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则要不停修改增补,一遍遍尝试不同妆容,以寻求最合适的感觉。
忙碌间已到中午,盒饭一箱箱搬进来,很不凑巧的,这时候叫到了宁安的号码牌。
宁安起身,直接进了化妆大厅。
厅里的面积很大,灯光亮到乍一进去需要缓一会儿才能适应。
沿着两面墙壁,摆满了妆台以及各色造型工具,繁多复杂,却乱中有序。
其他大片空余场地则是为大秀时各色展品进场预留的。
宁安被引领着坐到台前,造型师抬起他的下巴打量片刻,便根据他的脸型和气质设计了纹理烫。
烫发间隙,田晓辞那边已经结束,他背着包过来跟宁安告别。
田晓辞乌黑的发被染成了奶奶灰。
这个发色不好驾驭,对颜值和气质的要求都十分高。
但田晓辞皮肤白皙,五官漂亮,更不要说一把细腰,一双长腿,往那一站就能吸引万千目光。
米色高奢卫衣内酒红真丝衬衣的衣领小小翻出,衬的他极高贵。带了一点冷漠和青少年特有的桀骜不驯,与平日里的甜美安静截然不同。
宁安含笑称赞:“好看。”
田晓辞腼腆地笑了下,他刚接到了之前那家面试的通知,让他晚点过去二面。
“出去吃点东西再走。”宁安叮嘱了一句。
田晓辞俯下身,贴着宁安的耳朵,像做坏事一样笑起来:“等走完这场秀,我请你和小语哥去吃好吃的。”
宁安抬手往后摸摸他的头发:“好。”
漫长的等待后,他终于被引着去洗了发,之后便顶着一块毛巾继续等待。
直到头发半干,发型师才腾出手来,帮他做进一步的造型。
乌黑的发烫出流畅的纹理,在这人清冷的气质上添了年轻人的活力,但也更添了些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宁安总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但偏偏这种感觉让人好奇,极想窥探,十足魅力。
发型师很满意:“行了,小伙子太雅了。”
宁安抿着唇笑了,他道了谢,继续等待对应的化妆师。
这期间有个女模特被刷了下来,红着眼圈往外走。
相熟的模特纷纷安慰她下次还有机会。
“我遗憾的不是这场秀,”那女模垂着眼睛:“而是这次错过了汪荣老师,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上了。”
“你还想着走汪荣的秀啊?”有人开玩笑:“我告诉你,汪荣的秀基本上都是那几个熟脸,一年里新面孔也就那一两个,咱们就别指望了。”
宁安垂着眼睛看手机,听到汪荣的名字也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力。
即便从未有人就这条消息做出过回应,但也足以让很多人兴奋期待了。
上不了汪荣的秀也没关系,混个眼熟也是好的。
化妆师托着他的下巴给他上妆,长眉几乎入鬓,秀美雅致,眼睫低垂着,一双眼眼尾很长,眼皮略略掀起,便是冷清清的目光,覆着一层霜一般。
化妆师笑了一声:“累了?”
宁安是有些累了,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今天只早餐吃了两口,现在胃里一阵阵发虚。
他客气地笑笑:“还好,您更辛苦。”
化妆师的确是很辛苦,从早站到晚,为不同人勾勒妆容,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
如果可以真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几份来用,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都是工作。”
宁安配合着偏头:“老师,汪荣老师会来吗?”
