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竟然真的是……”
少女全身颤抖不止,刚才衿贵优雅的神态荡然无存,成串成串的泪水从眼中涌出,她屈膝半跪在雪地上,毕恭毕敬地将白锦漫的手握在掌心:
“时隔千年,我族终于又找到了您的踪迹,君暮大人……”
此时此刻在悬崖上发生的一切,陈茗自然不知晓。随着身体不断下坠,预期的硬着陆却并没有到来,反倒是周身的景致微微一花,纷飞的风雪如潮水般褪去,代之以扑面而来的热气与沉闷的巨响。
他心中一惊,原本濒临崩溃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趁着坠落速度减缓的当口,仔细观察起四周的景象。
只见地面上不再覆盖着厚厚的冰雪,裸露的石面呈现出黝黑的色泽,尽管视野范围有限,能够感受到的闷响和热度都格外明显。
毕竟是从小接受赵忠祥老师《人与自然》熏陶的九零后,陈茗愣了愣神,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不是别处,正是火山口内部的场景!
也就是说,他这么不顾一切地跳下悬崖,竟然歪打正着地通过了幻境的灵窍点,从极地雪域穿越到了另外一处天地。
只是,这处幻境又会隐藏着怎样的挑战,以及……骆华卿,他又落到了哪里?
仅仅是想起这个名字,他的心底就犹如针扎般的痛,坠崖前的那抹目光如同刻在了骨髓深处,抹不掉,剜不去。
温热的水光模糊了视线,他抽抽鼻子,按捺下汹涌的泪意,努力伸手拽住突出的一截断石稳住身形,再沿着石壁慢慢向上爬。
不论如何,他需要尽快找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寻找骆华卿的踪迹。
幻境中光线昏暗,温度却极高,他只是攀爬了一小段时间,内衫就已经被汗水浸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原本用来御寒的大氅显得有些累赘,他纠结了片刻,还是脱下外衣,挂在了身边一处岩石上。
说来也奇怪,分明他先前为了拉住骆华卿,身上多处蹭破了皮,可现在定睛一看,肌肤光洁如初,竟然连半点疤痕也没剩下——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陈茗蹙着眉冥思苦想,半晌也没个结果,眼神不经意地飘向旁侧,却冷不防在不远处的石台上瞥见了一道青袍的身影!
他,他是……
心跳刹那间乱了节奏,陈茗手心一阵冰凉汗腻,险些抓不住突出的石块。
失而复得的狂喜与不可置信在胸口左冲右突,他拼尽全力才压制下叫喊的冲动,加快动作朝石台爬去。
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他不敢深思,仿佛只是一丝怀疑的念头,就能瞬间抽空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那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没有因为他的靠近有丝毫的反应。陈茗紧张地咬住嘴唇,凑近撑住他的肩头查看,只见眼前不是旁人,正是昏迷不醒的骆华卿。
他的脸色苍白得透明,隐约能看到淡青的血管,一头披散的青丝蜿蜒在身旁,长睫垂落,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卿卿,你醒醒。”陈茗伏在他耳边呼唤,见对方没有反应,又发力摇了摇他的肩。
可骆华卿始终紧紧闭着眼,手指如同枯萎的莲花般无力地蜷着,全身冰冷得几乎没了活人气。
陈茗越等待越是心慌,手足无措地将骆华卿的手掌捧在心口,鼻腔不可遏制地发酸发胀,泪珠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求求你,醒过来看看我……”
“我错了卿卿,我不该推开你的,你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发誓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不要丢下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温热的液体一滴滴溅落在骆华卿的面颊上,有若实质的悲伤和咸涩沿着唇角缓缓渗入,不知不觉间将眼前的黑暗撕裂一条缝隙。
骆华卿的长睫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
陈茗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暂时没发觉他已经醒来,还抽抽搭搭地垂着泪。
冷不防脸颊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他定睛一看,竟是骆华卿微笑着抬起手,轻柔拭去他眼角的泪滴:
“怎么……又哭了?”
他在穿越进极地雪域之前就已经受了内伤,这次又毫无遮挡地坠下悬崖,只是张开口就能感受到唇齿间弥漫的腥气。
不愿让陈茗担忧,他蹙着眉将咸腥咽下,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终于醒了!”陈茗大喜过望,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哽咽失声,“吓死我了!”
“没事的,我不是答应过,会好好保护你么?”
