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哇哇哇!”
“乖,我再睡一会儿。”
脚步声在窗外停止,小老虎冲着窗户大叫。
“什么声音?”
“杀了。”
外头想起两道声音。
童冉一瞬间完全醒了,用最快的速度捞起小老虎往门边跑去。
然而他的速度还是太慢,两道剑光闪过,他被两个持剑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两柄剑上正气萦绕,这两人的品阶皆是不低,要将自己的正气灌注于剑身,起码需要玄阶中品才可练就。
小老虎被童冉抱在怀里,这两个黑衣人进来的片刻,他就感知到了他们的正气——都是玄阶中品,与童冉不相上下。而且他们应是练武出身,已经练就了正气绕剑,童冉一个弱书生,怎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与话本里的武功仙法不同,正气本是衡量人对家国百姓贡献的,并没有太强的战斗性。很少一部分习武之人,会在玄阶中品后练就正气萦绕武器的技能,以此可增加武器的杀伤力,而只有到了地阶以上,才能将正气化为实体,击打目标。
如果童冉不在,楚钧一头虎便能摆平他们,但他不能让童冉看出破绽。
怎么办?
小老虎的绿眼睛在两个黑衣人之间梭巡。
童冉抱着小老虎的手臂有一些颤抖,他前世是搞技术的,这一世是当官兼搞技术的,武力值基本为零,对这样的场面可说束手无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对策,但脑中一片空白,眼前森冷的剑尖不断占据他的思维。
冷静!
童冉警告自己,同时凝练心神,调动起灵台处所有的正气。
正气波动在室内荡开,童冉的品阶比这两人略高一段,他的正气威压扑面而去,那两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就是现在!
趁他们失神的短短一瞬,童冉抱住小老虎往弯腰一闪,往门边扑去。
但那一瞬转瞬即逝,黑衣人毕竟习武,虽然反应慢了半拍,动作却比童冉更快,剑光追至。
童冉后颈忽遭重击,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怎么倒了?”黑衣人匆忙收剑,他的同伴也迟疑地停下,他们的剑气尚未沾染童冉分毫,这人怎么就倒了?
“他在动!”另一人的剑又直指童冉。
却见趴着的童冉肩膀一动,小老虎从他身下钻了出来。
“什么啊,原来是头虎崽子。”黑衣人笑。
“快把他结果了,我们好回去复命。”另一人提醒。
“简单简单。”黑衣人提剑,对准童冉心肺。
那剑还未刺到,一股汹涌的正气转瞬袭来,两人根本连反应都尚且不及,直接横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没了声息。
正气收起,小老虎舔舔爪子,实在是太弱了。
处理好黑衣人,小老虎从他们进来时打开的窗户跳出去,沿着屋檐跑到了桑乐他们住的房间。
半夜听到老虎的叫声,桑乐和袁三皆是一愣,看到是童冉的老虎,立刻知道他出了事。袁三拎起枕边的佩剑率先冲出,桑乐披了件衣服,紧随其后。
两人进门时,童冉揉着后颈悠悠转醒。
“童大人。”
“大人?”
袁三一眼看见倒在墙边的黑衣人,他拔剑冲上,却发现两人已经没了气。
童冉先是想起刚才的惊险要跑,却又发现自己眼前的是桑乐,他慌忙又找,小老虎正好从门边进来,他这才安心,之后回头,看见了倒在墙边的黑衣人。
“大人,他们已经死了。”袁三道。
童冉点头:“你去把驿丞叫来,这两个刺客半夜潜入想要杀我。”
与此同时,京城的卢府中,卢庸独坐书房。
管家推门而入道:“大人,驿站事败,童冉完好,我们的人……死了。”
卢庸拍案而起:“怎么回事?不是说他身边只有一头虎崽子,他本人也不会武吗?”
管家躬身拱手:“大人息怒,小的也不知道,两位壮士进去后没多久,曾有一道强大的正气袭来,想是有高人相帮。”
高人?
正气?
卢庸想起,他在小锅县查探时,也曾被一道正气打回。这又是谁?
卢庸细思一番,从桌内暗格摸出一瓶药:“你想办法把这个下到他的饭食里。”
“可是,我们在驿站没有人啊。”管家道。
“没有人就想办法收买!”卢庸气得拍桌子。
“是,是。”管家接下药,快步离去。
卢庸将颤抖的手拢进袖子里,为了保自己和卢氏,那小子的命纵使丢了,也不足为惜。
一个时辰后,管家疾步进来。
卢庸道:“这么快?得手了?”