化妆师性格很开朗,听他这样问噗嗤一声笑了:“又是一个想上汪荣的秀的啊,不过他来不来,我们也不知道,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得的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宁安合上了眼睛,既失望也放松。
那缕放松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太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好。
像一个号角,让他不得不正视,该做的事,该走的路,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眼尾扫上绯色的眼影,清冷中多了丝柔和的媚意。
浅粉的唇上晕染了唇膏,红中带一点桔调,将冷白的皮肤映出一层温润来。
上好的妆一遍遍调整修改,终于圆满。
那张脸变得更加完美立体,清冷中透出柔媚,柔媚中带着疏离,极艳又极冷冽,抬眸间便动人心魄。
所有的程序走了一遍,离开前却又被造型师叫住了。
说秀导想试一试蓝发。
宁安还愣着就被按了回去,一折腾又是几个小时过去。
说是蓝发,事实上是极深的蓝,接近于黑,只有在极强的灯光下才透出湛湛的蓝,如汪洋的海。
可以想见,配上珠宝钻饰后,在灯光下,那种璀璨的浪漫。
折腾完又是深夜,零零星星还有几个人在等着,宁安太累了,他没卸妆就回去了。
一整天连饭也没吃上几口,午饭是没赶得及,晚饭是因为带着妆,为了不花妆,只能忍着饿。
最后一切搞定,他看着依然忙碌的工作人员和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妆容的模特儿,实在无法再继续等下去。
他打了车,上车就疲倦地合上了眼睛,惹得司机师傅不停偷偷看他明艳的妆容。
到家时客厅还亮着灯,卫生间传出哗哗的水声。
宁安把大衣脱了,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想等着封允洗完再进去卸妆洗澡。
可这一坐下,就着隐约一点点水声,似雨滴敲打在心头,让人放松,催人入眠。
封允围着浴巾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沙发上睡着的宁安。
一双长腿交叠着,手自然垂放在大腿上,身体后仰,像是睡的极快,连舒服的姿势都没来得及摆。
灯光下,他妆容明艳,长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呼吸平稳自然。
红润的唇微微张开,脸上没了清醒时的清冷与警惕,像个天真的孩子。
可那妆容又闪亮到像个从天而降的王子。
一个失去戒心,失去保护,任人窥探的王子。
封允无法否认,自己被这样的宁安吸引了,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向前,他产生了一丝窥探欲。
丝质的石青色衬衣因着这个姿势起了自然的褶皱,随着胸口微微起伏。
他似乎很少有这样的时刻,大部分时候,他的衣服都是板板正正,一丝不苟的。
说起来是很矛盾的,他总是搭着饰品,却又给人板正如松竹的感觉。
时尚里面,藏着些保守。
封允居高临下看着他,这样的宁安让人不忍心打扰。
他把擦发的毛巾顺手丢开,微微弯下腰去。
一道阴影压在身上,宁安在睡梦中不安地蹙起了眉头,睫毛跟着颤了颤。
但很快又沉入了黑甜乡里。
封允终于动了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喂,去床上睡?在这儿小心着凉?”
宁安蹙了蹙眉,闹脾气似地哼哼唧唧,像只慵懒的猫。
封允看着他笑了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离他越来越近。
他饱满的额头,修长秀致的眉,浓密的眼睫,秀挺的鼻梁还有红润的唇……
都被放大了一般,向着他扑面而来。
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让视觉被狠狠惊艳的同时,心底又因画家笔触下流露出的天真热烈而感动。
发上的水滴了下去,恰好滴在了宁安的眼窝里,滴在那层浅金带闪晕着绯色的眼影上,慢慢下滑,如人鱼的泪。
宁安的睫毛动了动,慢慢张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脸,离他极近,看不清具体相貌,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只本能地感觉到了压力。
“啪!”他挥出了手,带着恐惧,丝毫没有留情。
“操!”封允的脸被打偏了,他刚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又美又真又纯?
他明明是……
太凶狠了!
刚对他有点好印象,现实就狠狠地打了他的脸,还他妈是“真打脸。”
宁安惊惶地坐直了身体,彻底从迷惘中惊醒过来。
眼中的慌乱渐渐消失,继而是新的慌乱,他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忙伸手来揉封允的脸。
封允拍开他的手,瞪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冤枉啊,大人!”宁安举起双手,样子可怜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封允偏过头不理他,宁安又伸出手,把他的脸掰过来,凑近了仔细看,那张俊脸浅浅地泛起了指痕,让他看着心惊。
他离的太近了,呼吸温软地喷在脸颊上,让封允背脊上起了一阵颤栗,像病了一样,难以自控。
“吹吹,吹吹就不痛了。”宁安凑的更近,轻轻朝泛红的脸颊吹着气,像以前对宁珂那样。
淡淡的茶香味儿把封允笼罩了,温热的气息吹在颊上,让那微微发涨的痛楚变得酥痒难耐。
他的手指紧紧攥住,一双眸子暗沉似海,冰冷里带着火热,像落入绝境的狼,凶狠无匹。
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宁安向前探着身体,鼓着腮,红润的唇微微嘟起,目光专注认真地吹着气。
吐息中有股子香甜味儿,大约是口红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尝。
第21章 Chapter 21
他喉结滚了滚,几乎忍不住侧头过去品尝那滋味儿,像吮棒棒糖一样,含进口中,让它融化。
眸子中的攻击性几乎藏不住的时候,宁安后退了。
他用手心包住他半边脸,温柔地揉了两下:“好啦,好啦,痛痛飞走啦。”
“痛痛飞,痛痛飞……”一个慈爱带笑的声音响在封允耳边。
他的眼眶莫名热了起来,那些凶狠与冲动一瞬间褪尽,眼神变得温柔。
他情不自禁,一把抓住了宁安的手。
宁安以为他还在生气,忙不迭把手往后撤:“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还不消气的话就打回来。”
他把脸往前递了递,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睫毛紧张的颤抖着。像脆弱可怜的蝶。
可封允却知道这个人又拧又狠,算不得善茬。
封允放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细瓷一般的脸,他轻轻摸了一把,触手柔软温热,像化在指尖的水。
那水带着魔力,能顺着指尖,钻进血管,直冲心脏。
他的嗓音很沉:“下次不许这样!”
