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皇子亲自送来物资,新县的百姓别提多感动,放下农活飞奔来到村口,热情地包围了宫里来的客人,欢呼感谢声渐渐成了哽咽和嚎啕。
燕王一跃下马,亲自上前扶起年迈的村民,连声让百姓们都起身。
有孩童们钻出人群,围住燕王,欢喜地大喊:“九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皎闻声差点扑过去扇他们的后脑勺!
还好燕王大度,笑着低头告诉孩子们:“本王排行老六,你们要找的九皇子,在……”
燕王转头指向自己坐骑后方,却发现九弟的坐骑上早没了人影。
“人呢?”
不远处的韩皎也满心期待地朝燕王所指的方向看去,却没瞧见大boss,有些失望地喃喃:“跑哪儿去了?臭……”
话没说完,韩皎忽然被一条胳膊勾住脖子,毫无防备地往人群外拖去!
“诶!诶你干什么!你……”韩皎挣扎着看向偷袭自己的狂徒!
那张熟悉的俊美侧脸,瞬间让韩皎安静如鸡,乖乖被那条胳膊圈着,走去了远离人群的地方。
“你想死么韩小白?”
在一棵大树下站定后,韩皎被大boss一手按贴在树干上。
韩皎不知道大boss哪来这么大火气,刚刚“臭弟弟”三个字明明没有说出口!
韩皎乖巧地回答:“微臣只想尽快回京探望殿下。”
谢夺眯起眼,凶恶地质问:“你还想赶紧回京?”
韩皎觉得不对劲,疑惑地询问:“殿下不想我回京吗?”
谢夺杀气腾腾地低声开口:“你让我在你回京前写好五篇策论?从前的侍讲半年都没让本王写过这么多策论!你最好现在就回京,韩小白,策论我一篇都不会写,有种的,你就亲手来打本王的手板子!”
韩皎在震惊中渐渐回过神,顿时比窦娥还冤,随即大吼道:“什么五篇策论!谁说臣让您写五篇策论了!谁说的!”
“父皇说的。”
“啊?”韩皎心头一酸,瞬间不敢否认了:“陛……陛下说的吗?”
见小神童神色委屈,谢夺疑惑道:“父皇骗我?”
“没有!”哪能甩锅给皇帝老子?韩皎立即挺直腰杆,含恨背锅:“臣多日不在京城,担心殿下学业荒疏,所以建议殿下多多练笔!殿下不必担心,这五篇策论没有时限,您几时写好,臣几时回京。”
“那先生就准备好在新县定居吧!”谢夺松开手,瞪着小神童,理了理气歪了的前襟。
韩皎正欲回应,忽听身旁传来孩子们兴奋的喊声:“青天老爷!青天老爷!皇子殿下给俺们送来好多鸡鸭牛羊!”
“还有球!您看您看!这是宫里皇子玩的蹴鞠,踢不瘪的哦!”
韩皎侧头看去,竟瞧见一个孩子手里抱着自己前阵子设计的皮球。
“这只球是本王送的。”身旁传来大boss暗含骄傲的嗓音。
韩皎:“……”
其他皇子给流民捐鸡鸭牛羊,九皇子给流民捐皮球,果然都是皇子们心目中最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呢。
孩子们把二人围在了中央,邀请韩皎一起玩蹴鞠,又用胆怯的目光注视韩皎身旁的少年。
“你们看着我作甚?”谢夺用凶巴巴地目光逼视周围的孩子。
一个孩子呆呆注视着九皇子,由衷地感叹:“你比俺们村的阿柳姐还好看呢!”
受到冒犯的九皇子立即上前一步,韩皎赶忙劝阻:“殿下,他这是在夸您英俊!”
听韩皎称呼那少年“殿下”,孩子们兴奋起来,仰着脑袋询问:“您也是皇子殿下千岁吗?您知道九皇子在哪里吗?我们都在找九皇子千岁!”
谢夺问:“找他作甚?”
孩子们齐声道:“他是俺们的大恩人!”
谢夺眼睛一亮,笑出一颗小虎牙:“我就是九皇子千岁。”
孩子们:“……”
“怎么了?”孩子们对救命恩人的热情,让九皇子很不满意。
孩子们不相信眼前的少年就是九皇子。
他们心中的大英雄,应该是如来佛祖那样慈爱沉稳的模样。
“您会蹴鞠吗?”一个孩子试探道:“青天大老爷说,九皇子蹴鞠玩得很厉害,会玩蹴鞠的才是九皇子!”
谢夺哼笑一声,朝拿着球的孩子勾勾手:“过来。”
孩子乖巧地走上前,谢夺陡然一抬腿,孩子只感觉怀里一空,低头时,就发现球不见了!