管家气还没喘顺便道:“大人,陛下不知怎的也得知了童冉遇刺的消息,一刻前下旨,让童冉搬进宫里头住了!”
卢庸如遭雷击。童冉住在驿馆时他们尚且难以得手,若是在宫中……这搞不好就是谋逆的大罪。
*
童冉抱着睡着的小老虎下车,却见苏近已领人在宫门口等着他了。
“劳烦苏公公了。”童冉上前道,他抱着小老虎不好施礼,只弯了弯腰。
“大人哪里的话,都是小的分内之事。”苏近道。
大约一刻钟前,他在驿站遭到刺杀,那凶手却在他昏迷间被杀。很快,京兆尹的人赶到,同时宫里还传来圣旨,赐他在宫中暂住。
这回再见苏近,童冉觉得他似乎更客气了一点。
苏近拱手,客气地道:“大人,这头老虎要不先交给小的,您被安排住在陛下寝殿的旁边,这猛兽带进去有些不妥。”
“猛兽?”童冉失笑,“公公放心,它不过猫咪大小,还是头幼崽,伤不了人的,我把它关在屋内不让出去就是。”
“可……”苏近当然知道这头老虎伤不了人,可陛下上次听他讲起时脸色就不好,要是真见到了,可不得生气?
童冉也为难,他家崽崽除了他谁都不让近身的,如果自己把它交给苏近,那谁来照顾它?而且小崽子年纪还小,平时纵然凶,真离开了他怕是要慌。
“我家崽崽很乖的,还请公公行个方便。”童冉道。
苏近也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置。
此时又有小内侍跑来,是楚钧派来询问情况的。苏近也不知道他怎么对童冉这样上心,但这时派人来倒帮了他大忙,他立刻叫那小内侍去回话,问可否带虎崽子进宫。
童冉抱着小老虎和苏近一起在宫门口等了很久。期间小老虎醒来过,瞥了眼苏近,又看了看童冉,转过身继续睡。
小内侍终于在天亮前回了来,告知可以带小老虎进宫,童冉松了口气。
因为是进宫住,桑乐和袁三不能跟着,苏近给童冉安排了两个小内侍听候差遣。
“大人,这里是宣政殿的西配殿,您有什么需要就跟这两小子讲,千万别乱跑。”苏近道。
“那陛下,住在哪儿?”童冉问,他若能早一点把东西给他,也好早点回去修路。
“这小的就不能说了。”苏近道。
童冉理解地点头。
苏近又关照了两个小内侍几句,便走了。
他给童冉安排的房间不错,里头既有睡觉休憩之所,也有一间小书房。童冉将小老虎放进被窝,苏近只给他准备了一条被子,童冉脱了衣服也钻进去,抱住小老虎睡了。
清晨,傅霖求见。
“臣听闻昨晚驿馆内有人刺杀朝廷命官。”傅霖开门见山。
楚钧猜到他会来找自己,让人给他赐座上茶,说道:“正是,舅舅有何看法?”
傅霖摇头:“刑案不是吏部管辖范围,微臣不敢擅涉,只是陛下下令安排侍卫保护童县令便可,何必让他住到宫内?”
“朕本来就要召见他,让他住个两日也无妨。”楚钧道。
“陛下,这实在于礼不合。”傅霖仍不赞成。
楚钧笑着道:“朕与他皆是男子,又并未住在一间,又哪里违了礼法?”
“天子宫禁,他一小小外臣怎可留宿?”傅霖道。
楚钧笑容不改:“舅舅也说了这是朕的宫禁,朕请人到自己家里做客,小住几日,又有何妨?”
傅霖被他绕得气闷。
“舅舅可还有旁的事?”楚钧问,逐客的意味很是明显。
楚钧虽是小辈,但他们之间更有君臣名分,傅霖也不好再劝,转而又问起童冉进京的缘由,楚钧却顾左右而言他夸起童冉修的路。楚钧很有兴致,傅霖也不免陪他说了许久,自己想问的却是一点也没有问到。
楚钧登基时什么都不懂,十年之后已经游刃有余,他近几年日渐沉稳,今日这样子,倒让傅霖想起了他少时的光景。
“苏公公,最近陛下可是认识了什么人?”苏近送傅霖出去的时候,傅霖问道。
“傅大人,陛下日日见的不就是你们这些大臣么。”苏近笑。
傅霖也笑笑,跟苏近客气地道了别。宫里面进进出出的人他都知道,近日并没有哪家小姐进过宫,连上了年纪的命妇也没有,宫里头若是有宫女承幸,该有册封的旨意传出,但也没有。
两者都没有,陛下的心情却好得出奇,甚至露了几分儿时的顽皮来,这又是何缘故呢?
