莫要忧心,您回了京城认祖归宗,自有大把荣华富贵可以享受,到时候也不会和我们这等江湖粗人打交道了。”
严墨戟现在对荆余山所说的“认祖归宗”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怀疑。若是当真是原身的亲人、还是皇室中人委托他们找上门来,这荆余山为何直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当着自己的面杀人?
——与其说是替自己出气,倒不如说是想威慑自己,好让自己乱了分寸、乖乖听话。
那荆堂主似乎看出了严墨戟的不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坦然道:“严二公子,虽说我们锦绣门的手段不太文雅,可对您毕竟是坦坦荡荡的;在下知道您和纪绝言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已经有了几分感情,可是您不妨想想,为何纪绝言要主动讨您为妻?又为何始终隐瞒身份?”
严墨戟仍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纪明武为何会娶原身曾经也是他的疑问,只是严墨戟素来相信自己的眼睛,比起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锦绣门堂主,纪明武与他这一年以来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更容易令他相信。
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这种想法表达出来,而是装作害怕,借机询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到京城?”
荆余山似乎也不是想现在就说服严墨戟,把玩了一下手里的酒杯,思忖了一下,才答道:“走水路七八日之后便可上岸,之后再转马车大约十来日,便可抵达京城了。”
——也就是说还要在船上待七八天……
严墨戟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个小小的念头:
——如果武哥真的是那传说中的宗师之下第一人,会不会正踩着轻功、千里奔波地来救自己?
严墨戟心里的心思还在转,忽然听到荆余山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还要做完最后一件事才能上路。”
严墨戟怔了一下,看到荆余山脸上隐含深意的笑容,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荆余山微微眯了下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严墨戟,才咧嘴笑了起来,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森冷的杀意:“击杀纪绝言。”
严墨戟顿时如坠冰窟,猛地抬起头。
荆余山仍旧咧嘴笑着,双眼之间却并无笑意,慢慢地道:“在下说过——皇室的威严,不容侵犯。”
…
“剑宗弟子长于剑术,陆战尚可,水战就颇为不堪了。何况纪绝言两年前中了毒,废了一条腿,功力大打折扣不说,轻功更是跌入谷底。”
荆余山胜券在握地分析着,招呼属下拿出了几根香烛,吩咐他们摆在烛台上,如同欣赏什么绝世画卷一般看那些普通的香烛,对身后绑在座位上的严墨戟笑道:“二公子可知为何爬过天梯之后就被称为‘虚动’之境?”
严墨戟根本没心思听他在说什么,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手上,尽管两只手被绑得紧紧的,还是努力想试着撑开一条缝隙,随口答道:“为什么?”
“进入虚动之境后,虚妄缠身、心思浮动,内心杂念横生、忧思不绝,纵然是一心一意、心如止水之人,也难免性子大变、容易冲动;看破虚妄、屹然不动,才能跃过龙门,成就宗师。”荆余山伸出自己的右手,端详着自己的掌纹,忽然笑道,“而这些香烛,便是加倍激发虚妄缠身的利器。”
他脸色忽然阴沉了些,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阴郁:“两年前,我们利用这些香烛,成功引发了纪绝言内心的阴霾,激他暴怒、令他中毒,毁了他的心境……只可惜,却付出了门内几乎近半高手折损的代价!”
严墨戟的注意力被吸引,看着那些已经被摆放起来的香烛,神色顿时变了。
——这些香烛,对武哥的威胁这么大?
荆余山侧过头来看了看他的神色,忽然又笑了起来:“我锦绣门的毒,纵然是青桑谷也解不了,这两年纪绝言深受剧毒侵染,心境又毁了,想必如今在虚动境也已经垫底了,有这些香烛辅助,二公子不必担心,在下定然亲自斩下他的人头!”
严墨戟瞳孔收缩了一下,还想再说点什么,荆余山却已经挥挥手,留了个黑衣少年看守着他,转身出去了。
他咬咬牙,斜靠在墙上,装作无力,用木板墙壁轻微地摩擦着绑在手上的绳子,低着头,心急如焚。
如果之前他还想着纪明武能够赶来救他,那现在他就是万分希望纪明武不要过来!
那黑衣少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走过来,在他身上轻轻点了一下,冷漠的脸庞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严二公子,请不要做些无用的挣扎,安心看着便是。”
严墨戟只觉得身上一麻,全身都变得僵硬,瞪大了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乌蓬草船上,女子怀里紧紧抱着一包纹银,脸上透着惊恐,战战兢兢地指了指一个方向:“他们往那边去了。”
纪明武深深看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拄着拐杖从乌蓬船上轻轻一跃,跳上了那边书生握篙的木船,准备离开。
女子瞳孔微缩,扑到船边,对着他喊道:“纪大郎、不,纪大侠!求求你带我到岸边去吧!”
