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回申忙回:“回禀皇上。奴才亲自送去的,笏板、官服一样不少。”
“皇上,此事与陆公公无关。”沈晫抬头非常理直气壮,“是臣忘带了。”
“忘带……”玄和帝哈哈大笑,“不凡啊不凡,你也有今天。上朝居然忘带笏板。”
礼部尚书杨大人站出来道:“皇上,臣认为沈大人此举藐视朝堂,不敬陛下。该严惩。”
“哎,杨爱卿未免言词过重。”玄和帝心情极好,“不凡第一次上朝,难免有疏漏。”
“正因沈大人第一次上朝,更该严谨认真。”杨大人不依不饶,“若文武百官都学沈大人,试问朝堂何来纪律,皇上何来威信。沈大人有错在先,现在更毫无悔意……”
“杨大人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惩罚我吗?”沈晫拍拍官服站起道,“杨大人觉得该如何惩罚我?不如将我赶出朝堂,剥夺上朝资格如何?再不然直接罢我的官,让我回家种田去。”
若真如此,沈晫巴不得。都是朝廷的栋梁,整天为些小事逼逼叨,实在很没意思。
杨大人一时语塞,转身朝玄和帝拱手:“如何惩处自有皇上做主。”
“你嘴上说该由皇上做主,刚刚的举动却与你的说法相反。”沈晫嘲讽一笑,“满朝文武可有眼睛看着,有耳朵听着。皇上并不打算计较,可你的言行分明逼迫皇上下旨惩处。怎么?说我不敬陛下,你又有多少敬畏。我至少敢坦然面对皇上,知错认错,你敢吗?”
当然不敢。杨大人抬头想辩解,瞧见玄和帝冰冷的眼神惊出一身冷汗,忙跪下谢罪。
“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杨大人自然不看在眼里。”沈晫叹口气,“自然也不会以我为目标。杨大人,我一来你就咄咄逼人,也不知道冲谁。我可有自知之明,不揽这个锅。”
大臣们低头沉默,沈晫的话太诛心,明里暗里指杨大人想压在皇上头上。一个弄不好可是大罪。沈雄才面无表情站着,说好的安安分分站着呢?但凡开口他这儿子就安分不了。
玄和帝冷冷俯视杨大人,他心里知道杨大人并无此意,可不得不说沈晫说的很有道理。不是故意却有欺压之嫌,可见杨大人骨子里存在这种东西。玄和帝眯眼,是不是……
“不过我确实没带笏板上朝。”沈晫朝玄和帝一拜,“求皇上小惩大诫。”
鸦雀无声,众人完全不知道沈晫在想什么。主动求罚到底什么意思?还是另有所图?
杨大人转头看向沈晫,他自认为当官几十载,从未见过如此乖张的人。明明是沈晫有错,却倒打一耙,反而把更大的锅扣在杨大人身上。明明继续质问杨大人可能性命难保,却突然请罚,将刚刚发生的事轻描淡写带过。那样一个人站在朝堂上散放着无与伦比的光芒。
玄和帝轻轻一笑,打破平静:“不凡第一次上朝难免紧张。朕不怪罪,不怪罪。”
“多谢皇上。”沈晫跪下谢恩,随后行礼回到殿外站着。到底还有多久可以散场啊?
轻飘飘看向杨大人,玄和帝淡淡道:“杨爱卿起来吧。朕知道你也是为朝廷着想。”
“是。”杨大人不禁打个寒战起身站好。皇上虽不打算追究,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了。
而后仿佛没发生过这件事,大臣们继续讨论国事。沈晫站在殿外依然神游天外,午饭吃什么好呢?儿子抓周摆什么好呢?红先生的文写到哪儿了?回去要不要买本来看?……
当终于散朝,沈晫感觉自己的腿都站僵直了。上朝好累……他捶捶腿迈步往宫外走。
沈雄才与同僚寒暄过后,追上沈晫:“不是让你安安分分的吗?这才第一天上朝。”
“你以为我想啊。”沈晫抱怨道,“不就笏板嘛,没带就没带呗。皇上都不在意,非要小题大做。他想搞我,难道我不反击?我又不傻。今儿也算给他一个教训,他是谁来着?”
“礼部尚书杨大人。”沈雄才皱眉,“你们见了好几面,怎么还没记住?”
