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卿摇头,目光坚定不移,“不,不可能,少师不会迷失自己的本心,他所处的圈子再黑,他也不会把自己染脏!”
“对!他是没有妥协,可那又如何!我本来也没指望能成功,你以为只有你了解他吗!我要的,是打开一个缺口,足够我使计陷害他!”
温之卿终于控制不住低吼:“你怎么能!你不是喜欢少师吗!你既然喜欢他又怎么能舍得伤害他!”
乔欣然仰头大笑,边咳血边嘶吼,“这就是攻心计啊!哈哈哈!谁让他答应和我订婚又反悔,谁让你是他唯一的弱点!你荣幸吗,温之卿?你是他唯一的弱点,你害死他了,他明明有机会脱身反攻的,可你绝了他所有的希望,咳咳咳……”
“什么?!”
“他在江城的别墅被围的时候,咳咳……早已死意已决啊……咳咳,因为你,从来没有给过他在一起的一点机会和希望……”
“害死他的真正凶手……是你!”
在乔欣然凄厉的笑声里,温之卿脚步趔趄离开了这个病房。
祁穆师冷冷扫一眼里面发狂的乔欣然,“你倒是会揣摩人心,可你这种水平,也就只能伤害温之卿这种人畜无害的人了。”
乔欣然抑制住心里的恐惧,冷笑,“这样不好吗,我现在做的难道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你们祁家哪个不是巴不得温之卿出点意外,免得他碍了祁少师的路,耽误你们祁家发展。”
反正她也没有活路了,还不如求个痛快点的死法。
祁穆师扬手让人进去打针,“不要以你女人的狭隘心思揣测别人,只要小六够强大,我们谁也不会阻止他喜欢谁。”
可是人无完人,谁又真的能强大到无所不能呢?包括他自己也做不到许多事。
可这就是他们祁家的家风,你可以任性,但你必须在你权利所属的范围内任性,否则只能弃车保帅。
低调的林肯驶入繁华的市区,十字路口亮起红灯时,后座的温之卿突然出声说要下车一个人走走。
祁穆师看看他苍白的脸色,抬手示意司机打开车门,自己也跟着下车了。
温之卿下了车就疾步快走起来,那是毫无方向地乱走,穿过一辆辆等绿灯的汽车,不管不顾走到马路对面。
正当祁穆师以为他要闯红灯过斑马线去拉扯他时,一辆汽车疾驰而过,温之卿突然停下脚步泄力般蹲下,仿佛双腿支撑不住,全身泄光了力气。
绿灯亮了,无数双脚从他身边经过,他先是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眼神迷茫又无助,然后把头埋在胳膊和腿间,身体微微抽搐着好像是在无声闷哭。
这不是后怕的哭,他就是难受,一股无名的巨大力量催着他悲痛,眼眶无法控制地湿润落泪,这世上人这么多,他独独再见不到那一个人。
红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第四回 的时候,祁穆师挥手叫来保镖送温之卿回去。他还有公务处理,没功夫陪温之卿感伤死者已矣。
保镖跟在温之卿后面,看着他回了在江城的公寓,又等到他的妹妹,也是著名女星温心柔上了楼才离开。
温心柔在影视基地拍着戏,突然收到祁穆师带走了温之卿的消息,急匆匆请假赶过来,看到温之卿又恢复了两年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心里恼恨不已。
明明温之卿回了乡下的老家休养之后,已经差不多淡忘了失去挚友的痛苦,偏生祁家的人还要再来横插一脚,打量他们祁家的人是人,温之卿就没人心疼了吗!
这一开口,她语气就有点不好了,“安安,你还要为他难过到什么时候,死者已矣,你总是要往前看的!”
温之卿捧着一本同学录轻轻地说,“这世上,最不该忘记他的人就是我。”
温心柔深吸一口气,“你都知道了?”
“你们都知道,可你们都不说。”
“是,我是早就知道祁少师对你什么心思,他是对你有情,可不管他有多么情深意重,你对他只是单纯的友情不是吗?你没有义务必须回应他的感情!”
温之卿闭了闭眼,“所以,任他情深意重,我也无动于衷?我这样做,和薄情寡义有什么区别?”