纪明武看她一眼,神色漠然:“若你肯说实话,我便送你去岸边。”
“我、我……”
纪明武根本不想与她多说,直接对着书生吩咐道:“我们走。”
乔大妮神色慌张,看看周围浩荡无边的河面,想想船上一点吃食都没有,自己已经一日一夜未吃过东西了,便咬了咬牙,重新指了个方向,崩溃地喊道:“我说、我说!他们去了那边!”
纪明武审视地看她一眼,确定这次她没有说谎,才伸出拐杖,对着乔大妮所在的船头轻轻一戳,那条小船就如同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出一般,在乔大妮骤然拔高的刺耳尖叫声中,飞速地向后倒退而去。
书生看到纪明武这一手,脸色顿时变了变。
纪明武收回拐杖,好像什么都没做一般,神色漠然,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去这边。”
书生看着纪明武拐杖指的方向,微微一怔:“这边不是她说谎的么?”
“以防万一。”
书生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看着纪明武纹丝不动地站在船头,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又有些迟疑:“纪大侠该不会是想让我靠轻功飞掠过去?”
“素闻你轻功很好。”纪明武看他一眼,目光凝聚到书生手中握着的竹篙上,“篙留给你。”
书生:“……”
书生敢怒不敢言,从纪明武面无表情的神色中,已经能隐隐感觉到他的焦躁。为了避免体验“一心剑”的威力,书生把竹篙抛在水中,轻飘飘地飞落上去,足尖用力,向着乔大妮一开始指引的方向而去。
纪明武则把目光投向了乔大妮后来指引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焦灼,拐杖轻轻点点船头,小船就自发地向前快速行驶起来。
——阿戟,等我。
…
夜色深沉,星光点点。
宽阔的河面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让幽深的水面变得朦胧不清;遥远的船只都只能看到隐约的灯火。
荆余山坐在船舷上正喝着酒,忽然脸色一变,眼神中夹杂着仇恨与畏惧,纵身跃下,回到船内,吩咐道:“点上香烛,纪绝言来了!”
严墨戟神色微微一变,心里更加焦急,却苦于被点了穴道,一动不能动。
香烛燃起,严墨戟毫无所觉,但是荆余山却好像神色非常郑重,摸了一枚药丸含在了嘴里,让其他属下都撤了下去,只留了那黑衣少年守在严墨戟的身边。
在严墨戟紧张的心情中,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安静地等待着。
忽然,严墨戟听到一阵“笃笃笃”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这个声音严墨戟非常熟悉,纪明武从来不离身的那柄木拐杖敲打着什锦食的木板地面时,就是这个声音。
——武哥……真的来了!
严墨戟心头涌起酸涩与焦虑交杂的感情,眼神愈发的焦灼,恨不得直接张口喊着让纪明武赶紧跑。
“笃笃”声很快就响到了眼前,严墨戟的心紧紧地提了起来。
船舱的整扇木门忽然片片碎裂,纪明武英俊的面容出现在门口,面色冷漠,右手拄着那根粗木拐杖,眼神如同带着冰一般锋锐。
看到被绑在角落的严墨戟时,他的眼神忽然便软了下来,在严墨戟身上凝视了半晌,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唇边忽然勾起,满面寒霜转眼冰消雪融,声音温柔:“阿戟。”
严墨戟原本提心吊胆、纠结杂乱的心思,竟然莫名就在这一声简单的称呼中平静了下来。
他看向纪明武的眼神微微舒缓了一下,但是旋即清醒过来,又带上了焦灼的神色,努力向纪明武传递着自己的意思。
——既然原身有个“严二公子”的身份,那至少人身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武哥呢?!
纪明武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严墨戟使的眼色,如同寻常回家一般慢慢走过来,眼中只看着严墨戟,将站在正中的荆余山视若空气。
荆余山一开始脸上还有几分兴奋之色,见纪明武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纪绝言,想不到,我也突破了虚动境吧?”
纪明武好像现在才看到他一般,视线挪过去,施舍了他一个眼神,神色从面对严墨戟的温柔转瞬变得淡漠:“你是哪位?”
荆余山脸色微微涨红,凶神恶煞的脸庞因为扭曲显得更加狰狞,只是片刻之后忽然又冷静了下来,发出一声嗤笑:“你也不必激我,你根基已毁、心境不在,单枪匹马自投罗网,纵然用上这些攻心之术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