傅霖走后,苏近看看时辰,进来道:“陛下今日可要午睡?”
自从那次国师来后,楚钧日间都会睡很久,反倒常常半夜起来批折子。刚开始的时候,苏近的作息被搅得一团乱,后来摸出规律,才慢慢好了。
楚钧也意识到时间到了,也不知道小侍从在西配殿过得怎么样。
他在床上躺下,没多久,西配殿里小老虎睁开了眼。它下意识嗅嗅,被窝里全是童冉的味道。
“呜哇!”小老虎钻出被窝,后腿踢踢,前爪又挠挠,床上竟然只有一条被子。
“崽崽别挠。”童冉抱起它,“这是皇宫不是哥哥家里,挠坏了会给人添麻烦的。”
“呜哇!”这是我家!
童冉把它抱到桌边:“我托人给你弄了烤鸡,饿不饿?哥哥喂你。”
小老虎灵活地从童冉怀里挣脱出去,跳到旁边的凳子上,后腿撑起,扑住烤鸡吃起来。
苏近过来的时候,他们刚刚吃好饭,小老虎叫唤着要童冉给它洗爪子。
“你的小虎聪明,竟然还知道爱干净。”苏近惊叹。
绿色的眼睛瞟了他一下,苏近后背一紧,心里跟自己说,这是虎崽子不是陛下,这是虎崽子不是陛下。
“苏公公好。”童冉客气地对他施礼,“公公来可是有要紧事?”
“呜哇!”小老虎要洗第二只爪子,凶凶地对童冉叫唤。
“安静点。”童冉道。
“呜哇哇!”小老虎才不理他。
“哈哈哈,”苏近看了直笑,“你的小虎怎么了?”
“它要我给它洗另一只爪子。”童冉无奈,这头老虎快成精了吧。
“快给它洗吧。”苏近憋着笑,这头虎崽子可太有趣了。
童冉抱歉地笑笑,转头抱起小老虎,拿它另一只前爪到水里洗,一边洗一边念:“你一头老虎这么洁癖干什么,当心长大以后嫁不出去。”
“呜哇!”小老虎吼。
苏近憋笑憋得肚子疼,整个人都在狂颤。
终于把小老虎的爪子洗干净,童冉把它放到床上,它偏不肯待,自己跑下来又跳到了高处。
童冉拿它没办法,随它去了。他擦擦手,撸下袖子,拱手道:“抱歉,让公公见笑了。”
“没有没有,”苏近摆手,脸上还残留着笑意,“我来就是替陛下传个话。”
童冉:“公公请说。”
苏近清了清嗓子,敛起笑意,正色道:“陛下说,宣您今晚面圣。”
第54章 第五十四步
楚钧批完一份奏折, 苏近上来换茶,他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苏近换下冷茶, 端上新的道:“陛下, 戌时初刻。”
楚钧喝了口, 又继续批奏折,苏近守在一旁。
批了几本后, 砚台里的墨干了,楚钧道:“替朕研墨。”
“是。”苏近把拂尘别到腰后, 上前研墨。
楚钧看了眼窗外道:“可是戌正了?”
“还没呢陛下,”苏近道,“刚刚戌时二刻。等童大人来了外头会禀报的,您不用担心。”
楚钧一窘:“不许揣测圣意。”
苏近躬身:“遵旨。”
楚钧瞪他一眼, 若无其事地继续批奏折, 可这奏章写得又臭又长,堆砌了一堆华丽辞藻,用典生僻不说, 还强行对偶,有用的信息半点也无,楚钧看得头疼。
“这谁写的?”楚钧看落款, 是个临海道的知府。
“陛下,有何吩咐?”苏近上前问。
楚钧把奏章丢给苏近道:“你叫人把这东西贴出去, 传朕旨意,以后谁敢再写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就给朕回家吃自己。这个什么知府,罚俸一年。”
“陛下, 这会不会有点过了?”苏近赔笑道,这种狗屁不通的奏折每月都有,陛下也时常抱怨,可从没有这样大动干戈的。
楚钧一记眼刀飞过去:“怎么,现在这大成是你苏近说的算了?”
“不敢不敢,”苏近连忙跪下,“小的该死,小的说错了。”
楚钧睃他一眼:“滚吧,去办差。”
“哎,是。”苏近起身道,赔着笑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又进来了。
楚钧不耐:“不是让你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