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往鱼上面撒了盐胡椒粉辣椒粉,又给鱼一只只翻了个身,继续烤。
李宗义深沉道:“我已经闻到香味了。”
谢糯玉抽了抽鼻子,笑了起来,道:“我也闻到了。”
宋普看了看,说:“还早呢,你们注意看着点,别烤焦了。”
谢糯玉应了,主动伸手去将鱼翻了个面继续烤。
宋普拍拍手,坐到岸边去泡脚了。
这溪水从山间流淌而下,自是清凉无比,脚放下去的时候简直透心凉,心飞扬。
宋普舒了一口气,终于将这几日憋在心头的郁气给吐了出来。
他没泡一会儿,就见常江明拿了一只鱼过来,说:“阿普,好像烤好了,你尝尝。”
宋普拿过鱼,问:“你怎么不尝?不敢吃吗?”
常江明不好意思地说:“香是很香的,就是不敢吃。”
宋普哼了一声,说:“你这是不信任我!”
他说完,低头咬了一口,这种小鱼没什么刺,吃到嘴里都能感觉肥美的混合着辣椒粉的辛辣还有胡椒粉的鱼肉在舌头上融化的感觉。
“好吃!”宋普由衷地夸道。
“真的好吃?”常江明问。
宋普说:“真的好吃,我能骗你吗?”
常江明信了,赶紧回去拿了一串吃了起来,见宋普快吃光了,又过来给宋普送了几串。
宋普道:“别吃完了,我给陛下送几只鱼过去。”
常江明听了,一怔,道:“这种粗食我们吃吃就够了,怎么还给陛下吃?要是闹坏了肚子……”
他哆嗦了一下,不太敢想后果。
宋普道:“我看陛下的身子骨比我们都要硬朗,你们吃了没事的话,陛下吃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常江明笑了,“感情你拿我们试毒呢?”
宋普否认,“怎么可能,什么试毒不试毒的,都是能吃的,左右就是练练手,看看能不能好不好吃吧。”
常江明忽然凝住视线,左右看起了宋普来。
宋普感觉到他眼神不太对,扭头看了他一眼,“干嘛这么看我?”
常江明很虚假地咳嗽了几声,问:“之前时机不对,都忘记问你了,你和陛下当真同榻共眠啊?”
宋普平静地说:“是啊,陛下晚上都要听我讲话本,所以干脆一起睡了。”
常江明说:“我想也是,陛下虽然没有纳妃,也一直有不太好的流言,但是吧,如果那些流言是真的话,我觉得陛下怎么都不会对雍和哥那张脸下手的。”
宋普努力回忆了一下沈雍和的长相,到底不是他的脑子,怎么回忆都有些困难,只能想起来“沈雍和长得非常好看”的这个印象。
常江明越说,宋普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他严肃了表情,小声问:“你说,我和雍和哥谁长得好看?”
常江明一愣,很委婉地说:“你们各有特色吧……雍和哥是那种属于让人第一眼就惊艳的人,阿普你呢,像是大人都会夸的那种人。”
又说:“我倒希望陛下喜欢男子,若真的如此,我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宋普:?
宋普被他逗笑了,“你的意思是,陛下要是喜欢男人,你就不会害怕了?”
常江明理直气壮地道:“若陛下喜欢男人,对我们肯定也会怜香惜玉吧?”
宋普被他逗得咯吱笑,“少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常江明见他一直笑,恼了,“我说真的,你笑什么?”
宋普笑完了,想对常江明说狗皇帝那话超级大,看他还不敢说这种话,但话到嘴边,忽地心里一跳,又囫囵地吞了回去。
一个真正的直男,怎么可能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干事儿,尤其梁国风气保守,他这种话要是说出来,百分百惹人怀疑啊!
他嘘了一下,庆幸自己收话收得及时,他改口道:“我只是觉得,你要庆幸陛下不喜欢男人,不然你现在就不是朝臣,而是陛下后宫里的男妃了。”
常江明还真的幻想了一下,结果还是被和澹台熠朝夕相对的画面吓得哆嗦了起来,“不行,不行,我不可以。”
宋普被他逗笑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够傻了,结果常江明也是个憨批。
宋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他擦干净湿漉漉的脚,穿好鞋子,又洗了手,坐回去将鱼串全都吃掉了,没给澹台熠留。
常江明倒是没多问,这种粗鄙的东西他们自己吃吃无所谓,真要拿去给皇帝吃,吃坏了肚子遭罪的还是他们,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比较好。
吃完了烤鱼,几人身上都出了一身汗,宋普开口提议道:“不如在这里洗个澡吧?”
