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贤太妃是记恨顺王不让三皇子回宫,害她失去了做太后的机会才会如此;可也有人觉得贤太妃性情宽仁温和,不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借她之手预谋除去顺王,也让三皇子彻底没了回京继承帝位的机会。
不管人们是如何猜测这件事的,事情的真相却远比人们猜测的更加荒唐和骇人。
因为京渊领着禁军到达甘泉宫时,贤太妃也伏在桌前呕血不止,和萧霁宁中毒的情形一模一样,她也似乎预料到会有人来捉她,只是那时她中毒太深,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她拼尽浑身气力,笑着将一封信递到京渊手中后便气绝身亡。
萧霁宁听到这里,也顾不上喝粥了,急急问穆奎:“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王爷,您可知您中的是什么毒?”然而穆奎却没有立刻回答萧霁宁的问题,而是问他,“您中的是雷藤散,据太后所说,这是东瀛特有的毒药。”
萧霁宁越听越弄不懂,不明白怎么又扯上了太后:“怎么还有……太后参与其中?”
穆奎说:“因为这药就是太后给贤妃的呀。”
贤妃给京渊的那封信上说,这味毒药是太后给她的,她其实并不想杀顺王,只是太后许诺她——只要贤妃肯帮忙除去九皇子,那么她便会向皇上求情,让皇上下皇诏召三皇子回京。
假如贤妃不愿意动手也没关系,因为五皇子和四皇子早就有所准备,要在今年秋猎时安排一场刺杀,将九皇子和七皇子都一起除去,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愿不愿意向皇上求情让三皇子回京,就不好说了。
贤妃深知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可她也不愿意自己就这样受人摆布,更不愿意让温嫔和四皇子这样的人高居太后和皇帝之位。
所以她留下一封遗书,在里头揭露了温嫔、四皇子还有五皇子的恶行。
只是她这封遗书倘若就这样交出,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于是她不得不给九皇子下毒,让禁军来捉拿她的时候再公布她的遗书,而她服毒自尽,是为了还被她毒害的萧霁宁这一条命。
“贤太妃遗书最后还说,她做了这样丧尽人性的事,愧于您,愧于皇家,愧于天下人,愿死后不入皇陵,就算是挫骨扬灰她也甘愿。更以她之口,命三皇子十年之内不管有无皇诏,都不许回京,三皇子一脉,子子孙孙也皆不可继承帝位,否则她死不瞑目。”穆奎说到这,冷冷地哼了一声,“可是她的命怎么能和王爷您比?要不是京渊将军请了神医来为您解毒,贤太妃她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还您的。”
萧霁宁没想到自己昏迷仅七日,就发生这么多的事,而且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懂,:“你刚刚说,太后亲口所言雷藤散是她给贤妃的吗?”
“这倒没有,太后只承认那雷藤是东瀛的植物。”穆奎说,“可太后不承认那毒药是她给贤妃的,也不肯承认她让贤妃做了这些事。”
萧霁宁闻言只道:“雷藤这种事情何须她承认?”
这根本就算百口莫辩的事实。
太后——温嫔来自东瀛,雷藤又是东瀛的才会生有的植物。它仅在东瀛生有这事虽不能说是人人皆知,可稍加打探谁都可以知道,本就是太后根本无法辩解的事,整个大萧能够拥有这种毒药,还能接近贤妃的人仅她一位,其他人就算有这个机会,他们也没有目的去这么做啊。
京渊带领禁军进入甘泉宫时,贤妃还未断气,这封信也是她亲自交出的,不可能存在捏造或是她被威胁的情况。
况且挫骨扬灰对于古人们来说,是一种极其深重的酷刑,贤妃还不准三皇子及其子孙继承皇位,她留下这样沉重的遗言,若只是为了污蔑四皇子、五皇子和太后几人,又有谁会信呢?
所以穆奎也点头附和萧霁宁道:“所以不管太后承不承认,朝野内外都觉得这就是贤妃给您下毒的真相,现在大臣都在逼四皇子识趣点,主动退位呢。”
可萧霁宁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四皇子是异域嫔妃之子,他继承皇位,朝中反对呼声本就高,若不是当时京渊和京钺、还有五皇子及纪家力推他上位,百官是不会同意他继承皇位的,所以四皇子这皇位坐的并不稳当,才需要实施仁政安抚百官,收拢民心。
但也正因为如此,四皇子和太后绝不可能那么早就对剩下的几位王爷下手,贤妃遗书里说的秋猎之祸也不可能发生。
“小蛋……”萧霁宁想问问小蛋如何看这件事。
然而他一开口,小蛋就立刻道:“别问,问就和原著不一样,我也被整懵了,还在这边捋剧情到底歪成什么样了呢。”
萧霁宁越想越头疼,还想不出个所以然,就问穆奎道:“京渊呢?”