“安安,你从来不欠他什么,”温心柔走过来,在沙发上坐着的温之卿面前蹲下,“他会死,是他们自己官场上的那些腌臜事造成的,与我们这些平常人何干呢,更和你没什么关系。”
温心柔说完就见温之卿朝她凄凉一笑,“柔柔,你以为感情是能简单衡量的东西吗?你觉得我不欠他,我却觉得,还他一辈子也不够。”
温心柔愣住。
温之卿平和的神色慢慢激动起来,“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河水能逆流,南极能融化,就是太阳有朝一日也会从西边升起,我们差的,不过是挑破那一层窗户纸,我可以试着喜欢他、爱上他,我也可以试着接受和他亲吻、拥抱,甚至做.爱。”
声音一瞬间失控,温之卿把脸埋在手心里轻声呜咽,低低的抽咽声让温心柔哀恸不已。这种隐忍的男人哭腔,任谁听了都无法不动容。
“只要他说出来,只要他说出来……我都可以答应他啊,我可以学的……”
“可是他怕伤害我,唯恐让我为难,因为你们都怕伤害我,所以你们宁愿瞒着我……”
“你们都想保护我,可是……可是少师……少师……他该多难过……”
温之卿抽咽着抬眼,琥珀色的瞳孔闪着泪光,“他有多痛苦,你们知道吗?我……我也不知道,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有一个人啊,他该多难过……”
“你们处处以我为先,谁为他着想过?没有,没有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安安……”温心柔抱住温之卿,眼里也湿润了。
她到底心肠软,不喜欢祁少师也是站在家人的立场,为了温之卿好,温之卿想着念着的人死了,她也替他痛苦伤心。
“你们不要说对不起,你们都没错,是我不好,是我太笨太蠢,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他……我怎么能这么蠢!”
温之卿挣开温心柔的拥抱,一挥手,扫掉了茶几上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几个月积蓄压抑的痛苦自责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温之卿疯狂地用手砸玻璃制的杯碟、镜子和橱柜等各类东西。
他在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宣泄内心的苦闷和痛苦,他就是这样的人,宁可让自己受伤也不会牵连别人。
温心柔重新抱住他的时候,他跪在一地碎玻璃上,双手都是滴滴嗒嗒流淌着的鲜血。
“安安,你别这样……呜……安安,我求你了,你要好好的啊……”
温心柔仰头把眼泪收回去,她要坚强,温之卿的头就脆弱地埋在她腰上,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
“他死了,柔柔,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叫祁少师的人,我想再见他一面,就一面,你们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求你们,我求你们把他还给我……”
“我不管他以什么身份,朋友也好,爱人也好,我只要他留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呜……哪怕是一面也好,我就想再见他一面,和他说,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他怎么能让他遗憾地离开呢。
温之卿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不过就是遇见了一个祁少师,陪他一起笑,一起闹,一起走过春夏秋冬,无所谓情至何处,唯望一路有他,直到时间尽头。
可如今都没了。
无人解他心里意,无人与他相视一笑渡余生。
哭累的男人倦倦睡去,连梦里也不得安生,尽是噩梦,一遍遍回放着那只点着他心口的手无力垂落的画面。
白天总是浅笑晏晏的男人,夜里却眉头紧蹙,像是凝着化不开的痛苦,一切都是因为十年前那场巨大的骗局。
枕边的人很心痛,出口却是毫不客气的语气,“温之卿?温之卿!醒醒!再不醒,我踹你了哈!”
“少师!”
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瞬间睁开,温之卿翻身压到旁边人的身上,有力的手臂紧紧揽着温热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温之卿边说边在祁少师身上乱蹭。
温热的吻不断落在祁少师身上,脸颊、耳垂、脖颈、锁骨,一丁点都不放过,最后温之卿埋在他的胸口,柔软而温热的嘴唇温柔地舔舐着他的心脏部位。
开始祁少师还能顾忌着点温之卿刚做了一场噩梦,双手揽着温之卿的脖子,尽量仰起下巴,任他埋在自己颈窝发泄后怕的情绪。
久了祁少师就不耐烦了,拿膝盖顶他,“快点进入正戏!”
前戏也忒长了吧!
“抱歉,少师,我让你难受了吗?”温之卿声音含糊……昔者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想先替他解决。
祁少师一口含住他的耳垂开始磨牙,“知不知道少说话,多干事!”