将他额角的乱发捋到而后,骆华卿一瞬不眨地凝望着他,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还没来得及践行诺言,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今天也是为神仙爱情流泪的一天!
大学生也太惨了,7号就上课,拼死拼活赶出来一章更新,希望大家能满意呜呜呜!
后面就是甜甜甜甜甜的二人世界啦,惊不惊喜期不期待!
求收藏评论w,给你们坐下了~
第56章 血色迷情
“你的脸色好差……”
触碰陈茗脸颊的的手指很冷, 冰凉的温度像一枚针一般刺入他的脑海。
记忆很快复苏,他想起之前坠崖的时候, 骆华卿似乎就已经受伤呕血, 心中仓皇不已, 急忙将那双手牢牢握住:
“是受伤了么?”
骆华卿微微怔了怔,展颜一笑, 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先前我与你不在一处幻境中, 急着寻找你的踪迹,没留神被沙漠中的巨蜥偷袭, 受了些暗伤。”
与陈茗和白锦漫不同, 他在被七情四极幻境卷入之后,直接落进了漫天黄沙之中。
好不容易照着晋琰的指示找到了突破的灵窍点,守护幻境的沙漠巨蜥又蜂拥而至, 他孤军奋战, 难免受了伤。
加上经历坠崖逃杀的折腾, 此时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痛,稍微动作就有冷汗沁出。
他的青衫被汗水浸湿, 变成半透明的贴在身上,勾勒出鲜明的肌肉线条。陈茗却不觉得旖旎,满心只顾着疼惜, 环抱住骆华卿,让他靠在自己的肩窝处:
“横竖我们暂时也出不去,你先靠在我身上休息, 恢复恢复体力。”
“嗯。”骆华卿从善如流,半边身子倚靠在陈茗肩膀上,脸颊搁在他颈侧。原本樱红水润的唇变得干燥失色,吐露的话语却依旧暧昧不明:
“小明,你身上好香……”
“……香?”
陈茗有些愣,他自从变成剑灵就没有再正儿八经地梳洗过,现在突然恢复了人形,更是只来得及在冰河里泡了个透心凉,哪里还顾得上捯饬自己?
所以……这算什么,情人眼里出香妃?
“你在开我玩笑呢吧……”
饶是如此,他的脸还是不争气地泛起红晕。骆华卿忍不住莞尔一笑,也不再打趣他,合上眼帘,缓缓调理起体内的伤势。
两人休整了一个时辰左右,就站起身来,携手沿着逼仄的山道往上走。
按照之前查好的情报,他们所在的幻境名为“赤焰炼狱”,依一座小型活火山而建,象征着四极中的“极热”。
幻境地底部是沸腾的岩浆,若要脱身,只能沿着岩壁上行,设法找到位于火山口附近的灵窍点。
陈茗搀扶着骆华卿的手臂,在山道上艰难跋涉,不时拭去从额上漫流而下的汗水。
极地雪域中尚且还能用厚实衣物御寒,可自从进入赤焰炼狱,系统就再一次失去了联络,况且面对这样无孔不入的强大热度,除非是超大功率的中央空调,否则其他方法根本无济于事。
不知什么缘故,连灵力的隔绝也对炽热的温度没什么作用,纵使热得跳脚,也只有苦苦耐着。
额角太阳穴突突地跳,每一口呼出的粗气都会带走体内大量的水分,不过从崖底登上半山腰的功夫,陈茗就已经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身上的薄衫被完全汗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冷不防脚底踩中几粒碎石,他失去平衡一个趔趄,亏得骆华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呼……我没事。”说话时嘴唇传来一阵刺痛,他意识到是因为太久没饮水,唇瓣干燥得裂了口,急忙伸舌将沁出的血舔去。
骆华卿抬手擦拭他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汗滴,眼中满满将溢的都是心疼:“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怕是禁受不住,不如我们先休息片刻……”
“没关系,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岩洞,我们到那里再休息吧。”陈茗记挂着他身上的伤势,抿唇摇了摇头,“赤焰炼狱里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等待着我们,这一带全无遮挡,你身上又带着伤,若是遇到了雪域泥俑之类的怪物就糟糕了。”
拗不过他的坚持,骆华卿轻叹口气,只能将那双汗水淋漓的手握得更紧。
从山道到岩洞不远的距离,坡面却极为陡峭,路上更是遍布着峭壁怪石,两人不得不绕了好些路程,大约又耗去好几个时辰,才来到了洞口附近。
按捺不住粗重的喘息,陈茗双手撑住膝盖,两腿依旧不断地打着颤。黏腻的汗水将眼眶蛰得通红,长睫上星星点点的都是水光,眼前遍布着花花绿绿的重影,耳边更是轰轰作响,不辨东西。
“你体力消耗太大,还是赶紧坐下休息……”
骆华卿的声音回响在他耳畔,却隐隐绰绰的听不清晰。
