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即使骆华卿和他自己没什么让他们施救的理由,白锦漫也是方慕慈名义上的舅舅,多年来更是关爱有加。究竟需要多么冷硬的心肠,才能连自己亲人的安危也置之不理?
“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无能,辜负了义夫的嘱托。”
白锦漫勾勾唇,笑意凉薄,没得半分到眼底,陈茗见不得他这样自苦,当即也没想太多,一把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没有的事,你为长风门这么多年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件事完全是四殿下的错,又怎么能怪你呢?”
手掌蓦然被握住,白锦漫惊得连瞳孔都大了一圈,他下意识地觉得陈茗对自己了解得未免太多,毕竟自己以往从未详细介绍过这些;
但另一方面,受到来自他丝毫不加掩饰的关怀,心中的情绪一刹决堤,脸上泛起潮热感,竟然一时无法停止:
“我……我没关系的。”
叶紫在一旁看得心焦,眉心不自觉地抽搐,暗自腹诽道:这剑灵还真是渣而不自知,明明已经和他人有了肌肤之亲,却又和自家大人暧昧不清,真是……
可以不爱,但不要莫名给予他人希望啊。
她在心底给陈茗盖上了“渣男”的印戳,正酝酿着准备挤兑他几句,身后却传来一声唤:“几位有缘人,有没有兴趣来小生这里算上一卦?”
这嗓音听得她一个激灵,急忙回过头去,恰巧与对方望过来的视线撞个满怀:“怎么是你?”
而与此同时,在隐市的另一边,骆华卿正焦急地寻找着陈茗的踪影。
虽说出发前一半落云晶和依马尔的卷轴已经分到了他手中,但一想到那人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他就止不住地焦急。
匆匆在人群散去的街道找了好几遍也一无所获,他叹息一声准备离开,却冷不防被人叫住了脚步:“这位姑娘,且慢。”
他怎么又双叒叕被认成“姑娘”了?
骆华卿眉尖微微抽搐,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面部表情不至于崩坏,微笑着回过头去:“不知阁下叫住我,所为何事?”
他此刻仍是少年模样,声线是变声期前的清朗温润,听起来有些雌雄莫辩的意味。
叫住他的是一名穿着富贵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神情却极为轻佻。见到骆华卿正脸的时候更是眼前一亮,骚动的心情简直掩饰不住:
“没想到是个如此娇俏的小娘子……”
“阁下请自重,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见对方连咸猪手都伸了过来,骆华卿直觉得犯恶心,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想脱身。没想到那富家公子竟然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调戏不成竟然扑了上来,打算将人圈在怀中。
骆华卿狭眸眯起,右手中隐隐泛起流光。尽管元力被压制,目前他还能发挥出三成左右的水准,倘若这登徒子再如此不知死活,他手中的玄天刃可绝不会留半分情面。
然而还没等到他出手,那纨绔已经惨叫一声,手臂以诡异的角度弯到身后,被人紧紧钳制着动弹不得:
“是哪个不长眼的……哎呀我的老天爷啊!”
纨绔原本想撂几句狠话,没想到根本挣不脱来人的钳制,蛮横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
骆华卿挑了挑眉,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轻甲的高大男子牢牢攥住纨绔的手腕,半边面孔被面具遮住,却依旧能看出轮廓分明的五官和凛然不可逼视的气场——
来人竟然是……骠骑营将军萧如赋!
“光天化日之下骚扰民女,这样已经算是手下留情,”萧如赋冷哼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若再让我撞见这类行为,可别怪我手辣心狠了。”
“是,是,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还请大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吧……”
纨绔疼得脸色煞白,忙不迭连声求饶,等到萧如赋稍微放松了手腕,急忙跌跌撞撞地逃窜开去,哪里还顾得上瞧骆华卿一眼。
萧如赋冷哼一声拍了拍手掌,似乎连多瞧那人一眼也觉得嫌弃,目光调转到骆华卿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时间变得极为复杂。
骆华卿等了片刻也没见他回应,心中记挂着陈茗的安危,也不愿多做纠缠,于是拱手施了一礼:“多谢公子仗义相救,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
可还没等他说完,萧如赋已经上前一步来到他面前,微微低下头,暖融的气息吹拂在他的面纱上:
“冒昧问一句,姑娘与在下的一位故人极为相似,不知你是否认识青璃秋棠居的卿儿姑娘?”
