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不要太舒服。
不过,姑娘两个字,生生把盛翼硌了一下。
“是,四殿下。”陈公公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瞬间温顺无比,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一群人呼拉拉围了过来,两眼都冒着粉红,盛翼连眼睛都挤不进去了。
“哇,四殿下也,果真好看也。”
“人还那样温和,要是我家女婿这样就好了。”
“咳咳咳,就不能矜持点么,谁说你家女婿,我家女婿也不错嘛。”
“呃,四殿下怎么老盯着他呀。”
“呵呵呵,别这样说嘛,我一个大男人脸都红了。”
“……”
盛翼隔着众人的脖颈缝往里瞧,突地有些尴尬,他感觉那柔和的眸子直往这边看,这是,看向自己的么。
两位扑克脸侍卫将人群分开。
四殿下上前两步,一道阴影将盛翼压在身下。
天,太高了,好有压力,盛翼噔噔退了两步,又回到白色的阳光下。
该怎么办呢,说什么呢。
他努力将嘴角一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四殿下愣了一下,旋即嘴角一翘,笑靥顿现,就像开了一朵花似的。
盛翼要是知道自己在四殿下的衬托下笑得有多难看,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想笑了。
“方才,你救治了他?”
他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柔,很是亲切。
盛翼心里却有种不好的感觉:“你,看到他那,那副鬼样子了?”
四殿下:“……”
仿佛过了一段极其难熬的时间,四殿下也没说话,只点点头,就朝惊鸿殿去了。
这这这,就走了么,点头又是个神马意思。
盛翼差点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呀。
“四殿下,”他一张哭丧脸,两滴辛酸泪:“我爹不让我进去,可我,我只是想治个病,救个人而已呀,有那么难么。”
四殿下脚步一滞,硬生生回转身来,神情复杂,不知为什么,盛翼就觉得他脸上浓墨重彩地写着:你就想见见美男子吧。
盛翼只差没喷在他脸上:大哥,我不是女的,再说一句,不是女的。
加点料先,盛翼身形一踉跄,就跄到四殿下面前,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声音哽咽:“四殿下,带我进去吧,好不好嘛。”连娇都撒上,据他穿越前的观察,但凡这招用来对付男人,很好使。
四殿下身子明显晃了一下:“跟着。”
哇哈哈,成功了。
只顾高兴的盛翼,接下来一个晴天霹雳又把他霹懵了。
“行李放下来,入殿不得带任何东西。”
………………
第6章 起居录(一)
殿内,一众医者坐得井然有序,当头宝椅上坐着一个分外妖媚的锦衣中年女子,不用说,那是燕倾城的老妈时贵人了。
四殿下一进殿,就收获了一波粉丝。
眼见暗戳戳的小粉红砰砰冒起,盛翼鄙夷地一挺腰杆,眼睛机关枪似地叭叭扫射着。
叶云寒笔挺地坐在众人中间,那张俊美卓越的脸格外醒目,眼睛似乎越过四殿下落在他身上,怔了一怔,眉头跟着一皱,转过头去。
此时,他周遭的空隙是最大的(旁边的人似乎自然而然地和他保持了距离,以至于两边各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盛翼可不觉得自己多讨人嫌,嗖嗖几步窜了过去,挨着他旁边坐了下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伸出爪子朝他肩上一拍,笑得花枝乱颤。
“瞧,我进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都见三回了,很熟了,打个招呼是很正常的。
但叶云寒显然没有这个觉悟,脸上明显写着不耐烦两个大字,淡淡朝他一扫,不着痕迹地将身子挪了挪,转过脸去,坐正了。
咳咳,宝椅上的时贵人坐不住了,眼睛死盯着嘻嘻哈哈的盛翼,端着茶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泼出来,)这是神马女子,奇怪得很,又极不——矜——持。
而且,很不——礼——貌,居然不上前见礼。
要不是现在有求于这帮鸟人,时贵人很想冲动一回。
时贵人:“四殿下,这是……”
四殿下:“方才我在殿外见此人医治病患,端的是医术高超,是以,特带了进来。”
医术高超,唔唔唔,这句话说得多么的真诚实在。
