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老房相和小房相也赞成此事,赵三郎有种人人都认为朴侍郎与杨家女是天作之合的错觉。
这不是他的错觉。
老夫少妻不是坏事,亦可称为风流佳话,尤其在墨韵书坊展开二美评选的赛事之后。
刘玄德的形象通过三国杀和三国演义画本已经为人熟知,儒雅温和,长须飘飘,年约不惑,具有令人亲近信任的气质,完全是按照人们心目中的明君形象设计的。
孙夫人是三国杀卡牌中的老角色了,这次形象却有变化,更青春靓丽,带着几分男子的英气,颇符合历史上跟随父兄的脚步、身边带一百多个持刀侍婢的女强人。
糜夫人的模样则更娇羞,富贵之家娇养出来的女子,娴静温柔,知书达理。其衣裳华美,配饰新颖精致,又在青楼酒肆里掀起一股模仿的潮流。
后者比较符合主流审美,但前者因为有三国杀的基础,又有铁杆孙吴党支持,也是支持者众,两方僵持不下。
也有人问:“为何没有甘夫人?她为蜀后主生母,谥号昭烈皇后。”
“都皇后了还选什么选?”
“说的也是……”
这时传出朴杨两家联姻的消息,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感觉,不就娶个继室吗?大惊小怪。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刘玄德,这左拥右抱的,真美啊!
第30章 农家子不想科举29
姚四郎受姚晨之托,派手下在市井里传播消息控制舆论,然而效果不尽如人意。
“头儿,他们对杨家完全不感兴趣啊!”
“我这儿遇上人问杨家小娘子有没有糜夫人好看,这怎么答?”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姚四郎:“……罢了,哥几个辛苦,拿这个去吃酒。”
他也觉得事情发展有些玄幻,不过大体走向是好的,人们对杨家没兴趣也比只记得那件丑闻强吧?
他回去给自家侄子说了大概情况,正赶上朴家送来的消息:圣人已经同意下旨赐婚了。
至此大局已定,朴侍郎再不愿意也只能认了。
姚四郎可谓从头到尾看着这件事情在他们的策划下完成,虽然部分细节不尽如人意,但能够因势利导,暗中操控,一环扣一环布局,达到既定目的,实在令人心惊。
姚四郎暗暗认定姚晨不愧是做官的材料!心够黑!他自认也有心眼,可怎么也不可能和姚晨的比。别人是七窍玲珑心,他就一蜂窝煤。
还有那匹狼,胆大包天,连亲爹都敢这么算计,要换成自己,肯定先把他打死,再重新生一个!
这一对也是天造地设,没谁了。
圣旨一下,满朝都是贺喜声,梅开二度啊龙马精神啊春风又绿江南岸啊恭喜恭喜!
至于朴侍郎本人的意愿,还用问吗?肯定求之不得啊!
被儿子安排了婚事的朴侍郎心情复杂。
感慨于儿子长大了且颇具手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满心遗憾袖子断了,连子嗣后代都说不会有。
朴侍郎私底下也不敢与人抱怨,怕朴嘉言被皇帝治欺君,到底是亲儿子,又打又骂养了二十多年,舍不得亲手送他去死。
而且,他暗中期待这段年少恋情最终走向消亡,作为长辈,他见多了人情变化,再浓的感情都会淡的,现在浓情蜜意终生不娶,十年二十年之后呢?说不定是移情别恋形同陌路。
不如现在退一步,给彼此留有余地,朴侍郎觉得自己没必要做恶人。
没有王母娘娘这样的外部压力,牛郎织女会有善终吗?
坐等这对分手,他从不缺耐心。
尽管这么想,还是因为被亲儿子算计成功而感到挫败。
朴侍郎长吁短叹,其友人看到还调侃他:“瞧你这一副模样,别是得了便宜卖乖吧?”
朴侍郎更郁闷了:“你不懂,那个臭小子……唉……”
“他如今可懂事多了,圣人亦夸能干呢!你呀脾气也别太硬了,他与其他家的比起来,不知道强了多少!”
“……”
为了维护朴嘉言的正统继承人地位,朴侍郎曾坚持不娶继室,但家宅里侍妾通房并不少,他把她们一一打发了,或再嫁人或给安置费,又命管家整理账本,准备交接给未来女主人。
生活不能反抗,就只能接受了。
而且,一旦心理调整好了,接受起来也没那么困难。
姚晨和朴嘉言其实也算不得胜了,朴嘉言最终会失去整个朴家,但至少目前他们克服了在一起的最大障碍。
朴嘉言抱着小兔子,商量给他爹的新婚贺礼。
“你说我要不要送些滋补品给我爹呀?”