李宗义思虑比较多,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过常江明比他先开口应和了,“洗啊!我身上都是汗,热死了。”
说罢,就带头脱衣服。
李宗义和谢糯玉也只好跟着开始脱衣服。
宋普贼眉鼠眼地看着他们,果然见他们不肯脱裤子,便哄道:“你们裤子不脱怎么行?洗澡就是要全脱的,都是男人,忸忸怩怩的像什么样子,都脱掉吧,省的还要穿湿裤子回去,你看我都脱了!”
他说完,身先士卒地脱掉了亵裤,当真全果了。
被他这一番鼓动,几人都稀里糊涂地脱掉了裤子。
宋普扫了一眼,顿时心满意足。
果然,他还是名列前茅的好吉尔,该死的狗皇帝,凭什么跟他比,他才是正常水平!
还没宽慰几秒,身后就传来了澹台熠清凉的声音,“光天化日的,宋卿当真好雅兴。”
第52章 生气(修)
澹台熠总是神出鬼没, 这点宋普是明白的, 但他现在自认没有做出格之事, 因而除却一开始的惊吓, 情绪倒是很快稳定了下来。
“陛下安好。”宋普问候了一声,因为全身果着, 只好将身体沉进了溪水里。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只是都比宋普更紧张, 更尴尬。
澹台熠要笑不笑地道:“宋卿如此, 孤简直大开眼界。”
宋普对澹台熠道:“庄子里的溪水凉爽, 臣等刚出完一身汗,所以干脆就在这里沐浴一番,省的大汗淋漓,冲撞陛下。”
常江明等人都赞同地点点头,方才他们当真出了一身热汗,也沾染了烤鱼的气息, 若是直接回去, 也怕不妥。
其实在何时何地洗澡也算一种自由, 即使是皇帝都不能对他们太过苛责, 因而常江明等人虽然紧张尴尬, 但也不觉得澹台熠会因此责罚他们。
只是澹台熠到底不是这么讲道理的人, 他的视线穿过前面的李宗义他们, 直接落到了宋普身上, 此时他脱掉了全部的衣服, 直接暴露出了他那洁白又纤细的身体, 此时阳光正好, 不热烈,是和煦又温暖的那种程度,因而光线也恰到好处,为他皮肤晕出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一般通透细滑。
虽有一半浸没于水中,但这样清澈的溪水之中,又能遮挡住什么?
澹台熠眼力极佳,从他这个角度看,都能看到水下宋普的身体,更何况和他那样近距离的常江明等人?
澹台熠莫名觉得恼火起来,他也不知此时的怒火源自于何种心情,只知道宋普此举着实让他暴躁,语言顿时含了一股讥讽来,“岂有此理,宋卿满口怕冲撞孤,将孤庄子当成男汤来使便不是冲撞了?”
宋普还未反应,眼前的李宗义等人便低着头上了岸,在澹台熠面前跪下了,“臣等知罪!”
宋普只好也跟着上去跪下告罪,“是臣想当然,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道:“恕罪?孤看宋卿胆子是越来越大,是不是觉得孤疼爱你,便不敢罚你了?”
宋普声音紧绷了起来,“……臣从未有此想法,只是臣脑子愚笨,不知此举犯了陛下忌讳,臣知罪,只求陛下怜惜,从轻发落。”
他当真觉得澹台熠这顿火气来的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委屈,只是洗个澡而已,倒还真能犯他忌讳?有时候,他都不太能看得懂澹台熠到底在想什么。
澹台熠冷笑道:“宋卿脑子是不行,但李宗义,谢糯玉还有常江明,孤莫非只是看你们长了一张好脸才让你们伺候的吗?”
李宗义一向老实,闻言只干巴巴地道:“臣知罪,是臣没有带好头,未曾劝阻他们,理应受罚。”
宋普想说什么,谢糯玉在背后拉扯了他一下,让他住嘴。
这一打岔,便错过了说话的时机,只听澹台熠道:“孤不罚宋卿,但若是谁都不罚,恐怕你们不会长记性,既李卿有此觉悟,孤便罚李卿三十大板,以示惩戒,日后不可再犯,李卿可有异议?”
李宗义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道:“谢陛下恩典。”
只罚三十大板而已,李宗义往日时不时地受一次,舒服了这些日子也够了。
李宗义穿上衣服,跟着侍卫去领罚,其他人没有澹台熠发话,还坚挺地跪在地上。
澹台熠不轻不重地扫了宋普一眼,见他还低着头,心里发恼,冷冷道:“宋卿还不穿上衣服,当真将孤的庄子当成男汤,恨不得天天裸着才舒坦?若真如此,孤以后便罚宋卿不穿衣服可好?”
