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熠打了一只野兔回来, 宋普也下过厨,对处理肉食并不陌生,但对于除了鸡鸭鱼之外的东西到底有些不适应, 弄了好久才清理好, 然后生火开始烤。
这期间澹台熠肚子又叫了一次, 宋普屏息,主动地说:“是臣的肚子在叫。”
澹台熠微恼道:“宋卿快些烤好,莫要饿了自己的肚子!”
宋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候又一阵爆炸的声音响起,宋普止住了笑,问:“陛下一人绕后潜进来,那那些山匪打的又是谁?”
澹台熠道:“是孤的心腹和驻军。”
宋普问:“陛下昨天便进山来寻臣了?”
澹台熠矜持地颔首,道:“宋卿不知,孤一日见不到宋卿,便是烈火灼心,便先潜进来找宋卿。”
他原本计划便是一一人干翻所有山匪,未曾想一个人困在深山之中整整一夜都未寻到出路。
这话说来丢脸,他是绝对不可能与宋卿说的!
但宋普岂能不知道他在山里迷路了,不仅他迷路了,宋普也迷路了,左右看去,景色都一样,完全不知道往哪儿走。
宋普想了想,道:“臣知道如何辨别方向,在森林之中,树木的年轮在南面会显得距离更宽一些,朝北的那面会显得密集一些,我估计我们得向南面走,只要一直顺着南方走,一定能走出去。”
澹台熠听了,便走到一颗树旁边,一掌打下去,这棵一人腰粗的苍天古树便倒了下来,惊起了几只飞鸟。
宋普在旁边给他鼓掌,“陛下简直是天神下凡,臣为陛下感到骄傲!”
澹台熠高傲地仰起了他那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十分漂亮的脸,哼哼地道:“孤都未使出全力,只是随便打了一掌而已。”
宋普跑过去,跳到他身上,双腿勾住他的腰,给他来了一个甜哒哒的吻,冲他笑:“陛下超级棒的!这是奖励给陛下的!”
澹台熠微微红了脸,捧住宋普深吻了许久,才退开,低声道:“宋卿嘴真会说,孤也奖励你。”
宋普笑了起来,他从澹台熠身上下来,要去看那棵树,澹台熠也跟了过来,朝那树桩上看,他也不笨,只一眼,便指了指一个方向,道:“这便是南?”
宋普道:“是南,我们往这边走便能出去了。”
澹台熠道:“看年轮认方向宋卿是从哪里知道的?”
宋普不好意思地道:“陛下也知臣最爱看一些杂书,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隐约能闻到一丝焦味,急了,“臣的兔子!”
宋普转身跑回去,将烤兔子拿了起来,吹了吹,松了一口气,“焦了一点点,能吃。”
澹台熠闻到了味道,蹙眉,“怎会如此难闻。”
宋普嗅了嗅,感觉气味还好,只是没有任何调料,难免有些腥臊,他吹了吹,伸手撕了一点肉,吃到嘴里,说:“味道还不错的。”
闻着不好闻,也比不上澹台熠吃过的那些美味佳肴,但兔肉油脂厚,中和了口感,因而味道还可以。
宋普撕了一个兔腿给他,“陛下吃这个腿,臣刚才试吃过,兔腿味道最好。”
澹台熠目光落到了兔腿上,喉结不自觉滑动了几下,矜持地道:“既然宋卿执意要孤吃,孤便勉为其难地吃一口罢。”
他爱干净,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隔着帕子拿住了兔腿,又盯着看,似乎不知道如何下嘴。
宋普拿他没办法,伸手拿过了兔腿,轻轻地吹了吹,用手撕了一块肉下来,澹台熠问:“宋卿可洗了手?”
宋普无奈地道:“陛下放心,臣洗过手了,您看,干干净净的。”
澹台熠这才吃掉了他送上来的兔子肉。
宋普问:“味道如何?”
澹台熠蹙着眉,艰难地道:“尚能入口罢了。”
宋普说:“也没有办法,陛下先填填肚子,莫要饿坏了。”
澹台熠一种难言的情绪落在他心头,叫他消了声。
宋普继续给他喂肉吃,看着澹台熠垂眸乖乖去吃他送上的兔肉,莫名有一种当年给幼儿园小侄子喂饭的既视感。
他想到此处,忍不住笑了起来。
澹台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宋卿笑什么?”
宋普说:“臣只是觉得陛下现在好像小孩子。”
澹台熠听了,恼了,“宋卿这是什么意思?孤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哪儿像小孩子?”