姚晨翻了个白眼:“大喜的日子,你可别添乱了!”
“买都买了。”
“可以留着给你自己吃。”
小狼狗立刻炸毛:“你觉得我需要吃吗?!”
“我需要行不行?快给我出去……”
“不要!”
“呜呜……要秃噜皮了……”
“那你用嘴帮我……”
室内发出“啵”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拔/出来。
这年秋天,姚晨迎来了情场事业的双丰收。
朴嘉言喜提继母。
姚晨升至正七品。
七品怎么了?谁说是芝麻官了?!
他在翰林院原差遣的基础上,又得了新差使,在中央最高权力机关中书门下办差,也就是给宰相们当助理,协助制令决策。
姚晨一如既往地想偷懒,他如今经过各方大佬的历练,已经能做到不动声色稳如泰山(厚着脸皮装聋作哑)地偷懒了。滑不溜手,常常出了主意就让别人累死累活去做。
“景行,你怎么看?”小房相习惯性地点名姚晨。
姚晨:我不叫元芳!
小房相对姚晨多有提携,加上姚晨出仕至今办的事情都很漂亮,以他的发展势头,相信不久就能升为中书舍人,再外放几年历练,回来又是一枚优秀宰相候选。
今天议到裁撤厢军,其数量与开国时相比已经翻了一番,给朝廷增加了不少负担,若是放任下去,势必成为大患,耗竭国力。但周围强敌环伺,裁军容易触碰到敏感的神经,万一打仗不够用呢?
见躲不过去,姚晨于是老老实实答了:“家叔厢军出身,尝与我提起军中痼疾有三……”
说白了,就是兵太多又不精,还有贪污腐败吃空饷,国家快要养不起了。根治办法无非开源节流,开源有法子但麻烦,节流又得罪人,姚晨二者都不想干。
两害取其轻,姚晨不想连累他叔被同僚套麻袋,就选了前者,建议开源,平时训练之余给军队找活干贴补,比如学前朝屯田啊,自己种点粮食吃,比如隔壁工部就很需要人手,顺便一说,这些水利工程也不用全都朝廷出钱啊,咱们可以搞募捐,号召当地豪强富户捐款,授予荣誉虚衔,或在税收上其给予一定优惠。还要发动群众:水利做得好,全家能吃饱!
“可,拟了折子再议。”小房相与其他宰相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
“嘤嘤嘤,我又要出差了!”
姚晨哭唧唧地扑进朴嘉言怀里。
“我们辞官吧!这个朝廷就是吸血鬼剥削阶级大资本家压榨廉价劳动力!”
朴嘉言黑人问号。
不过他也习惯了小兔子的撒娇,由着他打滚。
“唉,现在还不能走……我的弟弟还没影儿,要不我去催催我爹?”
“……可别了!”姚晨瞬间恢复理智。
小狼狗不满地看他一眼。
“那我命人给你收拾行装。这回去多久啊?”
“至少一年吧,地方倒是离京城不远,一天一来回,先在禁军搞试点,有成效了再扩大,”
“禁军?之前不是说厢军吗?”小狼狗立刻警惕地竖起耳朵。
“圣人大概觉得禁军人数比厢军还多,顺带一块儿改改。”
“驻守的将领是谁?”
“曹建。”姚晨在小狼狗危险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小狼狗龇着一口白牙:“你现在才说?!”
“人家都成亲了!”大金毛是个双。
“成亲了也能乱搞!你看你叔给你介绍的什么玩意儿!”
“关我叔什么事嘛……”
“还是辞官吧!”
姚四郎:玛德制杖!这个家待不下去了!