秋棠居……卿儿……骆华卿微微皱起眉,正准备找个由头回绝,却突然意识到某种惊人的可能——
难不成,萧如赋就是那夜击伤了自己和陈茗的黑衣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女装真的是卿卿逃不脱的命运
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四年前秋棠居发生了什么?指路第十四章 哦~
以及萧如赋为什么会对卿卿怀揣着不一样的感情,下章就会揭晓啦~
以及卿卿真的是攻!!不要怀疑哈哈哈哈哈
求收藏评论,比心心哇~
以及大家有时间戳专栏的预收《和清冷总裁虐渣的日子[娱乐圈]》增加一个小收藏好不好呀QwQ
第71章 山雨欲来
“这样说或许有些冒昧, 但是……姑娘的确特别像我的那位故人。”
萧如赋抿唇一笑,眉梢眼角带出几分怅然, 他说的并不是假话, 四年前秋棠居的那场逃杀, 红衣倾世的少女令他一见惊心,从此再也难以忘怀。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设法打听过, 但即使是殷墨璃也一口咬定不知情,那日她正好告病休息, 红衣少女是其他秋棠居的管事安排来的,临时顶替完琴师后就结了工钱离开, 连她也莫知所踪。
他轻叹口气, 其实也并非一定要找到少女不可,只是心底多少少会觉得有些遗憾,因为当时情势紧迫, 他没办法对她怜香惜玉, 甚至行为上多有冒犯, 若不是后来长风门追杀的人赶来,或许他会直接将人掳走也说不定。
只怕多年来, 自己在她的心中,形象一定不太好看吧。
骆华卿凝视着他默然不语,手指却烦躁地揉搓着衣角, 他的脖颈处空空如也,之前丘壑子交给他掩饰真容的云勾玉早已被幻境风暴中的海浪击碎,此时根本没办法遮掩形貌。
若是免不了被认出来, 就只能梗死不承认了……他干笑两声,不甚在意地道:“那真是……巧了,但世间长得相似的人很多,我应该不认识公子所说的那人。”
“无妨,原本就是我出言不逊,唐突了姑娘,”萧如赋莞尔一笑,似乎并不想就这样不了了之,“在下名唤萧如赋,相识即是有缘,姑娘一个人在这鱼龙混杂的市集中也不太安全,在下恰好身怀元力,若是不嫌弃,便让在下陪你一程可好?”
他今夜出行并非出于方慕慈等人的授意,而是隐藏了行迹悄悄离开驿馆,连最信赖的手下也没有告知。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于古剑损坏一事,他甚至比当事人还要着急。澜蓁古剑出,天下莫不从,若要完成大计,这必然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至于青璃皇族……他微微眯眼,骆华卿留意到凛冽的戾气从他眸中稍纵即逝,尽管很短暂,却足以让人对他阳光帅气的人设产生怀疑。
萧如赋……只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呢。
他在心底飞快地考量,既然暂时找不到陈茗在哪,萧如赋又是个底细不明的不安分因素,倒不如先将他留在自己身边,顺利寻找陈茗的行踪,等到来隐市的目的达成之后,再设法摆脱。
心里打定了主意,骆华卿随手将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樱红的唇弯起,眉眼盈盈,风情万种:“多谢萧公子,那陈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距离这段小插曲几个街区之外,陈茗等人正站在一座布置简陋的摊位前,与摊主大眼瞪小眼。
摊位由一条木桌与一方锦旗搭就,木桌上简单陈列着推演的石算,锦旗上则用朱笔大喇喇地写着“江湖百晓生”五个大字,龙飞凤舞,极尽张扬之能事。真可谓不是江湖骗子,胜似江湖骗子。
“我望诸位眉眼清正,身边气场却各有乾坤,不知你们是否有兴趣来老夫这里算上一卦?”摊主抬手支着下颌,笑眯眯地问道,他外边看上去极为年轻,白皙的面庞上甚至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也不知道所谓的“老夫”言出何据。
陈茗和白锦漫尚且不明所以,叶紫却已经激动地撑住桌沿,声音发颤:“师……您怎么会在此处?”
“你这小女娃是谁?奇奇怪怪地凑上来,真是好没礼貌,”摊主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满面嫌弃地挥挥手,“如果没兴趣算卦就退到一边去,别打扰了我的生意。”
“你……”叶紫抵住桌子的手颤抖不已,嘴唇开合了好几回,终究没说出什么来。陈茗在一边看得好奇,心中直觉这两人之间一定有故事,于是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上来:
“既然老板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不妨来算上一卦,不知道老板该怎么称呼?算卦的收费又如何?”
