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马车是京渊的,车夫自然也是听京渊的话,径直朝顺王府而去。
萧霁宁见状便蹙起眉朝京渊望去,而京渊也低头静静地望着他,淡声道:“殿下,这事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为什么?”萧霁宁不解,忧急道,“给父皇下毒的人一定是二皇兄啊,我得提醒下七皇兄。”
以前太子还在时,二皇子觊觎东宫之心宫内便人人皆知,如今太子没了,萧帝却迟迟不肯新立太子,这最急的人是谁?
还不就是二皇子。
其他登上帝位最有希望的皇子,比如他,比如七皇子,但他根本就不可能给萧帝下毒;七皇子也不必,毕竟萧帝一开始就是想立七皇子做太子才竖了他这个靶子的。
当然,萧霁宁敢如此断言就是二皇子所为,还是因为《京渊录》原著里,那个在萧帝死后最先登上皇位的人就是二皇子。
但是京渊听完萧霁宁的话后,却是嗤笑一声,眼里眸光晦暗,摇头道:“殿下你放心,皇上曾偏爱珍妃,有她庇护,七皇子定会安然无恙。”
萧霁宁还没弄明白京渊这句话有没有什么深意,顺王府就到了,而京渊将他送进王府后就乘车走了。
“……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萧霁宁眉头紧拧。
若真如京渊所说,珍妃能护着七皇子安然无恙,那么原著里为何七皇子没有登基,登基的却是二、四、五皇子,并且京渊登基时,所有皇子都死了?
不过萧霁宁最后还是没进宫将这个消息告诉七皇子,因为小蛋也和他说过,这个世界的走向很早就开始改变了,或许这一回大家的结局,都和原著中不同了呢?
萧霁宁保持着沉默,继续在顺王府闭门谢客养他的病。
两月后,云鸿廿七年最后一场雪也落了下来,再往后的雪,便是廿八年的了。
不料这次雪过后,萧帝却得了风寒。
起初症状很轻,本以为只消休养几日便能好,谁知太医治了大半月也不见好,还日益严重,连到了除夕都无法下床。
皇帝病重,故今年的除夕,宫中不敢大办宴会。
只能由高贵妃和太后操持,简单地召回诸位被封王的皇子回宫用年宴——但今年的年宴,太子已不在,远在皇陵的三皇子没有皇诏,也无法回京。因此三皇子生母杨贤妃宴间神色郁郁,也没什么精神。
萧霁宁用着精致美味的佳肴,却也是有些食不下咽,旁人不知道萧帝到底为何生病,他却是知道的,且萧帝的病来得又急又快,根本就没到半年,谭清萱和阮佳人后头又给他送来信,说谭太医猜测,应该是给萧帝下的毒加大了药量才以致如此。
但是这样一来又产生的新的谜团——京渊后来去查过,和他说萧帝的毒须得循序渐进慢慢下,否则容易出现问题,让人察觉。
半年说到底并不算漫长,二皇子为何会如此迫不及待呢?
难道说,二皇子知道他和七皇子交好,担心他和阮佳人的婚事彻底成后,对他威胁巨大,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
可这个猜测也说不太通,很快也被萧霁宁自己否认,他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坐在他身边的八皇子听见后,便转头问他:“九弟,你怎么了,大过年的唉声叹气?”