两人有点闹小别扭,小狼狗气冲冲地回了家,当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了在晋阳的少年时候。
不过梦里和现实有许多不同,姚晨没有进城中学堂,更没有拜他曾外祖父为师,而是在村中学堂念书。
他们的相遇是在他外出与小郎君们跑马的时候,他的马踩坏了姚家农田,姚晨上来理论,他一眼就看上了这只白嫩嫩的小兔子,想办法接近他,得到他的信任,然后把他灌醉了弄到手里。醉酒的小兔子格外诱人,反应有些迟钝,却给出了青涩又色情的反应,令人沉迷其中,忍不住作弄他,让他露出更多生动诱人的表情。
清醒后的小兔子露出遭到友人背叛的表情,却被朴嘉言哄得以为只是酒后失德,虽有疑虑却还是将朴嘉言当作朋友,直到朴嘉言露出恶狼的本性。
姚家是普通农家,很好拿捏,没有出童生,也没有什么校尉——据说他叔也在战场上死掉了。
哈哈哈!果然日有所思也有所梦,他是真心讨厌那头蛮熊,之前吃了他不少亏,哪怕现在见到他都没有好脸色。
小狼狗看到这里还是很高兴的,他心中一直藏有隐秘的愿望,把小兔子关起来,谁也不让见,这样就可以把狂蜂浪蝶都一一挡在外面。现在他终于在梦里实现了,把小兔子全部占有,这样那样,正着煎反着煎。
唯一可惜的是梦里的小兔子似乎很不乐意被自己吃,每次都哭得厉害,梦里的朴嘉言也不是很怜惜,玩得很野,多是顾自己痛快。事后偶尔兴致好会帮小兔子清理,然后顺便再发泄一番。小兔子越来越怕他,几乎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抖一抖的地步,身体也渐渐消瘦。
“多吃点,太瘦了抱着不舒服,你也不想你家人担心对不对?”
语气温柔关心,但隐隐透着威胁。
小兔子脸色苍白,硬逼着自己把食物吞下去。
小狼狗皱起眉,他不喜欢故事的走向。
果然,梦中的情节急转直下。
朴嘉言要回京城,直接派人带口信说要把人带走,姚家当然不同意,他家是良民,便闹出来要报官,朴嘉言玩弄权利如火纯青,轻易地把案子压下去,他家连供状都送不进衙门,还被衙役敲诈勒索得差点破产。
最后还是小兔子求情,答应了种种不平等条件,还签了卖身契,朴嘉言才放过了姚家。
小兔子眼里没了光,年纪轻轻就已经没了生气,平日只默默咬牙忍受,连哭都不哭了,流泪也只是生理反应,除非被折腾得狠了才忍耐不住求饶,少有活人的反应。
朴嘉言还威胁他若是他自杀,便去找他家的麻烦,小兔子连死都不敢死。
小狼狗看得心里发沉,他恨不得跳进梦里把那个将小兔子一步一步推向绝境的自己碎尸万段。可是他就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身体无比亲密,心却愈行愈远。
朴嘉言与杨家娘子要成亲了。
听到这个消息,梦里的小兔子眼里爆发出希望的光,小狼狗觉得这个梦就是要折磨自己的,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朴嘉言直接撕破了小兔子的幻想。
“你现在是贱役,等我玩腻了,送人或者进窑子,都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好好伺候,明白吗?”
“这样淫/乱的身子,我还真舍不得被别人看到,乖乖听话,你看下面咬得那么紧,你天生就适合被人压在身下。”
小兔子眼里的光又熄灭了。
小狼狗看出他正在慢慢死去,只梦里的朴嘉言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在意吧。
朴嘉言成了亲,为了应付家里,就两个月没去姚晨住处,给了姚晨一线机会,他想尽办法打听到了家里的情况。
其实在姚晨被朴家强行带走的时候,姚家二老已经被气病了,却是宁死也不愿用朴家给的银钱。他家本就艰难,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为了凑齐二老医药费,姚曼瞒着家里把自己卖给郑家当丫鬟,但二老还是没熬过来,受此打击,一家子更是愁苦凄凉。
“什么时候走的?”小兔子神情木然,他的精神已经很不正常,梦游般回到自己房里,似乎在自言自语,“那时候我在做什么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连给长辈守孝都办不到……”
最后支撑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也断了。
小狼狗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朴衙内已经两个月没来,大概厌倦自己的身体了,真是太好了,这样他死了也不会连累家里人了。
他露出快乐的笑容,自朴嘉言暴露本来面目到现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过的笑容。
小小的,愉快的,终于解脱了的笑容。
他带着这样的笑容死去。
小兔子选择的死法也很谨慎,偷偷吞了有毒的夹竹桃,小心翼翼连死都不愿给他人添麻烦,他对朴嘉言甚至都谈不上怨恨,就像纯粹的食草动物,认命于自己在食物链最底层,被狼叼在嘴里只有惧怕与惊恐。
梦里的小兔子不是他的小兔子,他的小兔子才不会这么忍气吞声,软弱无助,小狼狗默默安慰自己,心里的疼痛才得以减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