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白费功夫了……欢宴舞已经耗去了你大半体力,至于馥娅传给你的落星杖,根据夜流岛礼制,在开始日根本无法取用。没有落星杖的你,和拔了獠牙的野兽也没什么差别,在我的咒血杖下,挣扎只是徒劳。”
“咒血杖……”缇夜双眸蓦地睁大,“你什么时候盗走了罪人之骨?”
“哈哈哈哈哈哈,那些死囚已经被我炼化,充其量不过是储存灵力的容器,我收集他们的骨血制成这调用灵力的宝物,有何不可?”
朗玛笑得状若痴狂,因此也没留意到缇夜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掐出一道印诀,几不可查的微弱流光沿着地毯向远方蔓延,转眼间消失不见。
“不过咒血杖并不算什么,今天送你的一份大礼,还没拉开帷幕呢。”
她松开钳制描妙月的手,咒血杖指着缇夜,森然道:“给我杀了她。”
缇夜的目光立刻落到妙月身上:“妙妙……”
只见妙月从脖颈到下颌露出的肌肤已经布满了青黑色的纹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神也空洞洞地失了焦。随着朗玛一声令下,她缓缓抽出发髻中的烟杆,手指一抖,烟杆顶端随即伸出数十枚寒光闪闪的银针!
她平日里专精医术,灵力修为并不高,因此因势利导,修炼了基于人体经脉分布的刺穴之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伤力也十分可观。
平日里那些致命的银针就藏在烟杆杆身之中,除非用来御敌,否则不会轻易暴露。
她身上的青黑色纹路看起来十分眼熟,缇夜眉宇皱得死紧,突然意识到某种可能:
“这是……失魂咒?早已被禁止进入明华集市的你,怎么可能拿到施咒的材料?”
师从前任大祭司馥娅,缇夜专精幻术,朗玛则对咒术情有独钟。
咒术虽然威力强大,施放的条件却极为苛刻,针对不同种类的咒术必须提前备齐相应的材料,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灵力再高也无计可施。
因此在十年前朗玛逃脱之后,她在全岛追捕的同时,也剥夺了对方进入明华集市的资格。这样一来,若是要寻找施咒材料,就必须进入护岛幻境,而这样她就能在第一时间发觉对方的行踪。
更何况失魂咒是失传已久的禁咒,对材料的要求只增不减,朗玛究竟是如何瞒过众人的耳目得到材料的?
朗玛似乎早已料到了她的疑惑,微笑着拍了拍手掌,台下的骆华卿也来到了她的身旁。
他的眼神也显得茫然空洞,除了身上没有失魂咒的印记,其他的一切都和妙月别无二致。
“小师妹,你放任噬心毒在赤焰炼狱中扩散,不过是为了剿灭闯入者,没成想这正好给了我机会。噬心毒的解法,除了馥娅和你我之外无人知晓,纵然聪慧如神医妙月,也只能想出交合解毒的旁门左道。”
手中的咒血杖重重顿在地面,朗玛舔了舔唇角,笑意森然:
“用于解除噬心毒的饮鸩蝎被我豢养多年,配合特制的药剂,能够短时间内使人丧失理智,为我驱使。”
她拍了拍骆华卿的肩头:“大哥哥这次着实帮了我太多,不仅凑齐了材料,甚至还乖乖服下了药剂供我驱策,等到此间事了,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你……”
缇夜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此刻落星杖不在身边,她单凭灵力根本无法和朗玛相争,而红衣教徒和在场来宾都在归尘香的控制之下,根本无法向外求援——
这下该如何是好?
归尘香笼罩下的观众看台一片死寂,可原本陈茗应该等候的地方,这时却空无一人。
早在骆华卿下楼后不久,就有另一队红衣教徒直奔他而来,声称巨海留音的抽取非同小可,大祭司希望在欢宴舞结束后与二人共同见上一面。
陈茗当即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真的要和他们两个人见面,根本没必要分为两拨队伍将人带走,这样神秘兮兮的反而显得不太正常。
他当即找了个理由想要回绝,没想到见劝说不成,为首的红衣人竟然直接动手拉扯。他被半钳制着下了楼,没想到楼下竟潜伏着另外一人,趁着红衣教徒无人觉察,用几记凌厉的手刀将人放倒,再拉起他的手逃之夭夭。
两人一直逃到了观鹿台外才停下脚步,陈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息道:
“多谢这位仁兄出手相助,请问你是……”
来人蒙着面巾,天光下只看得出身材颀长体格修匀,却根本辨认不出身份。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他才松了口气,扯下蒙面的黑巾:“在下长风门衣若尘,是白锦漫少主手下的暗卫。”
“白嬷嬷?是他让你跟着我们的么?”