盛翼赶紧站了起来,正要抱拳行礼,突地看到自己的裙子,眼珠子一转,捏了个兰花指,万分妖娆地福了福,娇滴滴地说了声:“民女见过娘娘。”
一展眼,对面盛又南那嫌恶的神色就毫不遮掩地扑了过来,旁边坐着的盛夕颜手一动,差点拍了桌子,盛翼坚信,若不是这么个严肃的场合,他们绝对会进行一场夸张的男女混合双打。
盛夕颜眼睛圆瞪,嘴角粗暴地扯了两下,意思是:“恶心,还不死过来。”
死过去让你打么,我傻呀。
盛翼眉毛一挑,故意笑嘻嘻朝叶云寒那边挨了挨,先是轻声打个招呼:“兄弟,帮个忙,”接着故意大声说:“咱们互相照顾下呵。”
尾音略高,极具挑衅。
叶云寒看都懒得看他,面无表情,又挪过去两寸。
眼看叶云寒差点都挪到桌角了,盛夕颜的牙齿咬得咔咔乱响,盛又南摸着额头,一头黑线。
绝地反杀之心理战卓有成效,一不做二不休,盛翼眼瞧着对面,又朝叶云寒挨了过去,巴在桌角,头探过去半边,先轻轻说一声:“合作愉快,咱继续呵,”接着故意声音大了些:“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看,大庭广众之下,我若想做点什么,也不好意思呀,哦。”
尾声拖长,又磁又低,而且,他的嘴唇很夸张,一个字一个字就吐,他就不信,盛夕颜会听不到他说什么。
说完之后,他又顺便朝盛夕颜挤了会眉,弄了会眼,当然,他也想让盛又南看到,但是,盛又南已经转过那张老脸,非常坚定地盯着某一个方向。
盛夕颜果然看到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伸出手朝他指了指,又捏着拳头抖了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无声砸过来:“你,等,着,死,吧……”然后,竟然和盛又南一样,坚定以及痴迷地望向某个方向。
哈哈哈哈,不要太爽。
当然,盛翼不是没想到过后果,出了这殿,自然是混合男女双打,但是,只要自己能够治得了二殿下,他们只怕连手指头都不敢掸自己吧。
对于自已这种十年寒窗七年医窗的人来说,医术,那是小意思,所以嘛,做官,自然是信手拈来的事。
但是,叶云寒……那张脸,呃,不怕不怕,等会向他解释,男子汉大丈夫嘛,哪能计较这个。
“不得交头结耳,不得喧哗,否则,请出殿外。”
盛翼眼皮一跳,时贵人那双杀人眼正死死盯着自己,又看了看挤在桌角的叶云寒,只差没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盛翼:“……”
“出殿外”这三字杀伤力还是蛮大的,他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自觉地退了过来,歪着头,朝时贵人飞了个标标准准的媚眼。
但是,这眼神没落到时贵人身上,倒被旁边那位四殿下给吓回来了。
他,正朝这边望着,说得深刻一些,不是望,而是,呃,十分复杂。
疑惑有之,炙热有之,激动有之……
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之眼神,只怕多看一眼,腿肚子都会发颤,偏偏,他的眼神挪也不挪,直愣愣,铺天盖地砸了过来,直砸得人哆哆嗦。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眼睛看过来了。
“……”
盛翼有点尴尬,悄悄掩了脸,见叶云寒似乎瞟了他一眼,他更尴尬了,就说了句:“四殿下在,看你吧,你这么,好看,嘿嘿……”
叶云寒这回不沉默了,抬头低头,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是你。”
盛翼:“嘿嘿,谁知道他得了什么失心疯,怪不好意思的,借挡挡,”盛翼身子一缩,一脸讨好地缩了缩,缩到叶云寒与四殿下的直线内。
下一秒,他就趔趄了,叶云寒怎么把腰弯下去了。
四殿下那个怪怪的眼神又洒过来了。
盛翼把身子缩得更小了,小到差点趴到桌面上,眼神瞄着叶云寒,他正低头写着什么,字迹很好看,大气,遒劲有力。
盛翼注意到他面前摆放的一本书,连枝花缀边,红蓝线条交错,好生精致。
盛翼非常不见外,手臂一舒就拿过来,叶云寒回头扫了他一眼,却没伸手来抢,只是脸上霜雪交加透着无可奈何。
面皮超厚的盛翼没有任何感觉,非常淡定地翻开了书。
“惊鸿殿的《起居录》已放发到各位面前,请大家照此会诊,若与病情相符,便入殿见二皇子,若不符,请出殿外等候。”
时贵人的声音倒是清越,只是这拿腔作派,故意说得扣索索的让人着实难受。
不见人,不用望闻问切就看病,真是鬼扯。
没法子,东家开口,你个佃户还敢放屁不成,只要能憋死请先憋死,谢谢!