落荒而逃般,门砰一声关上了。
宁安脸上还残留着封允手心的温度,腕上还有封允发上低落的小水滴滑出的水痕,他想:“坏了,把人得罪狠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宁安对着镜子卸了妆。
妆容下的脸苍白疲倦,只余一双眼睛被衬的极亮,像夜晚的星。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他把自己埋进去,慢慢合上了眼睛。
疲倦在四肢百骸游走,慢慢被热水稀释,骨骼与肌肉的放松,愈发凸显出胃部的空虚。
他裹上浴袍,打算到厨房蒸个蛋吃。
封允房间的灯还亮着,宁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房门。
门很快开了,封允冷冽的眉眼看着他,脸颊肿的更高了些。
宁安心虚地侧了侧目光:“我要蒸个蛋,你要吗?”
“宁安,”封允唤他:“看着我的脸说话。”
宁安乖乖转过目光,认真看着他:“那你要不要蛋嘛?”
浴袍有些大,衣领敞开了些,露出一块白皙的皮肤,被热气蒸腾成微微的粉。
封允的目光顿在了那里,漫不经心地问:“什么蛋?”
“蒸蛋。”
滑的,嫩的,入口即化的……
封允看着宁安那块光洁的皮肤,伸手为他笼了笼衣襟:“要的。”
宁安抿着唇后退了一步,耳尖微微发起了烫。
两人一先一后进了厨房,宁安去敲蛋,封允则到冷冻室拿了冰块,包在毛巾里敷脸。
他靠在冰箱上看宁安。
那人正低头认真地搅着蛋液,湿漉漉的发下是润白的脸,卸了妆后是简单的干净与纯粹。
即便只是打个蛋,那身姿也是笔挺优雅的,只有脖颈弯出来一点迷人的弧度。
连饭都不正儿八经吃的人,竟然会吃宵夜?
封允眯了眯眼:“中午吃了什么?”
“中午没来得……”宁安猛然住了口,不说话了。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所以退无可退时,往往会选择沉默。
封允走过来,居高临下看他:“你抬起头来。”
宁安没抬,筷子在蛋液里搅得飞快。
封允勾着唇角冷笑一声,探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刚摸过冰块的手指冰凉,捏在温软的皮肤上,触感惊人的舒服,让人迷恋。
宁安却像被蛰了似的,打了个激灵,咬牙道:“干嘛?你这个坏人。”
“我坏?”封允被气笑了,指了指自己肿着的面颊:“你好意思说我坏?”
“你不坏,你可好了。”宁安端着一碗蛋液,被人掐着下巴心虚了:“要杀要剐您给个痛快话行不,好人?”
“行,蒸了蛋帮我敷脸。”封允说。
“是,大人。”宁安笑笑,为成功转移了话题沾沾自喜:“能放开我了吗?我脸疼。”
“哦,您脸疼啊?”封允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宁安抿着嘴不说话了,封允笑笑:“午餐晚餐都没吃对?您长了个铁胃啊这是?”
可好了,这是又绕回来了。
“你说,你刚嫁过来就给饿坏了,你爸妈会怎么想啊?”封允的手指沿着他的下颌线慢慢上滑,最后停留在宁安小巧温软的耳垂上,轻轻捻了捻,那里有三个耳洞,呈斜线向上,他轻声问:“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