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 他已经受到了重创,需要他的疗愈, 那么之前的坚持便不再那么有意义。
他急切地向他吐出了火热的一颗心,可他却侧开头, 避开了他的亲吻。
他被他压制在金属防盗门上, 后背将冰凉的金属染到温热,心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疼。
如果是以前,自己在他面前主动的话, 封允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可现在……
宁安抿着唇将手从他脸上移开了, 难过, 难堪与伤心一起袭上心头。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握成拳头, 但没有离开他的身体,只是松松地将手腕搭在了他的肩头。
他没有经验,被拒绝了一次便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下去,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用这种方式去安慰他。
他沉默地垂眸看着两人的脚尖,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他心疼他,可却无能为力, 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静地陪伴他。
封允虽然避开了他的亲吻,可也没有推开他,只是把额头抵在了他的颈窝里,默不作声。
其实,避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尖锐地疼了起来。
他那样一个人,什么时候主动过?
他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主动来亲吻自己,也不知道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碍才说出那么滚烫的情话。
可是他真的害怕,害怕他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他甚至怀疑自己,因为流着那样的血,所以根本不配有人爱,所以连封冉都无法爱他。
连封冉都无法爱他,那么更遑论别人?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的爱?
封允难受极了,他的世界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暴雨将他裹挟其中,他透不过气,所以无意识地伤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可他还是需要爱,越是这样越需要,越是这样越饥渴。
他能感觉到他的尴尬与无措,他期待着他会再来亲他一下,可是他将手从自己面颊上移开了。
封允的心空了一块,撕心裂肺地疼。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闷,沉沉地从他颈窝里传出来:“我不该对你发火,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没有人会爱我了……
他没来得及说,宁安的怀抱便温暖地将他裹住,为他挡住了一片风雨。
宁安抱住他,却没说话,只是用手掌轻柔地抚着他的背,让他把心底的苦水都倒出来,把心底腐烂的那些东西都发出来。
“我好疼啊,宁安,特别特别疼。”
“我知道,每个人都会受伤,你说出来,”宁安说:“说出来就不疼了。”
“我只是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尾音发颤:“别人养只猫养只狗还有感情,她怎么就要这么对待我?”
“以前,无论怎样,我都没怀疑过,我觉得她多少都会爱我,只是方式太疯狂太极端,”一滴滚烫的液体,透过单薄的衬衣面料,烫在了他的皮肤上,宁安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封允平静了一会儿又说:“她说是刘卿介入了她与楚云鹤的感情,我一直心疼她,再难忍的时候也努力劝自己再忍一忍,因为她是我母亲,我……我心疼她……”
他抬起头来,眼底一片血红,看着宁安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本来就不该出生?”
“不是的,封允,”宁安轻声说:“如果你不出生,那么我就遇不到你了。”
遇不到他,他就是孤魂一个。
“我不需要同情分。”封允的嗓子被烟草熏的低哑,他喉结滚了滚,说出了自己也很难接受的话:“就算没有我,你也会遇到别人。”
宁安安静地与他对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片刻后推开了他,独自进了厨房。
封允怔了怔,怀抱里空了,那片肌肤相贴一直温暖无比的地方蓦地空了。
空气冰凉地扑过来,穿透了他的胸腔,穿透了他那颗破了洞的心。
让他由外至内,又由内至外地泛着冷意。
宁安从厨房出来,他一手拿着一瓶酒,另一只手握着两只空杯,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苍白的厉害。
他指了指沙发的位置,平静地说:“坐吧。”
封允站在原地看他,却没有过去。
宁安也不再招呼他,而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修长的脖颈扬起,喉结滚动,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
随后他又倒了一杯,和上一杯一样,一口气喝了。
他喝的太急,酒液顺着唇角滑落下去,留下一道湿亮的酒痕。
他终于看向他,说:“封允,我和你在一起以来,应该没怎么说过虚妄的话也没怎么做过虚妄的事情吧?我也不是因为同情心,就会完全地奉献自己牺牲自己的那种人,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没有那么大,大到靠一己之力就能让人脱离苦海,当然,我这个人,也没有那么伟大。”
他说着又去倒第三杯酒,酒杯碰到嘴唇的时候被封允抓住了手腕。
宁安抬头看他:“封允,我喜欢你,跟你是谁从来都没有关系,也从来没有同情这种东西在,我对你,只有爱和心疼。”
封允抿着唇角,伸手去擦宁安唇角的酒渍。
宁安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封允,我本来觉得那些话今天说出来未必合适,可现在想想,既然已经这样,大约不能更坏了,你还想听吗?”
如果封允知道自己比他更惨的话,大约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他垂眸等着封允的答案,再抬眸时眼睛里已经又有了一缕笑意,他甚至为他斟了一杯酒,冷静地递到他的手里。
“我听,”封允抿着唇,强硬地将自己的思绪从今天的苦痛中拉出来:“你的事情,好的坏的,我都想听。”
宁安点点头,然后笑了,只是笑容里有些苦涩。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封允,毫无保留。
他甚至没有去看封允的表情,只一点点说着,直到全都说完了,才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来。
这件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事情,从来都无人知晓,在最早的时候,他也无法想象有一天会告诉别人。
太过不可思议,隐秘而疼痛。
可是今天,他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远比想象的还要轻松一些。
这个世界上,终于有那么一个人,知道了他来自何方,知道了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低着头,等着封允的裁决,什么都好,什么他都能承担。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奇怪的是心里也并不着急,因为这也许是他们两人这样相处的最后一点时光了,他并不着急让它们过去,就算留在这一刻也没有关系。
只是封允未必愿意,如果他不愿意,那还是算了。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冰凉,却握得他很用力。
封允半晌才发出声来:“宁安……”
他的嗓音很干燥的感觉,宁安甚至很想问问他是不是需要先喝杯水。
他当然不能那样问,只是耐心地等他后面的话,可是什么都没有。
“你信吗?”他抬眸一笑,看着封允问:“我说的那些话。”
封允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目光如暗沉的海面,海面上黑云压顶:“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信?”
