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祸临头[重生] 完结+番外[穿越重生]——BY:岳千月

作者:岳千月  录入:05-08

  忽然背后的门吱呀一响。蔺负青逆着晨光回头一瞧……呵,那个他从海里抱出来的小少年,披散黑发,一件单衣,赤着伶仃的脚踩在地上呢。
  方知渊面色还是惨白,他腿脚虚浮,气息微弱,扶着门框连站都站不稳……眼神却阴冷得叫人遍体生寒。
  十二岁的蔺负青,与尹尝辛一同隐居山中修行四年,从奇门遁甲到古符灵通无一不精,修为境界已是开光大成,只待一个机缘便可结丹。
  少年郎白衣白裘清冷出尘,晨钟暮鼓地读书习剑,闲来弄花种草打理家务,再养个捡来的小妹妹鱼红棠,把日子过的精致得要命。
  而十二岁的方知渊,是被六华洲方家囚禁残害的禁忌,是在阴妖追杀间挣扎求生的流浪儿,是从炼狱里淌着血爬出来的恶鬼。
  除了半条伤痕累累的残命,和一把从方家逃出来时抢的铁刀,他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两个人,两个稚龄少年……
  相逢之时,本是云泥之别。
  ——但。
  都不是啥正常人。
  所以,未来的仙首和魔君相逢之初的第一句话,自然也不会是正常的:“你醒了,还难受么?”“这是哪里,你救了我?”诸如此类。
  窗外天光朦胧,微风中有鸟雀轻咛。
  屋内,长久的沉寂对视之后……
  门口的方知渊神情寒戾地盯着他的“救命恩人”,嗓音嘶哑道:“……我的刀呢。”
  而与此同时,窗前的蔺负青抖了抖指尖上的水珠,十分平静坦然地:“你过来,帮我把红豆洗一下。”
  “……”


第7章 试折金桂攀仙宫
  唰啦……
  刚被水洗净的一捧红豆从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落入锅里,和已经泡好的大米、赤枣、糯米混在一起。
  方知渊把锅架起来,最后扔了个小法诀过去,下头便噌地冒出了一簇火苗。
  屋内点着烛灯。蔺负青半躺半倚地趴在雕花的床头,半张脸都埋在衣领上雪白的绒毛里,眯着眼瞧着方仙首有条不紊地“洗手作羹汤”。
  他们从海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蔺负青叫方知渊回他自个儿的洞府歇息,金桂试的事情明日再好商量……意料之中地被一语拒绝。
  他拗不过,也懒得在这种小节上多费口舌,也就由着方知渊折腾去了。
  片刻后,两碗赤豆粥被端上来。
  蔺负青先取勺子尝了一口,“不够甜。”
  方知渊翘着一条腿坐在对面,满脸不开心:“水是我打的,米是我洗的,火是我生的——你什么都没干,还嫌弃?”
  说归说,手上却摸过装白糖的罐子,拧开盖子递过去。
  蔺负青满意了:“这才对嘛。”
  修仙之人,本应在筑基期就彻底辟谷。不用吃喝也不用休眠,只需打坐吐纳吸取天地灵气精华即可。
  可蔺负青这个人,少年时过的太讲究,太会享受,太逍遥自在。
  虽然不饿,但饭菜还是要吃好。
  虽然不累,但午觉必然要睡好。
  虽然不脏,但沐浴总归要洗好。
  诸如此类,十分认真。
  就像他天天披件雪白雪白的裘衣,当然不是因为冷,单纯是喜欢毛茸茸软乎乎的漂亮衣裳罢了。
  洞府外那潭白莲,二十来尾金红灵鲤,石壁上的仙树仙花,包括一些假山等等等等,也都是当初十几岁的蔺大师兄亲自拾掇出来的。
  而方知渊则是另一个极端。
  蔺负青是行止由心、无羁无束的小仙君,他却是满身伤痕与仇恨的孽种。只知道抱着他那把刀,没日没夜地修炼,修炼,疯狂地修炼。
  不要命般把自己往极限里逼,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六华洲,向那个威仪显贵的方家讨回一笔浸了血的债。
  蔺负青拿他没辙,又觉得放任这人这么疯下去不行。于是软硬皆施,一边万事顺着哄着,一边仗着修为高天天强逼着方知渊吃饭睡觉。
  也亏得当年那白衣小仙君耐性超然,方知渊不领情,凶他骂他拿刀劈他,他也风轻云淡岿然不动。就这么几年几年的磨下来,才算是把师弟养回了点儿人样。
  却想不到将近百年的岁月过去,倒是成了方知渊给他煮粥递糖,果然不得不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
  蔺负青就一边吃着粥,一边悠悠感叹着。可惜堂堂魔君还没来得及感叹完,就听对面方仙首已经放下见了底的碗:“我突然想起来……这虚云主峰,是不是有个你以前埋酒的地方?”