“无关紧要的人我记来干嘛。满朝文武穿的衣服都差不多,得记到什么时候。”沈晫动动胳膊捏捏肩,不由在心里叹气。对他来说,文武百官一眼看去宛如复制粘贴,能记住才怪。
“你已是五品官,不能再任性。”沈雄才认真道,“该记住的都得记住。”
“爹,我不想上朝。”沈晫散发浓浓的怨念,“你要不跟皇上商量商量,让我再做回六品得了。上朝太苦了,不仅天没亮就要起来,还一站就是大半天。我全身都站僵了。”
“胡闹!”沈雄才怒呵道,“官是你想升就升,想降就降的吗。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哦。”沈晫继续惨兮兮捏胳膊。上朝就是个坑,巨大的坑。辞官路漫漫啊……
沈雄才上前一步给沈晫捏肩,力量适中:“你爹我当年第一天上朝时也累得够呛。习惯就好。你已经是五品,早些习惯比较好。不凡,别再任性撒娇,你该有自己的担当。”
不,他不是撒娇,他真不想上朝。无奈没几个人相信。沈晫吃惊沈雄才给他捏肩,感动沈雄才笨拙的父爱,不知原主可懂沈将军的心。即便为家族机关算尽,仍旧爱自己的儿子。
如果沈晫是个孩子,倒是可以撒泼打滚不上朝。可他是个成年人,身在其位谋其职。能做好的他想做好,然后找机会搞事情。熙亲王一事是个意外,他没想到皇室宗亲居然不为熙亲王说话。不,他更大的辞官障碍是三皇子和六翁主。熙亲王一事上就是他俩拖后腿。
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搞定三皇子和六翁主。有这两股势力挡在前面,他想辞官就是做梦,肯定还会如今次一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该怎样对他们下手呢?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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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情敌见面
升官后第一次上班,沈晫主要熟悉环境。刑部上下谁不知沈晫的行事做派,自然不会指望他认真干活,自个多做些便是。沈晫有背景,如今深得圣宠,谁会招惹?巴结都来不及。
换了新办公地点,对沈晫来说没有半点问题。一天下来差不多弄清自己目前的职务。
回到家,乔柯边给沈晫换衣边说:“大哥今儿传话来,王家买走了跳棋的点子。”
“嗯,挺好的。”王家买走就相当于白家买走,沈晫仿佛能看见跳棋风靡全国的景象。
“第一天上朝的感觉如何?”官服脱下,乔柯让品惠拿走收好,“很无聊?”
“非常无聊。”沈晫瘪着嘴委屈巴巴,“站得我腿都僵了,走起路一瘸一拐的。”
为沈晫穿上常服,乔柯笑笑:“习惯自然就好了。别人能站,你不能站?”
张开双手抱住乔柯,沈晫蹭蹭道:“不想站,上朝实在太累了。我今儿还被人欺负。”
“你被人欺负?你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乔柯抬头认真问,“说说怎么回事。”
沈晫老老实实交代今天早朝发生的事。他委屈,他无辜,他被人欺负好惨啊。
“看来杨大人还记恨之前的事。”乔柯替沈晫穿好衣服后拍一拍,“咱们不理他。先去吃饭吧。忙了一天,饿了吧?以后你想吃什么,让人捎句话回来。我命厨房给你准备。”
“还是夫郎心疼我。”沈晫牵起乔柯的手往外走,“今天悠儿乖吗?”
“很乖。”乔柯回答。奶娘正好抱着沈悠过来,沈晫忙伸手抱儿子,坏心情瞬间消失。
沈晫高兴逗儿子,一天的疲累彻底消散。乔柯见两父子玩得开心,他露出幸福的笑。
事情再如何不顺利,饭要吃,日子也要过。沈晫在新岗位呆了几天后发现,自己特清闲,能做的同僚基本都做了。既然没事,他午休时上街溜达,四处逛一逛、看一看。
就在沈晫逛得起劲时,千章拦住他的去路道:“沈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反正没事做,沈晫让千章带路。千章领着沈晫到前方不远处的茶楼,上二楼包间。
推开包间的门,三皇子郑临坐在其中朝沈晫微微一笑:“沈大人,请。”
进包间,沈晫一屁股坐到郑临对面。千章行礼,关上门把守在外面。
千江在屋内泡茶,倒上两杯恭敬捧给郑临和沈晫。郑临接过杯子淡淡笑道:“沈大人,之前本宫帮了你,你不会不记得吧?本宫虽不指望你记恩,却没想到你避本宫如蛇蝎。”
沈晫闲闲喝茶,尝不出茶的好坏:“三爷你慷慨想帮,下官哪有推辞的道理。”
说白了,沈晫的态度很明确。主动帮忙,没问题,来者不拒。想让他站队,拜拜您嘞。
“本宫知道你只想白占便宜,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也是头一个。”郑临并未生气,他拿过茶壶亲自给沈晫倒茶,“本宫也不逼你,交个朋友总行吧?比成为敌人好。”
