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到眼前这张纸条,那人刚被他折腾过的第二天便能生龙活虎地出城游玩,到底是他夏墨时体力太好,还是他夏许淮太手下留情了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夏许淮的念叨太过频繁,所以远在千里之外的夏墨时居然真的叫一些人给惦记上了,非但如此,他还被人直接给绑走了,算是应了夏许淮的那句话:关键时刻,一个沈云祺不见得就管用。
第二十一章
夏墨时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眼睛被蒙着黑布看不见,但根据外面的声音和身下一颠一颠的状态,大致能够判断得出自己现在正处于一辆移动中的马车里。
旁边的人毫不避讳,正在当面点评他的长相:“这小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细皮嫩肉了些,忒不扛揍。”
另一个年纪更年轻的声音:“谁让你下这么狠的手,脖子都被你砍青了。”
“天地良心,我下手已经很客气了,就这力度要是搁我身上,保证啥痕迹没有。”
“得了吧,你瞧瞧二师兄,什么叫分寸感,揍人也得往看不见的腰腹处下手,这手段才不可谓不高明。不然咱们小师姐看到了该多心疼啊是不。”
听到这,神经滞后的夏墨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肚子上明显是被人下黑手了,这时候马车的轮子又恰巧磕到了一块路障石,马车又重重地抛了一个高度,晃动间,那种酸痛感尤为明显,不经意就发出了一声痛呼,同时也告诉了那几个正在交流揍人心得的壮士,他已经醒过来了。
“你醒的还挺快的嘛,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说话的正是方才那个说下手客气实则将他给敲晕的人。
夏墨时顺着声源,顶着眼上的一圈黑布,用力地瞪着说话之人的方向:“舒不舒服,你说呢?”由于起得太猛,又忙着装逼,一不留神给岔气儿了,然后不住地轻咳起来。
那个满是少年感的声音担忧地说道:“我们绑回来的这个该不会是个病秧子吧,不行,我们绝世无双的小师姐怎么可以嫁给这种病秧子。”
夏墨时立时反驳:“谁他妈就病秧子了!”说完之后觉得不对,“慢着,敢问各位小友英雄好汉,你们莫不是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师姐吧,更谈不上什么嫁娶之类的吧,还是说,我哪里有得罪过你们不成?”
小少年显得很是激动,扬声大喊:“什么,你居然说不记得我师姐了,我可看见你俩相谈甚欢来着,你休想骗我,再说了,本公子长得如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你居然敢说不认识我。明明你还夸了我好看来着。”
旁边一直未吭声的二师兄终于发话,并说出了夏墨时的心声:“他眼睛还被你蒙着,看个屁啊,蠢到家了。”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说话间还用胳膊肘撞了下夏墨时的肚子,听到对方又嘶了一声,继续道歉,就是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一点歉意就是了。
哼,要来抢他们小师姐,多少也得让他吃点苦头。小少年愤懑不平:“大师兄多好,怎么就偏偏看上这病秧子了。”
夏墨时:“……”你们绑人就绑人吧,咋还带人身攻击的,不就是方才干咳了两声,至于嘛就一口一个病秧子地骂人。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那个比二师兄要跳脱却又比小少年稳重的声音出来打圆场:“到了,下去吧,这么晚了,别让大师兄和师姐担心。”
“你们还知道回来啊。”马车外一道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夏墨时觉得有点耳熟。
话音落罢,马车里一阵骚动,想来是都挺怵他们这位共同的大师兄,匆忙间,正打算给夏墨时解开罩在眼上黑布的少年便被人推出了马车外。
慌乱间他下意识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夏墨时,一个趔趄,俩人一起跌了下去,拽掉了遮掩的东西,夏墨时的膝盖也在车辕上重重地一磕。
“我操!”夏墨时低低地爆了粗口,待眼睛适应光线之后,改口说,“——超痛的。”
看到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他们大师兄,夏墨时总算是知道他们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小师姐是何人了,因为眼前这位看着就人狠话不多的白衣少年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而这人也正是那姑娘的师兄。
此事还得从五天前的一个下午说起,那日正是他和沈云祺俩人到冷阳郡的第一天,作为一名现代宅在家里,古代宅在宫里没见过大世面的资深宅男,夏墨时是看啥都觉得新鲜。
重点可能是因为不缺钱,所以心情格外美丽地这儿瞧瞧那逛逛,又因为俩人长得都还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更是惹来了一些直白又热切的眼神的打量。
其中便包括这些人的小师姐/师妹花茹馨。