现在萧霁宁觉得他这些疑惑,恐怕只有京渊能够给他解释解释了。
穆奎却告诉他:“王爷,您昏迷这段日子,都是京将军守在床边照看您,已经好几夜未曾合眼了,刚刚京将军发现您似乎要醒了,就去外头告诉我,让我进屋来照顾您,现在京将军正在偏阁里休息呢。您要召他过来吗?”
“不。”萧霁宁闻言怔然不已,但还是马上摇头道,“既然京将军在休息,就先让他休息吧。”
“是,王爷。”穆奎服侍着萧霁宁喝完了粥,又扶他躺下,说,“王爷您身子还虚,要不要再睡会儿?”
萧霁宁应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本就满腹疑问,现在更是多了不少困惑。
穆奎见萧霁宁闭上了眼睛,便走出卧房。
可是他在为萧霁宁阖好门后,却在门口静静站了许久。
他刚刚说的话,其实有些话并不准确——与其说是京渊守在萧霁宁床边不曾合眼地照看他几夜,倒不如说是京渊霸在他家王爷床边,除了大夫以外谁都不许靠近,所以萧霁宁醒来时,屋里才没有一个人。
因为唯一照看着他的京渊在他睁眼前就离开了。
想到这里穆奎也是满心困惑——京将军既然这样看重他家王爷,为什么不等到王爷睁眼,和他家王爷说两句话再走呢?
不过穆奎并没有将他的疑惑和萧霁宁说出,因为这些主子们的事,主子不问,他们这些下人就最好别提。
以前他还对京将军抱有些疑心,可是后来他偷偷去问过几个大夫,有些大夫甚至都不知道雷藤散这种毒药,而知道的大夫,也都说中了这种毒的人几乎无药可救,就算能解,那也不是他们能解的。
故而经过这件事,他就算不是十成十的相信京渊,但穆奎已经觉得,京将军是不大会害他家王爷的。
只要京将军不害他家王爷,那么其余的事,穆奎觉得他只用懂主子让他懂的事就行了。
“来人呀——”穆奎召来几个婢女在门口候着,“你们在这里看好了,每隔一刻钟就要进去看看王爷的情况,但绝不能吵醒王爷。有事就马上来告诉我,我在厨房看着王爷的药,听见了没?”
婢女们齐齐低声应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小蛋,你怎么看?
小蛋:我看你印堂发黑,可能是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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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正确观看指南》——番外特别篇8
太子:我说真话我死了。
二皇子:我说不说话你们都希望我死。
三皇子:我无话可说。
四皇子:我说真话你们不听。
五皇子:我说真话没人信。
六皇子:咦?我还有话语权吗?
七皇子:弟弟们有没有事?
八皇子:七哥说什么我都听,九弟说什么都对。
宁宁:唔,我不敢骗人。
京渊:我说真话大家都必须信,我说假话你们也不得不信。
第61章
这一睡, 萧霁宁就睡到了傍晚。
而对穆奎说是去偏阁休息的京渊,其实他只是在偏阁的窗边坐着, 他的右手一直在轻轻抚着腰间的玉佩, 熟悉他的人或许都知道,他在做这个动作时是在思考。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动作是他故意做出给旁人看的。
因为一个可以让旁人适当揣摩到他心思的人, 往往比完全看不透内心的人更容易叫人信任。
故他明白在这个道理的那一天,京渊就给自己买了这枚一块玉佩,每日不离地带在腰侧,为的让旁人可以猜透一些他所谓的“心思”。
他这招颇见成效,直到持之数年以后, 他遇见了萧霁宁。
萧霁宁从来都不信他。
第一次见萧霁宁时,京渊只觉得这个孩子软软怯怯的, 弱小得像是菟丝花一般, 小心地讨好着他,依附在纯姬身旁才能在这宫中存活下去。
可他明明是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只可惜,在他出生的那一刹, 他的父亲就决定好了让他成为另一个儿子的垫脚石——和他一样。
一开始,他护着萧霁宁是因为萧帝的命令;后来, 他觉得萧霁宁与他命运有些类似, 所以他不介意偶尔护一护萧霁宁;但是再往后去,连京渊自己都已经弄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舍不得萧霁宁死的。
京渊垂下眼眸, 望着被他握在掌心的那枚玉佩,继而缓缓收掌合拢。
这枚玉佩七年前丢过一次,是在太子大婚那日去救萧霁宁时丢失的,这枚玉佩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本不需要找回的——就如同七年内的那日,他可以不去救萧霁宁;而七年后的今天,他也可以不去救萧霁宁。
但为什么他都去了?