皮球此刻已经被大楚第一蹴鞠高手勾在了脚背上。
谢夺侧眸扫一圈周围的孩子,开口挑衅:“你们一起上。”
于是,韩皎眼睁睁看着未来叱咤风云的战神,毫不留情地把一群七八岁的孩子虐趴下了……
谢夺脚尖一颠,左手接住皮球,昂首垂眸、睥睨四方:“现在,知道九皇子是谁了么?”
“……”累得奄奄一息的孩子们原地脱粉!
作者有话要说:众孩童: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这不可能,是我的王子!
第65章
“只会蹴鞠还不够。”一个男童气喘吁吁地挑衅:“九皇子会召唤河神, 您会吗!”
谢夺目光一凛, 侧耳细听:“会召唤什么?”
“没什么!”韩皎担心谢夺被逼急了搞出什么大动静,让全村人都知道他臭弟弟的本质,赶忙主动站出来,跟孩子们解释:“这位殿下真的是你们的大恩人九皇子,还不快谢谢殿下亲自指点你们蹴鞠技艺。”
男童们这才接受了残酷的事实,蔫蔫地齐声道:“谢九皇子千岁的指点。”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谢夺低头看着一群抢球抢趴下的孩童, 凶巴巴质问:“见到恩人不开心?”
男童们:“……”
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童稚嫩的回应:“开心。”
谢夺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一棵树后, 站着五六个女童,探头探脑地注视着自己。
女童中小的才五六岁,大些的十一二岁,方才一直躲在树后, 怯生生地围观九皇子颠球。
此刻突然被谢夺直视,女孩们瞬间都僵成了木头。
谢夺一扯嘴角,漫步上前几步, 朗声问那群女童:“你们呢?看见本王开心吗?”
女童们麦色的脸上, 霎时都透出红晕。
小些的女童不懂害羞, 仰头激动地回答:“开心!”
“开心的。”
“俺们一直盼着见九皇子殿下一面呢……”
有人打头阵,女童们都战胜了羞耻心,逐个开口表达了喜悦之情。
谢夺对这群孩童的态度满意多了, 一扬手,将皮球抛向半空,朗声道:“乖, 这颗球,送你们了。”
话音一落,下落的皮球被谢夺一脚踢出,闪电般朝其中一个女童飞去!
“砰——”
女童根本来不及抬手接球,就被砸中脑门,直直朝后倒去!
“阿秋姐?阿秋姐!”
“三姐!”
……
用脚送出礼物的九皇子帅气回头,招手让小神童跟自己去看兄弟们运来的其他礼物。
韩皎真怕臭弟弟这一脚给人孩子砸晕了,刚要过去帮忙,就看见那个被砸中的女孩已经坐起来,红着眼眶揉脑袋,好在没砸伤。
来到村口外,谢夺一连掀开七八辆物资车上的遮盖。
整车整车的麻布棉花、鸡鸭家禽,还有猪羊崽子,从村口一直排到远处山脚,让韩皎目瞪口呆。
燕王和其他两位皇子走过来,说还有几百头牛和驴子送来帮百姓耕地拉磨,由于不便用车运送,还在赶来的路上。
韩皎震惊了,看向燕王:“这得耗费多少银两?”
三皇子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半个月来宴请贵族富贾募捐来的物资。”
燕王点头道:“我们哥几个每人认捐五百两,都是量力而为,账目在刘公公手里,一会儿让他拿过来,得劳烦先生算笔帐,看看这些物资该怎么分给三万户百姓。”
韩皎替村民感动,而村民却不敢收这份大礼。
宗族里辈分最高的老人被推出来,请求韩皎让皇子们收回巨额馈赠。
有地种有房住,灾民们已经千恩万谢,这么多物资,他们怕种一辈子地都还不起。
韩皎劝说了好一会儿,才让村民们明白这份恩德是不求回报的。
无以言表的感动引发了村民们的狂欢,皇子们被请去参观村民们还在搭建中的村落房屋。
一路欢声笑语,到了晌午,皇子们去茶棚里歇息,三皇子跟燕王坐在正北桌边,八皇子和九皇子在研究村民系在腰上的花鼓。
“刚开始建房,也没个像样的地方,让殿下歇脚。”韩皎亲自端来凉茶。
燕王接过茶水,低头注视着粗糙的木雕茶杯,轻声叹了口气:“先生对本王见外了。”
韩皎察觉他话中有话,便在一旁坐下,神色平静地微笑道:“如何才不算见外?”
燕王摇摇头,抬眼看向韩皎,郑重道:“我让先生失望了吧?”