  蔺负青意识到了什么,咽下最后一勺:“……是。”
  方知渊自觉地捞过空碗,眼神闪烁了一下,状若不经意道:“咳……待我洗完碗,师哥肯陪我喝些么?”
  “……”蔺负青又好气又好笑。就知道会是这样,哪里是突然想起来,分明是惦记好久了。
  喝完淡粥喝烈酒,这是什么人呐。
  叮当一声。
  蔺负青把勺子也扔进了碗里。
  “说好了,只陪你喝一点。”
  ==========
  就像世上总有些人,明明不能吃辣还偏爱吃辣;方知渊方二师兄,正是属于明明酒量不太好却偏爱喝酒的那一类。
  蔺负青从小就一直不太能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为了哄师弟去学一门酿酒的手艺。
  他天生聪慧,认真起来时又极其认真,连最深奥的阵法符文都能一学就会。这酿酒之术更是不在话下。
  而那些酿出的酒,则都埋在虚云主峰上一株最巨大的古木之下。
  由于这树不知品种,不知年岁,又实在粗壮参天坚硬胜铁,很有几分神秘之感,那些外门的小孩儿便半是玩笑地叫它一句“老神木”。
  无人知道,老神木下藏美酒。
  夜已三更,月牙儿弯弯。
  虚云宗两位真传弟子,一黑衣一白衣的两位少年仙郎,拎着两坛酒,坐在老神木下。
  蔺负青拍开泥封,故意玩笑:“雪骨城蔺负青,敬尊首。”
  方知渊也反应得快,将酒坛一举,眉梢含悦:“金桂宫方知渊,敬君上。”
  “尊首”是修真者对他们仙首的敬称,而“君上”则是修魔者对他们帝君的敬称……若是有外人在此,仅听这两句话就能被吓掉眼珠子。
  这种互相抢着自降身份的恐怖玩笑,整个三界里也就眼下这俩位能开得起了。
  两人相视而笑,一齐仰脖饮了。美酒清醇,舌齿留香。方知渊呛了一下,拍着大腿道:“果然是这个味道才好!”
  沁凉夜风习习而来,老神木上树影婆娑。
  蔺负青瞧着方知渊年轻张扬的侧脸轮廓,忽然心血来潮,启唇轻唤了句:“……小祸星啊。”
  “……!”
  方知渊手一抖,酒水洒出来几滴。
  他惊讶地转头去看身旁人。
  “嗯?吓着了,还是害羞了?”
  蔺负青又饮一口酒,懒懒地笑道,“我是不是有好久都没这样叫过你了?”
  方知渊咧嘴,“我是祸星,那你是什么?”
  他眼神暗下几分,搂住蔺负青的脖子把人勾过来:“慈仙、救世仙……?师父不是一直说,你是仙人的命格?”
  “师哥,如今一切都可重来,”方知渊不急不缓地灌着酒,毫不客气地往蔺负青身上歪斜过去,“三年后大祸将至……你要去救世吗?”
  蔺负青揽住他,面色淡然,“我上辈子落得狼狈至此,连自身都难保,哪有余力去救世。”
  方知渊就闷闷地发笑,拎着半空的酒坛子:“你修仙,是三界惊羡的奇才;你修魔,是众生敬畏的帝君。师哥自称狼狈,叫世人情何以堪?”
  “承蒙方仙首吹捧。”蔺负青幽幽道,“可惜天公不作美,叫我修仙修得金丹碎裂经脉全毁,修魔又修得阴气反噬功力散尽,还害得自家师弟陪我死……”
  “——够了。”
  方知渊阴沉着脸打断他,“别说。”
  他听不得蔺负青说这种话。
  蔺负青便不说了,转头冲师弟笑。他刚喝了酒,唇珠上一点泛红水润的颜色。
  方知渊一时有些目眩,嗓音也哑了下来,忍不住又轻唤:“蔺魔君,师哥……”
  却听蔺负青温声道:
  “我没什么救世的打算,可我还得去救一个人。这回的金桂试呢,就算你决意不去,我也是要去的。”
  方知渊的脸色瞬间冷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
  他捏着酒坛子的边沿心里窝火。自从见到了那朵金桂花之后,他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
  接下来的这场金桂试里……发生了太多事。
  变故从这里接连发生,命运从此处折入歧路。原本在太清岛上好好儿做着逍遥小仙君的少年蔺负青,经此一劫,再不复原来模样。
  “师哥……”
  方知渊压着眉,他已经在死命地咬牙克制着情绪,忍得眼角都红了,才憋出一句:
  “师哥,别去了吧……”
  “我知道你想救姬纳的命,可算到头来,你和那人也不过一面之缘,何必……”
  “这辈子……我陪你留在虚云,我们守着太清岛,哪儿也不必去,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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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渊,别去了吧。”
  前世此夜,同一对人。
  同样并肩坐在老神木下,对月饮酌。
  清美少年披着雪绒裘衣,露出一点点白细手指拢着衣襟角,乌黑长发如流淌的松烟墨般延在脊背。
  蔺负青倦懒地伸个腰,软软地笑:“六华洲就那么叫你牵肠挂肚啊……你陪我留在虚云守着太清岛,不好吗?”