陈茗勉力点点头,然而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引得脑海中天旋地转,空空如也的肠胃顿时一阵绞痛,泛起强烈的恶心感。
他撑住岩壁干呕了一阵,全身汗水沁出如浆,眼前一阵阵发黑,支撑不住缓缓距跪在地面上。
从极寒之地骤然切换到常人难以耐受的高温中,加上剧烈的情绪刺激,以及长时间的不饮不食,很快引发了强烈的中暑和热感冒症状。骆华卿搀扶着他进入岩洞内,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意识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朦胧不清,他能感受到骆华卿焦急的呼唤,身体却沉重得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能放任自己在昏昏沉沉中越陷越深。
沉着沉着仿佛坠入深海,他感受到胸口强烈的憋闷和窒息,灼热的空气从周身百骸不断烘烤,喉咙干渴得几乎能冒出火来。
好热……好难受……
身体的不适加上内心的焦灼,很快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低低呜咽着,咸涩的泪水就从眼角涌了出来。或许是身体极度缺水的缘故,连眼泪都流得艰难而缓慢,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温柔地抹去他的泪水,随后将某种温热的液体从口中喂入。
等到极度干渴疼痛的喉咙得到滋润,他这才品尝出液体强烈的甜腥味道,尽管滋味并不好受,但求生的本能快过了意识,他还是很快将口中的温热吞下。
他脑中昏昏,懵懵懂懂间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一处溪流旁,不仅有温暖的水流滋润和温养,背后还有澎湃的热力缓缓注入,抚慰着躁动的经脉,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缓缓回笼。
“你醒了?”
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在他身边响起,他心中知道是骆华卿,却在望见他面庞的刹那愣在当下。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丰神俊秀、张扬艳丽的少年吗?
原本在坠崖时,骆华卿的面色就已经有些苍白,此刻更是完全褪尽了血色,和白纸也没什么分别。平日里飞扬流丽的狭眸显得微微凹陷,眼底的青晕格外明显,嘴唇也早已干裂起皮,一副疲惫不堪、虚弱憔悴的模样。
“你的身体经不住剧烈的温度变化,加之先前受了惊吓,中了溽暑发起高热,”骆华卿的衣服汗透了贴在身上,触碰他额头的手指却是一片湿腻冰凉,“我用元力为你调息了大半日,好在现在热度终于退了下去,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陈茗却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
鼻端一股血腥气似隐若现,他环顾四周,发现二人依然身在之前找到的岩洞中,并没有脱离这该死的鬼地方——
那骆华卿又是在哪里找到水源,救醒自己的?
心脏忍不住漏跳一拍,他撑起身,劈手将骆华卿藏在身后的左臂拽到眼前,只见那截手臂上紧紧缠着从衣衫上撕下的布条,还不时有鲜血浸出。
“别看了……”骆华卿抿了抿唇,试图将左手收回,陈茗却不肯答应,死死扣住他手腕,颤抖着将缠绕的布条解开。
那段白皙无暇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手腕处一直蔓延到小臂,伤口极深,皮肉翻卷,仿佛在受创时用了十足的力气。
陈茗全身颤抖,茫然地大睁着双眼说不出话来。
“我说了,叫你别看……”骆华卿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唇角故作轻松地勾起,“不过是皮肉伤,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你别担心。”
没有回答他的话,陈茗只是一味地注视着他手腕处那道狞恶的伤口,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裂开了血肉模糊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他哽咽着喘息,很快又因为强烈的心痛而屏息,上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抬眼望着骆华卿,眉心不住抽动:“你是笨蛋吗!”
“我……”
“我病了伤了是我自己没用,关你什么事?”陈茗的情绪一瞬间激动起来,泪珠成串成串地往下落,顷刻泼了满脸,“你以为自己是消防员吗跳什么崖,你以为你是移动血库吗割什么腕?”
“骆华卿,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