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眸光微动,嗓音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润,“并非是阿普脸上有污物,只是本王还未好好看过阿普的脸,所以一时看入了神,若冒犯到阿普,还望见谅。”
宋普:“……”
gay里gay气的。
宋普听他这么说,便忍着不适,不做理会,“……如此,殿下可听懂了?”
恭王微微笑,“本王听懂了,不过还有不解之处,恐怕还要阿普多多提点才行。”
宋普想了想,便道:“那先来一局罢。”
和恭王打的是玩法没那么复杂的斗地主,适玩性和普及率也很高,寻常人玩一次大约就会懂了,很容易上手。
他分好了牌,对恭王露出了一个笑,道:“殿下,只我们两人是不够的,若殿下不介意,在下让家奴也来参一局?”
恭王自然道:“本王不介意,游戏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如此,灯笼便上前来,倒也不敢坐,只站在宋普身后拿过了牌。
“殿下,这局便由殿下做‘地主’,在下与灯笼做‘农民’,只要谁先打完了手里的牌,谁便是赢家。”
恭王道:“本王很期待。”
而另一边,澹台熠也赶到了宫里。
他随从多,行李也多,心里又端着事儿,没让下边人急着赶路,底下人自然以他坐车体验为重,因而回来竟比宋普回来多了一倍的时间。
如此一遭,他精神竟还不错,一回宫先焚香洁净身体,又唤了另一个代号是十三的黑龙卫过来。
其实澹台熠也不是天天都让人监视宋普,只是有时候想了,才会差人去看看,一般都是让他们汇报一下宋卿休沐这一日做了什么,这次气急了,派了两名黑龙卫轮班去看着宋普,十二先汇报了一次,十三便能补充剩下的这一日。
“回禀圣上,前天晚上宋公子在灯会遇到了恭王。”十三屏息了一瞬,果然听到澹台熠语气充满厌恶地开口,“恭王果真阴魂不散。”
十三继续道:“宋公子和恭王相谈甚欢,此时宋公子便在恭王府。”
黑龙卫的职责毕竟是保护帝王,做人耳目这种事情毕竟不太熟练,尤其十三还是黑龙卫里最不善言辞之人,如此话语不清,便惹了澹台熠怒从心起,“你说什么?宋卿在恭王府上?!”
十三道:“回圣上,宋公子此时在恭王府与恭王打牌。”
澹台熠气笑了,金眸越发灼亮,“岂有此理,孤告诫过他,他竟还和恭王亲近!”
“陛下为何发怒?”殿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十三听到他的声音,便悄无声息地退下。
澹台熠没有回头,只勉强压抑住了怒火,说:“自然是宋卿,他现在越发不把孤放在眼里了!”
老太监道:“陛下为此发怒,委实不值,恭王再不得势,也是皇家子弟,太后亲子,贵有亲王身份,宋公子如何能拒绝恭王相邀?”
这话说得澹台熠怒火消了几分,“……秦叔说得有理,宋卿胆子小,自是不敢拒绝孤那弟弟。”
又道:“恭王心机深沉,宋卿落在他手里,怕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说到这里,便有些坐不住了。
老太监道:“陛下且慢,奴听说了避暑山庄发生的事,不知陛下对宋家小子究竟作何想法?”
澹台熠捏了捏龙椅扶手,成熟稳重又矜持端庄地道:“宋卿仗着孤对他的宠爱,恃宠而骄,不把孤放在眼里,孤又怎么可能让他爬到孤头上,所以罚他归家,以后都不用在孤身边伺候,但孤念在他对孤忠心耿耿,真心一片,若他低头,求孤,孤自然也不会赶尽杀绝,会为他网开一面。”
“……”这种话骗骗别人还行,又何必来骗他?
老太监摇了摇头,也不揭穿,只道:“陛下若如此想,又何必主动寻他,不如等宋家小子按捺不住,先来求见陛下才好。”
澹台熠道:“孤怎么可能主动寻他!孤只是许久未见恭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去会会他。”
老太监:“……”
他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奴一直都教您从心,如今一看,可见您还未学会。”
澹台熠瞬间有一种被揭穿的羞恼感,若是别人,他恐怕都要拔剑了,但是老太监,他的秦叔,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他不能对他发火,因而掩饰了羞恼的情绪,克制地开口:“孤一直都在从心,从没有不从心的时候,秦叔不要多想了!”