不记得他们搭上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只记得那姑娘是个挺特别的,站在人群中只消看一眼便能记住的那一类人,这种特别不单是指外貌上的突出,而是其自带一种飒爽的英气,谈吐也落落大方,是个不折不扣的侠女,且是个集才气与侠气于一身,同时又长得相当漂亮的一位奇女子。
那时候,估计她还在和什么人怄气,脸臭臭的,莫名其妙地就找上他来聊天了,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彼此都挺对自己脾气,就又多说了几句,还一起结伴同行逛了半个冷阳郡。
同游的途中,她主动做了个自我介绍,夏墨时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花茹馨,夏墨时则告诉了她一个化名叫墨书。
初次见面,直呼其名且呼的还是很个姑娘的名儿,夏墨时觉得很是不妥当,可若单称花姑娘,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他总有种自己是在调戏美女的错觉,可花茹馨又认为姑娘来姑娘去的太生疏,便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跟着她师兄弟叫馨儿了。
还是后来,夏墨时感觉到那姑娘身边冒着一团嗖嗖的冷气,才又改口叫姑娘,明明是最平常最不出错的叫法,可他还是被几个男的给瞪了,以眼神警告他离她远一点儿,随后,他也非常识时务地带着沈云祺告辞了。
怎么不过才五日不见,这帮人就将他给绑了,还要把花茹馨嫁给他,夏墨时就纳了闷了,你们古代人一个个都这么善变莫测的吗?
哦,眼前这位放冷气技能可以同夏许淮比肩的大师兄,叫做花如松,至于其他几个,夏墨时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们是趁着沈云祺离开的档口,就给自己闷头来了那么一下,然后他就出现在这荒山野岭当中了。或许,沈云祺离开也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再次见到夏墨时的这张脸,花如松的心情可能并不大好,因为他很是嫌弃地看了夏墨时一眼,冷然道:“你们无端将人带入,这是要作甚。”
夏墨时环顾了一番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众山环抱,生怕眼前这个小冰块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从这直接丢下去,遂往刚才那个逗比小少年身后躲了躲,尽量降低存在感。
“你不是说师妹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们就特意将这人捆过来了,再挑个黄道吉日,让这小子同师妹拜堂成亲,干脆利落,不留后患。”那位二师兄解释,“放心,保险起见,在他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给他加了点料,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也用不了武功。”
“简直胡闹!”花如松斥责他们,待听到他三师弟说“就是身上的伤可能得养一养。”时,夏墨时可以打赌,他看见了花如松脸上的笑意。
夏墨时原以为他的下一句是要把自己给放了,没成想他却闭上眼,咬牙切齿地说:“先把他带下去吧,给他松绑。”然后又告诉夏墨时,“今次是我师弟莽撞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天色已晚,墨公子还是暂且先在寒舍住下。”
夏墨时看着天边灿烂的霞光,天色已晚?趁着晚霞,下个山路还是可以的吧。
随后长相软萌可爱的那位少年便将夏墨时送到了一间竹子搭的小厢房:“你不知道,这上山和下山不同,晚上下山光线不好,容易那什么,你懂得吧,我们不会害你的。还有,你最好还是别乱跑啊,下山的路不大好走,没有人带着,恐怕你三天三夜都走不出去。”
夏墨时逮着这个脑筋最直最好套话的少年:“我记得你叫小羽对吧,小羽啊,我觉得你们可能是搞错了,我与你家师姐就是简简单单的萍水相逢,不过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我真不喜欢她,没打算跟你们抢人。”再说了,单论眼前这情形,分明我才是被抢的那个人。
“我知道啊,所以我们才把你绑过来的嘛。如果你喜欢,哪用得着我们亲自动手呢?”
夏墨时:“你们的逻辑好有道理啊,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
“谢倒不必,成婚之后好好对我师姐就行了,我师姐的长相你也是见过了的,配你你绝对不亏,至于性子嘛,那天我看你俩聊得也合适,我师姐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你同她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一定会爱上她的。”
夏墨时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少年,你没听出来我不是当真在谢你吗?
“那你怎么就这么敢肯定你师姐喜欢的人就一定是我呢?”那姑娘不是个这样的人吧。
“我听到的呀,我听到她和大师兄谈到你的名字了,我还听到了喜欢二字,从小到大,师姐几乎没在大师兄面前提起旁的男子,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我觉得她肯定喜欢你。”
夏墨时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这个连别人是不是在说反话都分辨不清缺根弦的小鬼,觉得花茹馨中意他?