韩皎一愣:“殿下何出此言?”
三皇子见韩皎面色茫然,便在桌下踢了踢燕王,让他不要多嘴。
燕王却没有犹豫,主动对韩皎坦白道:“看来先生还不清楚,那两个负责抚民的都察院的官员,都是本王的人。”
韩皎目光一闪。
他早就猜到都察院那几个官员是徐阁老的人,但并没有把他们跟燕王联系在一起。
“是本王看走了眼。”燕王神色严峻。
韩皎想回应,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问题根本不在燕王身上,这件事暴露出的是徐阁老的问题。
只求表面政绩,漠视百姓性命,徐阁老死忠于燕王,只是为了保住首辅的权位,并非为了遵循祖制、效忠明君之类的大义。
这话能跟燕王说吗?
换而言之,燕王真的完全不清楚徐阁老的行事作风吗?
恐怕未必。
燕王之所以接受徐阁老的扶持,主要是因为朝中只有徐阁老有能力与端王党抗衡,其次是因为徐阁老确实尽心竭力在为他铺路。
徐阁老离不开燕王,燕王事实上也离不开徐阁老,一旦散伙,两人都不是端王党的对手。
相比而言,韩皎目前根本没有足够的地位培植己方势力,他只是个跟燕王意气相投的谋士,燕王没办法为了他自断手足。
“殿下不必自责。”思及此,韩皎只能和稀泥:“抚民一案暴露的问题,也不只是那两个都察院官员,鱼肉百姓、草菅人命的风气,是数百年来的官场积弊。如今皇上亲自处置了涉案官员,且明发邸报,举国皆知,往后,从朝中到地方,风气定会焕然一新。”
“希望如此。”燕王神色忧虑地看了韩皎一眼。
韩皎微一蹙眉,低声开口:“臣依计疏远殿下一月有余,唯恐当真与殿下离心,只望殿下任何疑虑都能坦言相告。”
燕王道:“我当然没有对先生起疑,只是……担心先生对我失望。”
韩皎询问:“殿下为何有此顾虑?”
燕王叹了口气:“听说那日事发后,先生去文华殿,请求徐阁老追究抚民御史的罪责,徐阁老急于平定祸乱,驳回了你的请求,让你很失望。”
韩皎一惊。
那天出事的时候,韩皎去找徐阁老,是为了阻止官兵烧山,之所以发生口角,是因为徐阁老言语偏袒御史,而非韩皎急于追责。
一定是徐阁老在燕王面前恶人先告状,把韩皎说成不分轻重缓急的愣头青。
韩皎保持平静,朗声辩解:“事发之时,九皇子殿下刚巧在场,臣究竟为何事与阁老争辩,九皇子可以为臣作证。”
燕王追问韩皎缘由。
韩皎便平心静气地把真实经过告诉了燕王。
燕王得知真相,顿时拍案而起,却欲言又止。
韩皎松了口气。燕王显然相信他所说的经过,只是不便当着他的面抱怨徐阁老的偏袒。
“说开了就好。”三皇子坦言道:“徐阁老就是警惕心太重了,我相信韩先生只是心系流民,并无私心。”
韩皎警觉地看向三皇子:“殿下所说的私心,指的是什么?”
三皇子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无措地抬头看向负手踱步的六弟。
燕王闻言停下脚步,向韩皎坦白道:“徐阁老说,你私下向李阁老求援,去户部紧急调用了一批粮食。”
韩皎双目暴睁,猛然站起身。
燕王赶忙安抚道:“先生别着急,调粮也是为了流民,你当时跟徐阁老起了争执,转而求助李阁老也情有可原,本王绝不会因此怀疑先生。”
“臣没有私下向李阁老求援。”韩皎斩钉截铁道:“第二波粮食确实由李阁老紧急调拨,臣是在早朝觐见陛下那日才得知这件事。叛乱事发之时,臣生怕官兵随时放火烧山,所以请求九皇子去您府上传达消息,若是那时候就想起调粮之事,必然会向您求援,怎么可能转而求助李阁老?”
燕王细细想了想,叹道:“确是如此,果然是徐阁老太多虑了。”
韩皎颔首不语。
这哪能叫多虑?根本是恶意栽赃,看来徐阁老是铁了心想要踹开他。
韩皎想起另一件事,严肃道:“前阵子,臣查出一些账目,兹事体大,回京后,想寻时机亲手交给殿下。”
燕王低声问:“什么账目?”
“殿下一看便知。”
“跟哪些人相关?”
韩皎想了想,低声回答:“大皇子。”
已经有徐阁老在燕王身边嚼舌根,不能再让大皇子“吹枕边风”了,韩皎得提前让燕王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