他目光落到了他手上的兔腿上,冷哼一声道:“孤又不饿,孤就是尝个新鲜而已。”
宋普憋住了笑,从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道:“我的好陛下,把这些吃掉好不好?臣还盼着陛下保护臣,臣可以吃不饱,但陛下一定要吃饱,这样才能带臣一起走出项王山啊。”
澹台熠听了,态度一下子就松软了下来,“如此,孤便听宋卿一回。”
不过他不要宋普喂了,自己拿过了兔腿肉,学着宋普的样子,一点点的撕着吃了。
一个腿下肚,澹台熠还未饱,他的食量一直都很大,自己都未曾注意自己又瞥了一眼剩下的兔子,而宋普也很自觉地将剩下的兔子肉送到了澹台熠面前,“臣已经吃饱了,这些给陛下吃罢?”
澹台熠道:“宋卿吃一点就吃饱了?”
宋普之前说的话也不是假话,今天寨子里没有人给他送饭,还是他自己找的吃的,也的确吃饱了,才跑出来的,也是跑得太急,没有带可以饱腹的干粮,“臣饱了,若臣饿了,也有陛下可以打些猎物吃,有陛下在,臣在这深山老林也饿不死,只是陛下万万不能饿着了,若陛下饿着了,谁给臣打猎物呢?”
澹台熠听了,端庄矜持又带着几分宠溺还有无可奈何地道:“宋卿若是没有孤在身边,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说完,才怀有一种使命感和满足感地将那只兔子全都吃掉了。
想来项王山的土匪对这个山里的活物都扫荡过几遍了,这般密集的林子,除了飞鸟鲜少有什么活物。
澹台熠打到一只野兔都是运气好了,之后再要打什么猎物,便很难了。
宋普也没有想到项王山会这么大,又这么绕,他们顺着南的方向走了一下午,都未曾看到出路,左右看去也全都是山。
宋普和澹台熠说起了话,“陛下可知昨天那地动山摇的动静是什么?”
澹台熠自然道:“孤不知,左右不过是那些草莽弄出的小把戏。”
宋普说:“那叫火药,陛下要警惕,那东西能将石头炸裂,人的血肉之躯又岂能抵挡?”
澹台熠高傲地道:“这又如何?孤也能轻易的劈开石头。”
宋普发觉他真的是很自大,见到了那个景象,竟然还觉得无所谓,他紧张了起来,不由得顿住脚步,拉住了澹台熠的手,严肃地道:“陛下,臣要很认真地与你说,陛下若对上那东西,不可能敌得过,陛下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臣知道陛下武艺超群,甚至能一力降十会,宛如天神下凡,但那火药,也是雷霆之怒,陛下若与其对上,只能两败俱伤,这天底下只有一个陛下,无论如何,请陛下保重自己的龙体,莫要以身犯险……”
他说到这里也顿了一顿,道:“陛下来寻臣,臣也是万分感动,但陛下亲自来找臣,岂不是给了那些企图谋害陛下的人可乘之机?”
澹台熠一听,顿时有些不悦,低声道:“宋卿是说孤亲自来寻宋卿,竟还寻出错处了?”
宋普语气松软了些许,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项王山山匪明显是冲着陛下来的,这么多人不绑,偏偏绑臣,还坐了臣的马车大摇大摆地出城,留下诸多蛛丝马迹,这分明是故意要让陛下知晓臣在何处,陛下又对臣如此紧张,必定会亲自前来……种种迹象都表明此次臣被绑是因为想要对付陛下,陛下急匆匆地赶过来,若是出事了,臣要如何是好?臣未过门……未过门便要做寡夫了吗?”
澹台熠一听,动容了,伸手握住了宋普的手,语气轻柔地道:“是孤大意了,幸好宋卿无事,孤也无事,宋卿不会做寡夫,孤还未给宋卿破瓜呢!”
宋普每次听到“破瓜”二字都是要笑的,此次也不出意外地笑了起来。
只是笑了没一会儿,他便听到了一阵窸窣的响动,澹台熠先他一步警醒起来,一把将他推到身后,快速地搭起弓箭,对准了声音的来源。
很快,窸窣的动静近了,又近了,最后,一只修长的手掌拨开了树丛。
第122章 修罗场
宋普本来还躲在澹台熠背后, 只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张望,然而看到来人露出了全部相貌的时候, 眼里划过震惊, 脱口而出:“哥!?”
来人正是宋凌云, 他眼神略过澹台熠直接落到了宋普身上,身形微微一顿,大步地朝他走来,一句话都未说, 就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
他的力道也颇重, 宋普却没敢吱声。
澹台熠看到此情此景, 不爽了, “宋凌云, 孤在你面前,你竟视若无睹?你眼里还有没有孤了!”