陈茗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难不成红衣教想要暗中对我们不利?”
白锦漫是他深深信赖的朋友,而若尘看起来对自己也没有恶意,加上刚才红衣教徒的恶声恶气,他略加猜测,就明白了事情始末。
只怕是红衣教的图谋被白嬷嬷察觉,担心自己会出什么事,才特地请若尘来保护自己。
“现在咱们没事了,可卿卿他还在里面呢,我们……”
“剑灵大人,您还是先顾惜好自身吧。”
若尘不等他说完,就出言打断:
“和你同行的那人不会有事,自始至终红衣教的目标就只有你和少主二人而已。”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和白嬷嬷……”陈茗突然觉得有些头痛,提到白锦漫的刹那,先前在幻境中经历的一幕幕倏然闪过脑海。
那是有关与轻鸿和君暮相处的点点滴滴,又似乎与澜臻古剑存在着某种呼应与关联。
“您就别再多问了,事不宜迟,现在我先带您去见少主。”
说到那人,若尘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若是再耽误下去,我担心……”
或许连这样简简单单地见上一面,都无法做到。
“白嬷嬷……他怎么了?”陈茗的心随着他的话重重一跳。
若尘叹息一声,颓然摇了摇头,并不做回应:“见面您就会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再次牵起陈茗的手,脚下踏着轻功,飞燕般几度起落,带着他朝华熙宫的方向掠去。
红衣教大半教众都集中在观鹿台与明华集市筹备晚宴,平日里人流涌动的宫殿显得格外空旷。落尘领着陈茗一路疾走,甚至不需要刻意隐藏行踪,穿越几条回廊,就来到了主殿门前。
他用特制的灵石打开门口的禁制,殿堂中的幻境如潮水般退去,二人来到右侧厢房,只见白锦漫正靠倒在床头,捂住口低声咳嗽着。
“少主,我把人带来了。”
若尘来到床边半跪在地,望见白锦漫依旧紧紧捂着嘴,极为勉强地朝自己笑了笑。
他面色雪白,额头上满是冷汗,明明咳得撕心裂肺,却压抑着不肯发出声音,若尘拉开他的手,不出意外望见手帕上一大滩淋漓的血迹。
有些早先留下的血液已经变成了暗褐色,随后溅上的血痕逐渐变为刺目的鲜红,他简直无法想象那人的病症是什么时候开始发作,又是如何的痛苦煎熬。
“……咳咳,多谢你。”
白锦漫身子微颤,呛出一口瘀血,萎靡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些,拭去唇边的血渍,目光落到了陈茗身上:
“小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虐白嬷嬷!他马上就好啦~
以及我们的卿卿是没有那么容易着道的,后续更精彩哦!
求收藏评论,笔芯芯~
第81章 我和你的曾经
“白嬷嬷, 我在这里,你慢慢说。”
陈茗来到床边坐下, 握住白锦漫垂落的一只手。
他的手掌苍白冰凉, 手指无力地蜷着, 如同枯萎的莲花,生机渺渺。
白锦漫眉眼弯起, 轻声道:
“小明,事到如今, 我也不必继续隐瞒,你的剑灵身份我已经知晓, 至于我自己, 则是千年前铸剑师君暮的转世。”
他有气无力地咳嗽了几声,面色霜白得近乎透明:
“在幻境中救了我一命的正是大祭司缇夜,而她救我的原因, 除了我转世的身份, 另一个重要的因素则是夜流岛行将枯竭的龙脉……”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压抑不住呛咳,鲜血顺着指缝流淌不止。
重病的人说不了太多话, 若尘本想劝他歇一歇,他却执拗地摇了摇头:
“咳……若是现在不说清楚,我担心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小明, 你身为古剑剑灵,与君暮开辟的龙脉同源。我不清楚缇夜在筹谋些什么……咳,但她似乎想要利用你的力量重启龙脉。”
“所以我才让若尘趁着开市日庆典将你带走, 因为你和林卓身上被妙月种下了追踪药引,行踪尽在缇夜掌握之中。若是落在她手里,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白锦漫抬起眼望着陈茗,眼底青晕浓重:
“开市日后会有商贾离岛,你和若尘设法混入队伍之中离开此地。我会设法拖延缇夜他们,至于四殿下等人,绝不能让他们发现你的存在……”
千年前无力阻挡你以身殉剑,千年后唯愿以此残破之躯,换你平安顺遂。
他蜷起身体,肩膀咳嗽得簌簌抖动,若尘看得心痛不已,忍不住叹息:
“少主,您身子不好,属下不放心您一个人……”