萧霁宁说:“只是有些想三皇兄。”
这不是实话,却能让八皇子的注意移开,八皇子听完后果然也叹道:“我也有些想三皇兄。”
萧霁宁微微蹙眉:“父皇的病一直不见好,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让三皇兄回京过年的事。”
说到这里,八皇子也十分困惑:“父皇的身子一向康健,虽说太子故去时父皇大病一场,但后来不是又养好了吗?怎么会——”
八皇子话还没说完,殿外忽然跑进一个神色慌乱的小太监,迅速奔到太后和高贵妃身侧,低声对她们说了几句话。
随后高贵妃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对诸位皇子和嫔妃说:“刚刚太医来禀,说皇上又呕了血,怕是不行了,召我们速去金龙殿。”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预告,萧帝明天GG,大家给他上柱香吧,毕竟生前也是个体面的渣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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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正确观看指南》——第三十六章
宁宁和京渊:虚假的针锋相对,表面上互相抬杠针锋相对,实际却是在打情骂俏,落在别人眼里也是打情骂俏,只有他们自己觉得是在针锋相对。路人:恶熏!踢翻这碗狗粮。
萧帝和二皇子:真实的针锋相对,表面上恭敬孝顺,实际却在偷偷下毒,生平三大幸事,纳妾亡兄死老爸,初一你死,十五我就登基。四皇子&五皇子:皇兄真巧,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识别真正的针锋相对,有助于你避免吃到狗粮!(真香×
第46章
岁穷月尽, 挨年近晚,谓之除夕。
这是一年最后的一个夜晚, 也是年尾最重要的日子。
在这一日, 不论在外漂泊多远的游子都要回家与亲人吃团圆饭,于炮仗声中辞旧迎新;这一日,也相传只能笑不能哭, 否则新的来年便会从年初哭到年末,萧帝特别信这话,所以往年的除夕宴他都要大办,不许宫人妃嫔和皇儿们在除夕夜哭丧着脸。
然而这一年的除夕宴,他的嫔妃皇儿们虽然没哭, 却也没有露出笑容,他们排着长长的队列, 从除夕宴的大殿朝金龙殿而去, 途中无人说话,静默无声。
萧霁宁走在末尾,路上一直低着头在想事。
他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
等到了萧帝的金龙殿后, 萧霁宁心中的猜测便瞬间有了个肯定的答案——萧帝怕是真的不行了,甚至连今晚可能都熬不过去, 倘若萧帝能熬过去, 他也不会如此这样匆忙着急所有的皇子到他床前,更何况金龙殿外除了他们这些皇子嫔妃,还有朝堂上位高权重的几位王公大臣。
譬如朝堂文官之首谢相, 江太傅,阮佳人的父亲辅国公,萧国掌控兵权的三员大将:二皇子的岳父徐君悔、五皇子的老丈人纪老将军和京渊的父亲京钺,这几位都在,皆是神色凝重地候在金龙殿外。
太后率着高贵妃上前,问外头候着的小太监:“皇上现在情况如何了?”
小太监不敢乱说,避重就轻道:“禀太后,太医都在里头看着呢,皇上说让大家都进去。”
太后已经经历过一位皇帝的离世,先皇离开时,她就守在先皇身边,当时先皇膝下也有几位皇子,可先皇只召见了她的儿子萧帝和几位元老大臣,在几位大臣的见证下将帝位传给萧帝后,先皇才又召了她近身侧,在她的怀里去世。
听到这里,太后便明白萧帝真的要走了——走在她这个老太后前头。
于是太后身子摇晃了两下,眼睛一闭晕了过去,还好身后的有宫女们接着,高贵妃见状便赶紧让宫女扶着太后去偏殿,而后拧起眉头,再低声问小太监道:“都进去?”
小太监点点头:“是的,贵妃娘娘。”
高贵妃闻言就知道,萧帝大概是怕有人假传遗诏所以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新立太子,在他死后顺利登基,只是不知道这登基之人,究竟会是哪位皇子。
“皇上召咱们进殿。”高贵妃深吸一口气,转身让大家都进去。
萧霁宁一踏进金龙殿寝殿内,便嗅到了一阵苦涩的药味,看来太医便是用这些药材吊住萧帝的最后一口气。
可在亲眼看到如今萧帝的模样时,萧霁宁也有些不敢置信,在不见萧帝的这数日内,萧帝竟是飞速衰老着,第一场冬雪落时他只是鬓角有些白发,如今却满头都已花白,脸色青灰,呈强弩之末势。
“父皇……”萧帝平日最宠七皇子,故而七皇子看见萧帝这般模样,便忍不住落泪,带着哭腔道。
这声父皇似乎就是一个前兆,七皇子话音落下后,殿内立马有低泣声响起,只是不敢哭得太大。
而萧霁宁虽然对萧帝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可他们也做了十几年的父子,不论如何,萧帝也是他的生身父亲,看到父亲离世,萧霁宁也有些难过,眼眶渐渐发红。
珍妃更已经满脸是泪,跪在萧帝床前哀声道:“皇上!”
萧帝拍拍她的手,在宫人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来,继而抬手示意诸位皇子到自己身前来:“你们都过来……”
待众皇子上前后,萧帝目光挨个扫过他们的脸,突地问了声:“老三怎么不……”话说了一半,萧帝便反应过来三皇子远在皇陵,他没下皇诏,所以三皇子不能回京。
他沉默了一瞬,嗤笑着摇摇头,看向窗户:“今夜是除夕吧?”