老太监便不开口了,熠儿相貌和大公主很像,而性格脾气是像了先帝,果然是那两人的孩子。
但熠儿应当不会再重蹈父母后辙,他父母都是无比骄傲的人物,绝不肯先对对方低头,因而酿造了悲剧,而他的熠儿,虽一样的口是心非,却比先帝好了太多太多。
他也不欲多说,有些事情,只能熠儿自己想清楚,旁人提,他是不会懂的。
*
宋普和恭王打完一局,因为占了优势,这一局是他赢了。
宋普一边洗牌,一边问恭王,“殿下应当知晓怎么斗地主了罢?”
恭王温和地笑,“有阿普亲自教导,本王就算不会也得会了。”
宋普也适时地露出了笑来,“既然如此,殿下还要玩吗?”
恭王眸光闪动了一下,声音轻了些许,道:“本王听说这游戏还有赌注的玩法,阿普若不介意,我们也来些赌注可好?”
宋普直觉他可能又要坑他了,因而主动开口道:“那便用钱做赌吧。”
恭王不愧和澹台熠是亲兄弟,听到宋普开口,眼睛眨也不眨地道:“用钱做赌未免俗气。”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盯着宋普的眼神格外灼亮有神,“若本王赢了,阿普未来一个月可否都陪本王?”
宋普:“……”
hetui!你还真敢想!
他笑容勉强了起来,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一片嘈杂之声,还不等他疑惑,房门便被用力推开,晨间最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与之一起的,便是澹台熠那高大夺目的身影,“孤许久未见恭王,甚是想念。”
第61章 低头
恭王亲卫在澹台熠身后, 明显是没拦住他,一脸的忐忑为难。
恭王听他说这种话,眼皮抽搐了几下,微笑道:“陛下竟会想念臣, 臣惶恐。”
澹台熠皮笑肉不笑地道:“恭王好歹是孤亲弟, 孤自然会想念,恭王若是惶恐, 倒要反省自身是否做了对不起孤的事。”
恭王:“……”
澹台熠不等他再说什么,目光落到宋普身上,笑容收敛了几分,像是没想到宋普会在这里一般地道:“……宋卿怎会在此?”
宋普对他行礼, “陛下安好。”
澹台熠盯着他, 没有说话, 心里却在想, 十二委实眼神不好,宋卿明明瘦了,他倒是睁眼说瞎话。
宋普顶着他灼灼又颇具重量的目光, 心里又忐忑了起来, 他不知他怎会提前回来, 难道是因为他……?这种想法一出现, 就被宋普按回去了。
不可能的。宋普很坚定地否认了这个可能。
澹台熠冷淡道:“孤给了旨让宋卿归家, 不用在孤身边伺候, 宋卿倒是闲不住, 上赶着来伺候别人?”
宋普虽还和澹台熠没法好好说话, 但这种立场问题还是要解释清楚的,他压低声音,很恭敬地道:“草民只是和恭王殿下打打牌,恭王殿下待草民是客,草民自然尽心尽力,陪恭王殿下消遣。”
澹台熠听他自称草民,心里又恼了,声音越发冷,宛如寒风,有那么几分刺骨,“孤让你归家,可没革你职务!”
宋普一愣,有些茫然,他以为那张圣旨算是让他彻底归家了,没想到还不算?
随即想起来,自己是身兼两职的,即使东宫詹事,又是皇帝陪玩,皇帝的意思应当是他的正职还是保留的。
只是这样不是和他当初说的相差甚远了吗?
他不说话了,澹台熠却不放过他,“宋卿仍是孤东宫之人,却与恭王相谈甚欢,莫非是觉得恭王能做东宫之主么?”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惊得宋普赶紧道:“臣当真只是与恭王殿下随意消遣,不曾有过度之举,还望陛下明鉴!”
澹台熠见他被吓到了,自知言语过火,也有些懊恼,但也不知如何缓和,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倒是恭王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陛下何必如此,阿普对陛下忠心耿耿,即使与臣消遣玩乐,也恪守本分,绝无僭越之举,陛下若是怀疑,倒不免寒了阿普的心。”
澹台熠见他一口一个阿普,显得和宋卿多亲密无间似的,心中不由得更是恼火,“孤和宋卿说话,哪有恭王插嘴的份!孤教训恭王这么多次,你仍旧不长记性,竟还是恭王,不如孤给你改掉恭之封号,唤你愚王如何?”