“你完蛋了小羽,老子被你给坑惨了。”
第二十二章
“什么意思?”
夏墨时面如死灰的脸色透露出绝望:“小伙子,你是不是眼瞎。”言罢摆了摆手,不欲多言,总归还是有解决办法的。
小羽百思不得其解,想直接去找大师兄问个清楚吧,考虑了一下,想到花如松那性子,还是算了吧,便心大地回自己房间了。
不同于二缺师弟的心大,花如松这边,却是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勉强有了点睡意,偏偏第二天一大早又被人叩响了房门,不用猜,必然是他那小师妹。
想到要同她讲的事,花如松穿衣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但门外之人却没有等他那么久,还是按照平时的习惯,敲了三声之后径自推开门,于是这般尚未来得及整理的仪容就被花茹馨给撞个正着。
花如松慌忙挥开钩子,放下了幔帐将自己当个严严实实:“馨儿你先出去,待师兄先穿上衣裳。”
却见花茹馨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糕点,直接在桌子旁坐下:“怕什么,要穿外袍,你直接出来便是喽。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胡闹,这般衣不蔽体的模样,怎见得了人?”
花茹馨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她刚刚又不是没看到,怎么就衣不蔽体了,不就是领口敞开了一丢丢么,真是老古板。
“总归你是个大男人,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我一个姑娘家的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花如松词穷了,只是反复强调着一句话:男女授受不亲。花茹馨逗得也差不多了,便妥协道:“大不了我把眼睛闭上,你去屏风后头就行了。”
拗不过她,他只好捞过床头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袍,在床上迅速套上,系好腰带才出来,语重心长地叮嘱她:“馨儿,你今后万不可再如此,否则若是传到你未来的夫家耳朵里,难免不太好。”
花茹馨嘴角的戏谑顿时消散,拨弄着茶杯的手一抖,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未来夫家?”
“前几日你不是同我谈过很喜欢那个叫墨书的小子?”他字句艰难地说,“如林、苏晨和苏羽也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已经将那位墨公子请来咱们家做客了,说是让你们择日完婚。”
如林就是那位二师兄,也是花如松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苏晨和苏羽则是那两位整日斗嘴的双生兄弟,他们口中的请是个怎样的请法,她再清楚不过。
“他们怎么能这么糊涂。”谁说她是那种喜欢了,她就是觉得很喜欢跟他交个朋友罢了。
花茹馨气得面红耳赤,看在花如松眼里,就是含羞带怒,羞于自己的心事被人知晓,怒,大概是愤怒于他们伤害了她的心上人吧。
“师弟他们也是一片好意,想让你幸福罢了。而且他们没有把他怎么样,你不用担心。”
“那你呢,你也觉得那是我的幸福吗?”这般模样,是不在乎她的意思吗?
花如松喉头艰涩,却说了他有史以来字数最多的一段话:“此人虽然外表看上去玩世不恭,但一看就非池中之物,早晚会露出自己的一口獠牙,不过有我们做你的后盾,也不成隐患。只是那双桃花眼虽天生自带笑意,可眼底深处却是淡漠至极,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够被他放在心上,这样的人,你要等到他心甘情愿,怕是终其一生都难以达成。这样,你也愿意等吗?”
“你就如此讨厌我么,即便是用强的,也要把我塞给人家嫁出去。”花茹馨红了眼眶,哽咽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他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说完就使劲儿推了他一把,蹭蹭地跑出去了。
跑开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那不靠谱的哥哥,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开了亲哥哥的院门,见花如林正在竹林里舞剑:“花如林你是脑子有病还是眼瞎心盲,谁告诉你本姑娘喜欢墨书了。”
“小羽说他亲口听你跟如松师兄承认的呀。既然我的妹妹喜欢,老哥就将他给你绑了来,爹娘云游四方之前就把你托付给我们了,所以你的婚事我还是可以帮你做主的,反正这两口子在外面逍遥惯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屑拘泥于那么多的俗礼,这杯喜酒喝不喝的也着实不用太在乎。”
花茹馨简直快要被他给气死了:“我就是看那小子好玩,喜欢跟他交个朋友罢了,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肯耐心陪我玩的人除了你们也没几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