傍晚时的黄昏格外醉人,照得他手里玉佩暖色融融,但京渊却不喜欢这样的垂暮之色,他蓦地起身,朝萧霁宁的卧房走去。
守在门口的婢女看见京渊过来,纷纷朝他揖身:“京将军。”
京渊出声的声音极淡:“殿下醒了吗?”
婢女答道:“还没有。”
京渊道:“我进去看看他。”
“是。”婢女们应了一声,小心地给京渊开了门,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吵醒屋里的人。
京渊背对着身后的暖色霞光走进屋内,屋内还未点上蜡烛,所以显得有些昏暗,而婢女们在京渊进屋后就关上了门,也将京渊关在这片黑暗之中。
可在屋内,有一扇窗却是半开着的,那扇窗就在萧霁宁的床前。
所以落日时分的霞芒通过窗扉投射进屋内时,恰好就落在他的床沿边上,照亮了床上人的半只右手,不过那些霞光看似温暖而明亮,却没有一点温度。
反倒是少年沐浴在霞光中纤细而瘦弱的手指,在黄昏中透出一种鲜活的血色,像是可以给予他温暖的东西,所以京渊缓缓走近他,站在那一抹霞光之中,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手指。
但在刚刚触碰到那柔软的温热时,京渊就如同被烫伤一般倏地把手收了回去。
京渊怔怔地在原地站了半晌,这才自嘲地笑了一声,缓缓半跪在他的床前,贪心地将少年的手掌整个握住,而后用脸贴上少年的掌心,闭上眼睛,张唇又叫了一声少年的名字,恰如他守在床畔唤他的数个夜晚:“萧霁宁……”
“萧霁宁……”
“萧霁宁……”
京渊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肆意又放纵,就好像这个人在这一刻是独属于他的一般。
然而京渊也忍不住在心里问:难道他不是属于他的吗?
他救了萧霁宁的命,不去动他在乎的人,为了萧霁宁他甚至连握刀杀人的勇气都没了。
但萧霁宁这个人比他还可恶,他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却一点信任也不给他。七皇子和八皇子为他做的事有他多吗?为什么萧霁宁可以那么信任他们呢?为什么还那么在乎他们?
京渊很想将床上的人摇醒,问问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为什么不够信任他,却还要来向他索求保护,索求这样一个只会伤害别人的人,给以他可以遮挡利剑的庇佑,难道萧霁宁不知道,他是一道锋利的碎片,可以伤人但也会伤己吗?
就像那枚玉佩,萧霁宁自己以为这枚玉佩对他来说很重要就算了,还硬是给他找了回来,也不问他还想不想要,这个人还在他心里霸道的盘踞肆虐,绵亘不止,也不问问他愿不愿意。
偏偏他对这样可恶的人,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也舍不得把萧霁宁摇醒,他还在这人快醒时,做贼心虚一般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床上的人颤颤了眼睫,待模糊的目光重新找到聚点后落在他的身上,开口轻声道:“京将军?”
京渊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听着京渊这熟悉的声音,萧霁宁这才确信此刻守在他床畔的人真是京渊。
“京将军,你怎么会在此处?”萧霁宁有些疑惑地问他,“穆奎不是说你去偏阁休息了吗?”
“已经休息过了,我……殿下身上余毒未清,所以我来看看殿下。”京渊沉默了须臾,将“我担心殿下”那句话咽下,重新斟酌了用词后说道。
可是说完之后,京渊心里又有些烦躁——以前他比这更亲昵的话都对萧霁宁说过,那时他还挺喜欢看少年听着他那些话有些怔愣,有些愕然和不知所措的模样,可是不知为何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或许是因为现在再说的话,少年心还没乱,他自己就先乱了吧。
萧霁宁不知道京渊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京渊这样和他说,他是很感动的,不禁对京渊道:“我听闻穆奎说,在我昏迷期间,一直都是京将军照顾我的。”
随后京渊又看似敷衍地应了他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