“缇夜一直在用牵心绦为我吊命,短时间内我还支撑得住,”白锦漫蹙着眉,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你不必顾虑我太多,时间紧迫,先设法带小明离开。”
极致的痛苦让若尘握紧了双拳,长风门的门规告诫着他命令不可违,可心中的情绪又推搡着他走向悖逆。
沉吟良久,他还是开了口:“可是少主,您知道的,属下绝不可能留下您一人。”
“若尘说得对,白嬷嬷,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始终一言不发的陈茗也开了口,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种置友人安危而不顾的行为他实在不齿,而且即使目前他并没有完全回忆起千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也不难隐约猜出,不论是君暮还是白锦漫,都默默为自己付出了良多。
既然已经亏欠许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自私地一走了之。
系统留给他的锦囊还有两枚,他考虑了一会,从前襟取出一枚展开,切入了白锦漫和若尘察觉不到的系统界面:
“窝窝,我想知道千年前君暮和轻鸿的所有故事,以及该如何挽救白嬷嬷的性命。”
【宿主目前查询的内容与主线剧情无关,且无法影响生命值和亲近值,也不可兑换系统宝库道具,是否继续?】
“你只管告诉我就是。”他早已不在意剧情的发展,或者换句话说,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超脱于整个故事,做一个冷眼旁观的人。
前世今生的羁绊沉甸如山,巍巍地倾向他,纵然未来不可预知,他也决不能再逃避了。
与此同时,观鹿台幻境内,朗玛正噙着笑意,一瞬不眨地逼视着步步后退的缇夜。
心中涌动着淋漓的快意,她眼前一霎迷蒙,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也是这样走投无路,苦苦哀求,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哪怕是一句分辨的话语也没有。
明明……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一旦龙脉枯竭,大家都会变回天阙者,夜流岛赖以生存的护岛幻境也会消失,岛屿上珍宝众多,难免引来外来的势力觊觎。
倘若真的被攻破,未来死伤的人数,又岂是那些炼灵后丧生的死囚所能比拟的?
这些鼠目寸光的人,就因为那些本就该死的人而如此苛责于她……还有那个女人,数十年的朝夕相对相濡以沫,竟然比不上他人横插一脚,自己焉能不恨,焉能不怨?
那么今日正好让自己的小师妹,也好好品尝一番被最爱的人拔刀相向的滋味。
她忍不住快意地大笑起来,却没留神身边的骆华卿微微一动,犹自带着寒气的玄天刃突然横在了她的颈边:
“虽说你救了我一命,我却不能助纣为虐,收手吧,依马尔。”
“你怎么……”
朗玛惊得声音都变了调,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周身几处大穴蓦然一痛,只见不知何时,数十枚银针已经稳稳刺入自己体内,全身上下立刻动弹不得。
妙月收回手中的烟管,廉价和脖颈上的青黑色纹路如潮水般退去,冲着骆华卿点了点头:
“多谢公子不计前嫌。”
她并非对噬心毒的解法一无所知,但为了引蛇出洞,才不得不以骆华卿的性命为饵。今日若不是他临时示警,又提前调换了药物,恐怕朗玛的计划将会就此实现。
“为什么,分明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朗玛眼珠抽动,怨毒的目光倏然锁定了骆华卿:“难道你……”
“失魂咒是夜流岛上的禁术不假,但不巧在下的一位朋友正好对此颇有研究。”骆华卿不避不让地迎上她的目光,淡淡道,“即使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我若是放任自流,在场众人的性命何辜?”
他和陈茗从隐市回到客栈后,就悄悄调换了其中一味药引,交给依马尔时从外表虽然看不出差别,却已经不能够支持失魂咒的施放。
考虑到妙月擅长医术,加之自己在观众看台观察到的异状,他在来到舞台附近后,就将此事逼音成线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