澹台熠开了口, 宋凌云才松开宋普, 朝澹台熠半跪行礼,“叩见陛下。”
澹台熠对他的态度仍然不爽, 正要继续发难, 宋普抢先开了口,“哥,你怎会在这里?”
宋凌云起身, 看了澹台熠一眼, 又垂下眼眸, 平静地说:“我看见我们家马车, 所以追了过来。”
宋普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说的人就是你啊。”
心里动容,小声问:“哥,那你是何时进了这项王山?”
宋凌云道:“昨天早上,我在项王山不远处发现了马车。”
昨天早上,那宋凌云已经在这山里快两天了,宋普问:“哥你也没找到出路?”
宋凌云颔首,他看了澹台熠一眼,眼里一丝情绪也无,“我也要问问你,你与陛下怎会在此处?”
看他这个表情,宋普都觉得有些不妙,他想起来方才和澹台熠黏黏糊糊的事情,心已经先一步虚了,迟疑之间,澹台熠便先一步开了口,“孤是来救宋卿的。”
宋普扭头看了一眼澹台熠昂首挺胸莫名骄傲的模样,有些想笑,又忍住了,他现在还不想让宋凌云发现他们俩的事情,“就是哥你看到的这样,陛下是来救我的,可惜也被困在了此处。”
宋凌云沉默了。
宋普仔细看他,能看到他面容难掩疲色,眼眸都暗沉了下来,与之前的爽朗模样很有些差异,他小心翼翼地问:“哥,你饿了吗?”
宋凌云道:“我不饿。”
他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了几块干粮饼,“阿普你应当饿了,我这里有干粮,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罢。”
宋普的确饿了,但澹台熠应当更饿,他接过饼,分了两块给澹台熠,“陛下,你也吃。”
澹台熠背过手,淡淡道:“孤不饿,宋卿吃罢。”
他对宋凌云感官并不好,也不想吃宋凌云的东西。
宋普却是不信澹台熠这番话,执意往澹台熠面前送了送,道:“陛下多少吃一点罢,臣还盼着陛下带我们出去。”
澹台熠孤傲地道:“既然宋将军来了,不如指望宋将军破局。”
他说罢,还要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宋凌云看。
宋普一直觉得他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可谓是做到了精髓,一旦出现这种笑容,保准会出现噎死人不偿命的话,现在他听见澹台熠说这句话,立马就领悟了他对宋凌云是何种态度。
岂止他看不惯宋凌云,宋凌云也看不惯他,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说是火花四溅也不为过,到底澹台熠身份尊贵,宋凌云先一步撇开目光,毕恭毕敬地道:“臣在此山中观察许久,心中已有注意,陛下若不嫌弃,可听臣一一细说。”
澹台熠摆足了架子,“说罢。”
宋凌云道:“臣认为项王山易守难攻除了地势优势,还有此地树木或者巨石山峰阴差阳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迷宫的缘故,若想出去,恐怕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澹台熠听了,没有说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普,宋普接收到他茫然的眼神,唇角微微翘起,然而感觉宋凌云的目光投射过来,他又马上压住了唇角,严肃地道:“的确有这个可能,我们一直向南走,竟都未走出去,恐怕不知不觉已经受到了诱导和欺骗。”
澹台熠淡然地道:“既如此,还等什么,赶快寻找出路罢。”
他说完,随手一掌便拍断了旁边的一棵树,对宋普道:“这里树木诸多,孤随时拍一棵树来观方向,如此总能走出去。”
宋普觉得可行,宋凌云也没有说话,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宋普和澹台熠已经走了很久了,天色也快暗下来了,便打算先休息一晚上。
树林里的冬夜特别寒冷,宋普衣服虽穿的多,但体质到底不是很好,脚总是冰凉的,如今走了大半天,倒是稍微热了起来,但坐下没一会儿,就又冷了。
澹台熠是知道他怕冷的,伸手握了握他的手,道:“宋卿的手怎如此冰凉。”
说罢,两只手要将宋普的手合进手心了,但宋普飞快地抽出了手,道:“谢陛下关心,臣摩擦一会儿就热了。”
说罢,双手放在一起哈了一口气,擦了擦。
澹台熠:“……”
如今有宋凌云在,澹台熠就不用去捡柴火了,他看了宋普一眼,又看了一眼埋头生火的宋凌云,满脸不悦,但也知道宋卿暂时不想让宋家人知道他们的事情,勉强压下了不悦,做若无其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