“老夫姓穆,区区姓名不足挂齿,”摊主摇头晃脑地说,“至于收费的话,寻常算卦生辰八字收费一金贝,若是想询问未来运势等奥秘,单单付费是不够的,还必须是有缘人才可。”
“敢问穆老板,如何才算是有缘人?”
白锦漫听得皱眉,上前一步将陈茗护在身后。刚才叶紫远远投来一抹眼光,似乎是警告他小心为上,既然是连堂堂夜流岛大祭司都忌惮的人物,他又怎么能让陈茗以身犯险,因此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身前。
穆老板掀起眼皮望了白锦漫和陈茗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从桌下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浑圆宝珠,托在掌心:“你们依次伸手抚摸我这宝珠即可,若是有反应,就算是有缘了。”
旁人或许不明白这宝珠的原理,叶紫心中却是清楚的,此物取自于夜流岛龙脉深处,具有检测灵力的功效,尤其对于与澜蓁古剑同源的灵力最为敏感——
莫非这穆老板也察觉了什么?
她刚才斟酌之下没有告知陈茗和白锦漫的真相,则是这算卦摊老板的身份——她的师叔穆铮言。不过虽然说是师叔,穆铮言却并非夜流岛人士,甚至在多年前叛离了红衣教。他本人不擅长驭使灵力,而是专精于奇门遁甲之术,尤其是对于夜流岛龙脉多有研究。
龙脉不仅是红衣教的安身立命之本,更是整个夜流岛的天阙者们汲取灵力的来源,多年来其中的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没成想近些年来竟然隐隐有枯竭之势,甚至已经导致幻境中的天材地宝大量减少。
为此红衣教上上下下几乎愁白了头,不仅开始严格限制灵力者的数量,甚至开始起草限制岛民进入幻境采集灵物的法令。可倘若没有开源的办法,一味地节流只是杯水车薪,他们迟早要面临坐吃山空的结局,于是有人为此提出了三种解决方法:
其一则是以缇夜自己为首的保守派,一面节制岛上灵力材宝的使用,一面设法寻找到新的替代灵脉以及追寻君暮转世的下落,挽救族内的危机;其二则是穆铮言为代表的激进派,倡导“药物育人”一说,试图通过人力练就天材地宝的替代品以供修炼,甚至通过炼制药物尝试改变天阙者的体质,但依然收效甚微。
至于其三……未免过于灭绝人性,不提也罢。
她在不远处注视着陈茗和白锦漫逐一将手掌放在宝珠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嗡鸣,宝珠立刻腾腾亮起,想必是对澜蓁古剑的灵力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嚯,老夫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场景,没想到二位竟然都是有缘之人,真是可喜可贺!”穆铮言笑着搓手,手臂一挥召唤出两张软椅供陈茗和白锦漫坐下,“既然天意如此,那便让老夫为二位算上一卦,以正这‘江湖百晓生’的清名。”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叶紫(缇夜):师叔您老还能再造作点么?分明一早就看出是“有缘人”了喂!
不过穆铮言此人虽然性格古怪,卜卦之术却是炉火纯青,此前的预言从未落空过一次,例如这回她能顺利找到白锦漫的踪迹,就与他多年前的占卜息息相关。
只是今日离开夜流岛多年的师叔出现在明华集市,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先来吧。”白锦漫朝陈茗安抚地点点头,将左手伸到穆铮言面前。穆铮言先是沿着他的掌纹仔细描摹了一番,又取过手边的石算推演了一阵,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温声答道:
“这位公子先前饱受魂魄残缺之苦,气血亏空,缠绵沉疴,想必受了不少苦楚。只是近段时间你将遇到重大机缘,不仅可解疾病之苦,甚至会极大增强你的实力。然而福兮祸之所伏,此机缘也会极大改变你的人生轨迹,现如今你所笃信的一切都可能不复存在,甚至曾经可以倾心信赖的人,都会站到你的对立面。”
最后两句话不可谓不诛心,陈茗在一旁都听得直皱眉,白锦漫本人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在意,甚至勾唇微微一笑,柔声道:“知道了。”
他垂着眉眼收回手,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陈茗有些担忧地望了他一眼,也不好意思让穆铮言等太久,紧随白锦漫之后将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
自从恢复了身形,他倒是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自身,虽说外表上和感受上与穿书前没什么差别,却不知道穆铮言能不能藉由这幅身体看出些许端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