“嗯。”温之卿真没说话了,埋头……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一屋子只有祁少师抑制不住吐出的声音。
快.感达到顶峰时,祁少师脑子一瞬间空白,然后十分不厚道地想,这种状态下的温之卿,他还是挺中意的。
虽然偶尔一大把年纪了还像年轻人一样,动作鲁莽了点,猛烈了点,但是热血十足,干劲满满,像是要带着他燃烧沸腾起来了一样。
他沉寂近四十年的心脏,永远会为这样的温之卿情动不已。
早上温馨的小公寓里,眉目温和的男人一大早忙活不停,准备好资料再做好早饭,又回房间叫.床上的男人起床。
“少师,别睡太久,早饭温在厨房,过会记得起来吃,我先出门了。”
“你去哪?”闷在被子里的祁少师嗓音含糊喑哑,大概是昨晚不小心喊破了嗓子,最近他闲得没事,迷上了学小黄片里的受浪.叫,以此逗弄薄脸皮的温之卿。
“昨天我和你说过的,市里作协有个会议需要我出面,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
前两年温之卿当选国家作家协会副主席,是首位未到四十岁就担任该职务的作家,享受副部长级别待遇。
也是早些年首位以江城市作协主席职位,享受省厅级别编制,享受省教育厅厅长、地级市市长级别待遇的作家。
虽然都是属于虚职,没有任何实权,可是麻烦事也忒多了点,总是不时把温之卿叫出去开这个会那个会,祁少师很烦。
温之卿揉揉枕头边露出来的头发,好像看出了被窝里祁少师不悦的神色。
他已经尽量减少出门次数了,可是祁少师还是不知足,没办法,他自己惯的。
虽说现在的科技发达,很多工作也能在家里完成,有些要露面的会议他还是得出席。
“少师,记得下午是《江湖客》电视剧的首映礼,那边还要我提前出席,我先过去,你的礼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我可能没空来接你,你要起来看看哪里不满意吗,或者和我来个道别?”
祁少师翻个身,干脆利落地回,“不起。”
出口的嗓音沙哑,露出来的肩头脖颈都是殷红的吻痕,薄被下还不知是什么样的美好光景。
温之卿却只是垂了垂眼眸,伸手替祁少师扯过被子盖好,起身毫不犹豫开门离开了。
他一走,背后床上人眼型优美的狭长双眼睁开,里面目光清明。
祁少师睁眼看着天花板,在床上赖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听到门铃声才赤脚下床,先去厨房把温之卿做好的早餐端出来,叼了一块三明治慢悠悠去开门。
门口无故等了许久的漂亮女人习以为常,也不生气,理理精致的妆发扭身进门,看到餐桌上快凉透的早餐迅速转身,再看到沙发上慵慵懒懒的男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祁少师真是越来越懒了!是打定主意要做吃软饭的吗,还是赖着她家安安不放的小白脸!
“安安走之前,应该提醒过你要早点起来吃早餐吧?”
祁少师挥挥手里的三明治,“这不是,吃着呢。”
温心柔深吸口气,告诫自己淡定,“安安很忙,工作也辛苦,你什么都不做至少也要帮着做点家务吧!”
“哦。”面对护犊子的更年期女人,祁少师还是懒洋洋的。
温心柔不敢多瞥他,泄气地端了早餐去厨房热,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放在祁少师身上毫不为过。
他就穿了个睡袍,露出大片胸膛和精致的锁骨,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时,手臂搭在沙发垫上,底下削瘦优美的小腿晃悠着,睡袍里隐约可见白皙的大腿,魅惑的成熟男人气息四溢。
温心柔简直没眼看,这还是她学生时代印象里那个冷酷高傲的少年吗?
就是之前那个祁市长也不是这副模样啊!那个男人走路都给人一种矜贵优雅,气度非凡的感觉,全身上下都写着高不可攀几个大字。
如今的祁少师呢,自打两年前出狱,走路慢悠悠的,眼睑耷拉着半敛,凌厉的眉眼都柔和圆润了几分,曾经黑曜石一般闪动着犀利光芒的黑瞳似乎也蒙上了灰尘。
他的锋芒棱角好像都在监狱被打磨掉了,却也更沉稳内敛了,等闲人难让他变色。
只有偶尔抬眼冷冷看人的时候,还能看出几分昔日的气势。
“吃吧,时间不早了,下午还要送你出门。”温心柔重重把早餐放在祁少师面前。
目光瞥到祁少师两只手臂上各种利器造成的划痕,一想到他为了大局坐了八年牢,虽说都是做给外面人看的样子,温心柔仍然心下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