言罢,还对恭王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
恭王:“……”
他琥珀色的眸子暗了下来。
澹台熠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即便是太后,也无法动摇澹台熠的权力,他是真的有为恭王改封号的权力,凭他肆意妄为的性子,也的确做的出来。
而恭王是断断不会让澹台熠如此肆意,倘若真叫他改了封号,于他的名声也会有碍,愚一字,当真不是什么好字。
恭王思及此,姿态不由得放得更低,谦卑万分,“是臣僭越,臣甘愿领罚,请陛下息怒。”
澹台熠盯着他,道:“孤屡次对你网开一面,你却一而再再而三顶撞孤,当真以为孤不敢重罚你吗?不过既然恭王甘愿领罚,孤自然要满足你,来人,带恭王下去领五十鞭。”
当真一点情面都不给恭王留。
宋普真是受够了他动不动就罚人的坏毛病,但这时候正与澹台熠生分,他也没法再说些求情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恭王跟侍卫出了门。
这下厅堂里就只剩下澹台熠和宋普两人。
宋普对他又行了一礼,道:“既恭王去领罚,臣也不好在王府久呆,臣想先行告退,请陛下谅解。”
言罢,低头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澹台熠出声,不由得心里忐忑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澹台熠才开口道:“你抬头。”
宋普愣了一下,将头抬了起来,只是还不敢看澹台熠,目光像一开始那般落在了澹台熠下巴上。
几日不见,确实生分了许多,也好像没法像一开始那般充满激情地吹皇帝彩虹屁了。
他都能感觉生分,澹台熠自然也能感觉到,他比起宋普,心里更有种无所适从之感。
这是不应当的,他和宋卿,不说亲密无间,至少不应当像现在这般,相顾无言。
他缓和了表情,“宋卿可有话与孤说?”
宋普屏息道:“回陛下,臣无话与陛下说。”
澹台熠那双细长的金眸微微眯起,“宋卿当真无话与孤说?”
宋普说:“臣当真无话与陛下说。”
他顿了一下,有些迟疑,澹台熠捕捉到了他这一瞬的迟疑神色,胸膛里的气恼微缓,“宋卿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开口。”
宋普窥了一下他的表情,觉得他心情似乎还可以,便小心翼翼地道:“臣看陛下给臣的圣旨上……似乎没有盖章?陛下应当不会出此纰漏才是,不知是何原因?”
若是忘记盖了,能不能重新写一张好好的盖一下?
他在心里哔哔了一句,却不想澹台熠听到他这句话,反而愉悦了起来。
他终于问了!
澹台熠唇角微微翘起,却做漫不经心之态,语气淡淡地道:“孤怎会出这种纰漏,宋卿莫不是记错了。”
宋普只盯着他的下巴看,自然能感觉他微翘的唇角,似乎心情越发不错,心里有些疑惑,“……陛下给臣的圣旨,当真没有盖章,许是陛下忘记了。”
澹台熠鼻腔里“嗯哼”了一声,微微笑起来,没有说话。
宋普只听到这一声在他耳朵里作怪的性感撩人的“嗯哼”,却没听到他再说些什么,愈发费解,只是澹台熠不表态,他也不知如何下去,只好傻愣在原地。
澹台熠还等他说软化来求他呢,结果等半天,都没等到他将软话说出口,心里又腾上了几分急恼不耐,垂眼看过去,便看见了宋卿那一副呆傻的样子。
……显得颇为可怜可爱。
澹台熠心软了,他嘴唇动了动,不由自主先开了口:“宋卿可曾后悔过?”
这又是一道送命题,宋普若是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后悔,反倒显得往日的各种真情表白都是假的,大概率会惹恼澹台熠,若是说后悔……倒也违心。
宋普思考了几秒,便避重就轻地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也时刻铭记在心,如今臣不在陛下身边伺候,也会时刻为陛下祈福,希望陛下龙体安康,一生顺畅。”
这话听在澹台熠耳里,便是“臣后悔极了”,瞧瞧,即使不在他身边伺候,也日夜思念他,希望他过的好呢!
澹台熠心情突然就飞扬了起来,“既如此,孤可再给宋卿一次机会,宋卿只要对孤认错,孤便许你回来,重新在孤身边伺候。”
他还从未对别人如此开恩过呢。
宋普呆了,不知澹台熠为何突然又提起了让他回去重新在他身边伺候的事情,再一听澹台熠还想让他认错,之前消下去的委屈和气恼又涌了上来,语气都显得有些硬邦邦了,“陛下金口玉言,臣又怎敢毁陛下声誉,陛下既放臣归家,臣也心甘情愿赋闲在家,还望陛下谅解。”
绝口不提认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