  山风呼啸而过,吹得方知渊黑发凌乱,露出一双锐戾的冰眸,他森然冷笑:“不可能。”
  “六华洲,方家,当年那些人……他们裂我的骨撕我的肉,鲜血淋漓地夺走的东西,我要亲手拿回来。”
  方知渊双手拄着漆黑的刀柄,嘶哑道:“师哥,别拦我。”
  蔺负青蓦地失笑,一双黑透眼眸弯起来:“唉呀,玩笑话玩笑话……我哪里拦得住你啊。”
  他慢悠悠地抿了口酒,眼睛闪动,若有所思,“既然你不陪我,那也只能我陪着你啦……”
  “金桂试,我陪你一起去吧。”
  岂料天意无常,因果难料。
  魔君一生之劫,就此起于老神木下这一个“陪”字。
  当年,蔺负青与方知渊共赴六华洲,在金桂试上大放异彩,师兄弟如卧龙出海,雏凤啼山,惊艳了一众天骄。
  金桂试后,仙界公认的年轻一代第一人——紫微阁圣子姬纳与蔺负青相见恨晚,亲自邀请其前往紫微阁做客。
  是夜惊变突生,半个六华洲的人都亲眼看见……紫微阁的山海星辰台上,天地灵力骤然暴动,云中降下神火。
  紫微圣子暴毙于天火之下。
  那个夜晚,姬纳逆天行事,欲以星算之法窥探天机,搭上了年纪轻轻的一条命。
  他知其不可而为之,不惜身死也要推测的“天机”,正是三年后突然降临的浩劫……那场阴气大祸。
  而姬纳自知凶多吉少,将紫微阁神器紫曜星盘托付于蔺负青,求他替自己将这个凶兆公之于众,庇佑三界苍生。
  ……后来那段日子,方知渊几乎以为师父天天念叨的“救世仙”成真了。
  蔺负青再也没回太清岛虚云峰。
  他留在了六华洲。
  姬纳的死,刺激得那个散淡自在的少年仙君一夜间转了性子。
  他日夜不眠不休,几乎是殚精竭虑地,恨不能呕心沥血地,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浩劫而筹划着。
  也有许多仙门以蔺负青年纪幼资历浅,全然不把他放在眼中,乃至暗地散布谣言说圣子姬纳其实是被他蓄意谋杀。
  蔺负青跟着尹尝辛在太清岛上时从来没受过半点委屈,可他忍下了,他什么屈辱什么窝囊什么苦楚都忍下了……
  然而三年后,还是没能彻底拦住那场浩劫。
  天穹开裂,阴气倒灌入三界。
  蔺负青首当其冲。
  一颗金丹碎裂,十二条经脉全毁。
  最心爱的仙剑图南碎成渣滓。
  神智受损,堕入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方知渊:前世离HE只差一步我却拒绝了,今生开局先给自己点个火葬场。


第8章 投粟化舟雾海渡
  大道生阴阳,阴阳生万物。
  天地间自古存在着阴阳二气。
  阳气温和,修仙之人称之为灵气,借以吐纳修行;阴气寒猛,极难控制且易引起反噬。几千年下来,修阴一途被仙界公认为“歧路”、“魔道”。
  在那场浩劫中,阴气激荡三界。无数修士体内的阳气被扰乱,经脉、金丹与神魂全被寒性腐蚀,不受控制地入了“魔道”——
  这是一场修仙之人的灾祸。
  “仙祸”之称由此而来。
  方知渊是真的不想让蔺负青离开太清岛。
  如今他再也不愿回忆蔺负青入魔之初的那段岁月,那是他永远无法直视的梦魇。
  一旦微微触及一下,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要紧绷起来尖叫,他不想让蔺负青再踏入那个悲剧的源头……再最终变成那个白发孱弱的模样。
  “我心意已决,必须去。”
  可次日清晨,蔺负青坐在他那洞府前的莲潭石上,却以平淡的语气如此说道。
  虽然似乎是考虑了一夜的回答,但方知渊总隐隐觉得,这人是从一开始就铁了心要去走这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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