宋普听了澹台熠的话,道:“臣失礼了。”
他脸皮是厚,但也是有羞耻心的,本来都觉得无所谓,被澹台熠这样郑重其事地教训,反倒生出些耻辱感,方才心里的喜悦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澹台熠看他穿上了衣服,又道:“日后宋卿不可再犯随地沐浴之错,若还有下次,孤定饶不了你。”
宋普低着头,回答:“臣对陛下的教诲铭记于心,不会再有下次。”
澹台熠听了,火气消了些,只是看宋普一直低着头,他看不见他的脸,不免又有些烦躁,“宋卿抬起头来。”
宋普便抬起了脸,很安静地看着澹台熠。
澹台熠不见他脸上那融融的活泼笑意,微微眯了眯眼,想说什么话,扫了一眼周围其他人,又止住了,“……宋卿好好反思罢。”
说完,就背过手转身离开了。
宋普见澹台熠人走得没了影后,才站了起来,将地上的衣服递给了常江明等人,很有几分愧疚地说:“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你们了。”
常江明眼圈泛红,左右看了看,没看见有人了,才哑着声音说:“我还以为陛下改性子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
谢糯玉敲了他一记,听见他痛呼也没有动容,“你这张嘴给我小心些,若是被陛下听见,能有你好受的?”
常江明这张嘴的确容易惹事,他委屈地抿住了嘴,不再说话了。
谢糯玉对宋普说:“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洗个澡而已,谁能想到陛下这般在意,只是陛下真生气的时候,你就不便再说什么了,这种时候越说越是火上浇油。”
皇帝真正生气的时候其实不是很多,谢糯玉伺候了这么久,虽不如沈雍和聪明,但脑子好使,也的确敏锐,他只要稍一琢磨,便能琢磨出皇帝各种语气代表的情绪,往日皇帝打罚他们,都没有大动肝火,这一遭倒是气恼非常。
宋普觉得心里头很有几分沉重,他跟着谢糯玉等人去看李宗义,他这个时候已被打了十几板子,是澹台熠的亲卫动手,板板到肉,李宗义雪白的亵裤上都沁出了血色,待到三十大板打完,他倒还能站起来。
谢糯玉给他拿了药,宋普也拿了一些药,还都是澹台熠赏他的那些,品质自然上佳,李宗义一一谢过了他们,笑着说:“执行杖刑的侍卫与我交好,力道也拿捏的好,没有伤筋动骨,我养个三天就好全了,无需太过担心。”
杖刑这里头也是有讲究的,同样是三十大板,有时候甚至能直接将人打成两截,有时候就只是养几天就好的皮肉伤。
他们到底不是奴才,皇帝也只是小惩大诫,身边的亲卫揣测上意,当然也不会刻意为难李宗义,但若轻了也不好交差,所以其实也没有李宗义说的那么轻松。
宋普心里是明白的,因而越发愧疚,心情也更沉重了几分。
用完晚膳,他洗了个澡,躺到自己床上的时候,又爬了起来,搬了自己的几个箱子垒到了他和澹台熠床榻之间,代替了之前的那堵墙壁。
澹台熠回来,便看到了他和宋卿的床榻之间排成一排的红漆木箱。
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此时澹台熠也洗过了澡,头发也湿漉漉的,没有擦干,他张口道:“宋卿,过来帮孤擦头发。”
宋普爬了起来,应道:“是。”
他起床穿衣服,澹台熠见了,眉头微拢,道:“宋卿这是做什么?”
宋普严肃道:“臣在穿衣服。”
澹台熠道:“孤让你帮孤擦个头发,你穿什么衣服?”
宋普道:“臣怕冒犯到陛下,自然要衣冠整齐,才能见陛下。”
这话说的没毛病,但他们俩这种关系,再说这种话,平白疏远了许多。
澹台熠沉默了一下,才道:“孤不准你穿,直接过来。”
宋普便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直接往外室走去。
澹台熠憋了一下,没能阻止他,等到从大门进来,已过了好一会儿了。
澹台熠再见他,便恼道:“宋卿明明能直接过来,竟还大费周折,是不是觉得孤太闲了?”
宋普认真道:“臣只是怕冲撞陛下,自然要恪守礼法。”
他今日竟连澹台熠的床榻都不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