“是的……皇上。”珍妃拿不准萧帝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去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萧帝的声音有些轻,目光也是空落落的,像是穿过今年的月色,再次看到了去年除夕的热闹情景,说完他又咳了两声,喃喃道,“朕以为没那么快的……”
萧帝在位二十七年,这个时间已经很长了,但萧帝自认为身体康健,还能活很多年,却不想驾崩这日来的如此快。
他看着身侧仍然年轻的珍妃,心存几分爱怜,却也想起了故去的宸妃。
宸妃呕血时,口中一直喃喃着:“得尽天下美人,不如得一知心人。”
而这话的后一句则是:更何况天下美人,都不如栀儿一人绝美。
偏偏绝美之人是宸妃,他的知心爱人却是珍妃,于是太子和七皇子之间,他必须有个选择。
“更何况天下美人,都不如栀儿一人绝美……”萧帝不觉之间也将这话念出乐口,旁边珍妃听了,瞳孔骤然缩紧,嘴唇颤了几下,但在场众人的注意都在萧帝身上,没有注意珍妃的模样。
“萧默……萧默!”萧帝自语了几句,忽地开始叫自己的贴身太监上前。
萧默赶紧上前,凑近萧帝:“皇上,奴婢在。”
萧帝又道:“几位爱卿也上前来……”
于是萧霁宁和众皇子又纷纷散开,为大臣们让出位置,唯独珍妃紧紧拉着萧帝的手,不肯离开床榻。
“朕、朕要下遗诏。”萧帝撑着床榻想要坐直,可挣扎了几下也只是晃了几下身体,在场众人的心也随着萧帝的这句话狠狠震动。
萧默和大臣们闻言立刻跪下:“皇上……”
一般来说,皇帝倘若不是突然驾崩,临终前一般都会交代好身后事,其中将新君托付给托孤大臣,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而托孤大臣的选择也是极为慎重的,皇帝要么会选择心仪皇子的亲近大臣,方便大臣拥护新君上位,要么就选自己绝对信任,绝对中立,不偏不倚任何一位皇子,只忠于本朝社稷的心腹大臣,以保证自己死后,帝位不会落入旁人手中。
谁知萧帝第一个提起的,却是京家父子:“京钺将军随朕征战数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京渊少将军也远赴边境数年,保我大萧社稷,千秋万代……谢相竭虑殚心,不惮辛勤,二十七年以来励精政治,护我大萧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萧默自朕继位起,职任东厂提督,夙夜不遑,未尝少懈,数十年有如一日……”
众皇子嫔妃,甚至是大臣在听到萧帝第一个提起的人时都睁大了眼睛,因为朝中后宫无人不知京渊少将军是九皇子萧霁宁的伴读,莫非萧帝是要立九皇子为帝?
可是萧帝最属意的皇子不是七皇子吗?更何况自古以来,皇位立嫡,五嫡则立长,长子无德则立贤,这九皇子哪边都不占啊?
好在萧帝后两句话点的两个托孤大臣,却都不是亲近九皇子大臣。
谢相的忠心无需多言,太子已殁,他没有了其他可支持了皇子,只会尽力辅佐新帝,而萧默也不用说,是萧帝用了二十多年的大总管太监,只听帝命,不可能为任何一位皇子嫔妃所用。
还是说,虽然京渊是九皇子的伴读,但是京家并不偏倚九皇子,仍然只听新帝号令?
萧帝点明完几位托孤大臣后,便开始说新帝的事:“朕希望,朕离开后,几位爱卿能尽力辅佐皇子萧霁……呃!”
众人凝神屏息,就等着萧帝说出到底是哪一位皇子继位。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萧帝要说出皇子的名字时,突然瞪大双目,几欲脱眶,朝天呕出一口鲜血后气绝而亡。
珍妃呆呆怔怔地望着萧帝,轻声道:“……皇上?”
萧默上前探了探萧帝的鼻息,悲声道:“皇上驾崩了——!”
太监尖长的声音十分刺耳,将众人的神智尽数拉回。
云鸿二十八年新年的第一道钟声,是丧钟。
金龙殿外,夜色清朗,月华似霰,恰如萧帝当年登基时的夜景,匆匆数十年,人变景不变。
萧帝驾崩了,他死后,宫内有得一阵忙,但最麻烦的事还是,他驾崩前没有说出新帝的名字,甚至连个皇子排第几的次序都没说。
他一共有九个儿子,死了一个太子,皇陵待着个三皇子,可剩下的还有七个呢。
即便他生前偏宠七皇子,可他的托孤大臣里有个是九皇子伴读的京渊,他至死也没说明到底是哪个皇子登基,哪怕纨绔浪荡如六皇子这样的人,在朝中都有追随者,所以朝堂上为新帝的事闹翻了天。
不过总的来说,支持二皇子的人和七皇子的大臣是最多的。
但二皇子身后除了太后,还站着个手握兵权的徐君悔,七皇子这边却是什么都没有,就算他朝中百官支持者最多,在兵权面前还是得有所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