单手撑下巴,沈晫举杯一口将茶饮尽:“三爷,咱们不早是朋友了吗?三爷不求回报出手相助,谁不想要这样的朋友。以后下官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可指望三爷施以援手。”
“可是单方面帮助的朋友不长久。”郑临勾唇一笑,注视沈晫,“互帮互助方……”
沈晫毫无形象打个哈欠:“这些天没睡好,大白天也犯困。三爷的茶不醒神啊。”
郑临转头看向千江。千江忙跪下解释:“此乃极好的茶,即使宫中数量也……”
“不关姑娘的事,是我的问题。”沈晫不在意摆摆手,“我啊是个俗人,喝不出茶的好坏。在我看来茶都一样是苦的,怎么也喝不出花来。三爷让我用这么好的茶,太浪费了。”
“沈大人不喜欢喝茶,定有别的喜好。”郑临拿走沈晫面前的茶杯,将剩余的茶水倒掉,“今儿是本宫招待不周。沈大人喜好什么?告知本宫。本宫下次定好好款待沈大人。”
沈晫无奈摇头,指着天说:“我喜欢的东西在天外,三爷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弄不来。”
大实话。沈晫喜欢现代的各种消遣、美食。无聊时看看剧,追追文,人生太美好。他喜欢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还得自己想办法弄出来。指望别人?他们连那些是什么都不知道。
郑临皱眉,以为沈晫故意刁难。尽管知道沈晫难对付,没想到如此难对付。油盐不进。
转头望向蓝蓝的天,沈晫不知不觉想,书籍、美食,还有简单的休闲游戏费点劲总能弄出来。然而就算他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折腾出电视机、电脑、汽车、飞机……他一窍不通啊。
沈晫神游天外,郑临皱眉垂头。到底如何才能拉拢沈不凡?起码不能推向别的阵营。
大街上,品惠和浮生跟在乔柯身后提东西,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乔柯知道沈晫喜欢吃,这些时日他一直在研究京城的美食。他想努力学会做给沈晫吃,亲手做的到底不一样。
见前方有个茶楼,品惠建议:“少主君,逛了许久。不如去茶楼歇歇脚吧。”
确实有点累,还有些口渴,乔柯点头。三人正往茶楼去,一位姑娘微笑拦住他们。
浮生和品惠急忙挡在乔柯前面,浮生戒备问:“你是谁?拦住我们想做什么?”
那名女子正是月念。月念含笑拿出一块玉佩道:“乔夫人,我家主子想见见你。”
乔柯认出月念手中的玉佩,正是当初他替沈晫保管过的那块。后来沈晫说将玉佩当了,没想到会出现在京城。能弄走玉佩,又找上他的人……乔柯知道对方是沈晫以前认识的人。
品惠和浮生不想乔柯去见什么主子。乔柯淡淡一笑:“我跟你去。带路吧。”
月念行礼,在前带路走向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品惠和浮生满脸戒备,随乔柯跟过去。
巷子里有辆豪华的马车。月念走过去掀起车帘,捧起玉佩道:“主子,人来了。”
马车里坐着位美艳高贵的哥儿,乔柯从未见过如此美的人。即使京城中所有名门世家的闺秀哥儿也比不上,比不上眼前人的通体贵气,比不上眼前人艳丽无双的容颜。
纤纤玉手拿走玉佩,马车里的六翁主郑汐微微笑:“你就是乔柯?我早想见见你。”
“你是……”乔柯不认识这个人,哪怕见过一面也定然不会忘记。
“我姓郑名汐,在家排行老六。”郑汐朝乔柯招手道,“上车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郑汐?六翁主?!乔柯三人震惊不已。乔柯应邀上马车,品惠和浮生守在车旁。
泡上一壶茶,郑汐倒一杯含笑递给乔柯。乔柯接过,看着缓缓上升的热气沉默着。
“不凡过得好吗?”郑汐悠闲提着玉佩眯眼笑,“当初我送他玉佩,原本希望他一路顺风,无灾无难。谁成想他会遭到追杀,受重伤险些丧命。多亏你搭救,我替不凡谢谢你。”
什么叫替不凡谢谢他?乔柯表情淡然,轻轻喝一口茶:“夫君过得很好,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怎么给悠儿准备抓周要用的东西。他啊在村里呆习惯了,一点也不想上朝,回家后总抱怨累。夫君有时挺孩子气,我也只好哄哄他。至于感谢救命之恩,夫君早已谢过了。”
郑汐眉目弯弯,眼里毫无笑意看着乔柯。原来如此,并非什么乡野之人……
“不凡自小记恩。”郑汐放下玉佩温柔一笑,“他啊,为了报恩连命都能豁出去。”
“谁说不是呢。”乔柯叹口气,半抱怨半甜蜜,“我何曾要他为我做那么多,他偏生什么都不告诉我,默默把一切都好了。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他能把我看得比自己还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