“那我说爱你的时候,”宁安有些难受,却笑了笑:“你怎么不信呢?”
他站起身来:“封允,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不能接受……”
“也没有关系的,我能理解,”他停顿了片刻:“前两天我已经租了一套房子,随时都可以搬出去,所以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如果影响你思考,我明天就搬出去也行。”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来不及了。”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封允抓住了,封允陷在巨大的冲击里,深邃的眉眼抬起时,难得地现出了些茫然的情绪。
可在听到“搬出去”三个字时,还是被一盆冰水泼中了一般。
明明是春天,他却觉得自己陷入了深冬。
像一个不着寸缕的婴儿,被扔进了深冬漫天的大雪里,无力自保。
他抓住他,使了狠劲把他拉进怀里,嘴唇亲着他柔软的发,好半天才说:“我不能接受。”
宁安想,果然,这种事情,能接受的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封允不能接受其实很正常。
“我不能接受你受了那么多苦,”封允把他抱的更紧,因为感受到他的体温,他这一刻才像活了过来:“被整个世界抛弃,来到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不被这边的家人认可,为了躲避他们才和我结婚……你受了那么多苦……”
他受了那么多苦,有很多他亲眼见到过,他也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他和他调查的完全不一样。
他的嗓音哽咽起来:“宁安,你才十九岁啊,我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心疼坏了,忘记了自己的不幸,将他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宁安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了,可是,因为封允在乎他,心疼他,他心酸难抑。
“封允,我好想家,想我爸,想我妈,想宁珂,”宁安带着鼻音轻声地说:“可是走了,我又会想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去,还是永远都不能回去了,封允,”宁安说:“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怕你到时候接受不了,所以我才需要考虑……”
“我懂!”封允闭了闭眼:“以后无论你去哪里,都有一个家等着你,这里,我就是你的家。”
宁安抬起头来,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眼睛被泪水洗的黑亮。
封允亲他的眼睛:“我害怕失去你,但我更害怕能得到你的时候却没有珍惜你。”
宁安再次捧住他的脸,大脑麻木了一般,甚至听不清自己的话,但他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封允,如果你没出生,我就是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四个字狠狠地刺痛了封允的心脏,他用牙齿咬住嘴唇,用身体的疼来驱赶心理的疼痛。
宁安揉上他的唇,说了一句封允曾对他说过很多次的话:“封允,我想亲你,可以吗?”
话音未落,他的唇便落进了封允的唇齿间,痛苦,绝望以及对对方的心疼,所有的情绪都纠缠在了这个吻里。
宁安本以为他们第一次接吻会是温柔又甜蜜的,却没想到是疯狂而又带着残酷的血腥气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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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结束后,他把他抱进怀里,接绵长温柔的吻。
宁安有些懊恼,因为特意学的东西全都没有用到。
“怎么了?”封允发现了他的不对,轻声笑道:“我做的不好吗?”
“不是,”宁安捧着他的脸看:“你怎么什么都会?”
明明是因为他太青涩才会觉得自己经验丰富,可封允眉目间还是露出些喜悦,因为被夸赞而无比开心:“想知道吗?”
宁安没说话,抿着唇用指尖描摹他浓密修长的眉毛。
封允的表情变的晦涩起来:“我经常想着你做很不好的事情,在想象中对你做也很不好的事情,很疯狂……”
他咬了咬嘴唇,问他:“害怕吗?我就是这么疯狂,血管里流着封冉的血,你会害怕我吗?”
宁安不害怕,他只心疼,为他的自我否定,为他的小心翼翼。
“不怕,因为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她会伤害你,可你却不会伤害我,”他温柔地亲吻他的唇:“以后不用忍着了,我在这里,你想要就有。”
封允闭上了眼睛,喉结滚动,眼眶酸涩,连他自己都厌恶都害怕的一面,宁安说不怕,他说不用忍着了,他在这里。
这一刻,他不能再否认,他清清楚楚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被爱的味道,幸福和甜蜜都显的有些肤浅,他更多的是感动。
他把他抱进怀里,紧紧地,然后轻声地在他耳边说:“你不来,我也是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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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Chapter 81
宁安第一次没有被生物钟叫醒。
他是被腿木艮的一点酥麻痒意闹醒的, 迷迷糊糊中张开眼睛, 愣了一会儿才发现, 自己是在封允的卧室里。
封允将毛毯从下面掀起一截, 正捏着一管软膏专心地在为他上药,昨晚那块皮肤磨破了皮,封允一结束他就害羞地并紧了不给人看,直到那些麻木酥痒下去后才现出刺刺的痛感。
他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他, 晨曦中睫毛轻微地颤动, 人还尚且迷迷糊糊的。
封允很认真,他抿着唇角,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将眼睛挡的密密实实。
他的动作很轻, 注意力也很集中,还没发现人已经醒了。
清凉的药膏涂在皮肤上, 火辣辣的地方变得清凉,宁安舒服地轻哼一声,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鼻音。
沙哑的嗓音提醒着他, 昨天那一场有多么激烈,他叫的有多么没羞没臊……
宁安的脸悄悄红了起来。
封允抬头看他, 冲他浅浅一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