盛翼瞥了一眼叶云寒,眼睛瞬间亮了,此时,他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小字。
光这就诊断出来了,可真是不简单,盛翼惊奇之余,扫了扫盛又南,那边一道煞气彪地冲了过来。
冷静,冷静,低头研究为第一要务。
吃饭睡觉吃饭睡觉,这一条卡掉,化妆品……盛翼不由自主抽了抽,脑子里蓦地闪出一个大男人,满脸□□,鲜红的大嘴唇,仿佛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画面不要太恐怖。
一想到□□,盛翼脑子里就闪出了几个字,他再朝书上看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名堂,然后,他的头就慢慢伸长了,叶云寒的字结结实实收到眼底。
慢性中毒几个字金光一闪,盛翼就心知肚明了。
叶云寒转头看了他一眼。
警告中带着嫌弃。
咳咳咳,一阵猛然的咳嗽从上面传来,盛翼吓得一抖,就看到四殿下捂着嘴,弯着腰,咳得甚是夸张。
而时贵人,恰恰扫过来,又转过去,关切地问:“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平白无故就咳嗽了。”
“没,没事,突然想咳了,”四殿下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得分外和煦,和煦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慌乱。
在这慌乱中,盛翼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脸面带笑,笑容美好,一欠身:“禀娘娘,民女看完起居录,有所疑问,不知可不可问?”
时贵人双眸在半空云里飞呀飞呀,终于落在盛翼身上,哐当一声,猝不及防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往下一拉,说:“讲。”
妈的,好歹也是个贵人么,表情能不能稳一点。
“未知二殿下最近可有昏迷倒厥之症?”
“呵呵,”时贵人肩膀耸了一下,冷笑了几声:“这位医者倒是奇怪,本宫是说你来明的呢,还是来暗的。”突地声音提高八个度:“不会就出去,耽误了二殿下的病情,你可担待不起。”
盛翼连回礼都省了,嗵地一声坐了下来,留下时贵人独自风中零乱,白眼翻出天际。
他拿起狼毫,很有大家风范地唰唰几笔:“脉:数而虚,面色:两颊微红,唇:鲜红欲滴,舌:或有淤点、淤斑,苔黄尖红或花剥,舌下:脉络曲张。”
慢性中毒,毒至心脏不就是这副鬼样子么,方才,把《起居录》看来看去,唯一的毛病就是化妆品了,推算一下,长长久久的浸害,怎么也应该到这时候了,虽然不知道准不准确,但不管他,哪个神医瞧见这几页字,恐怕也只能写出这么个鬼样子来。
吹吹墨迹,再欣赏下,简直可以裱起来,挂在堂屋,再在两边写上对联,上句是流芳百世,下句是什么呢,遗臭万年。
美则美极,但和叶云寒的一比,还是秒成了渣呀。
盛翼的自信心受了点小小的打击,把身子往左侧挪了挪,尽力离叶云寒远一点,叶云寒感觉到了,看了过来,一脸的疑惑,继而,一脸的放松,仿佛,从嘴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虽然刚才是我的不对,你很无辜,但你这样对一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不,是美女,是很不礼貌的知道不。
盛翼眼珠子一转,又慢慢挨了过去,嘻皮笑脸地侧过身,这回是专门来捡回他的自信心的:“怎么办呢,离开一会儿就想你了。”
叶云寒真的寒了,他身子一僵,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似乎忍无可忍,被逼得突地站了起来。
时贵人有点受惊吓:“……这位医者有何话说?”
“草民诊断已完成,请娘娘过目,”叶云寒两手将纸张递了出去,从从容容,不卑不亢,仿佛早就排练好的。
“嗯,”时贵人朝一旁的公公示意,公公拈起兰花指,迈着小碎步妖娆而至。
叶云寒施礼,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下一步,竟抬腿淡然走了出去,绕过桌子,朝另一旁的空桌子坐了下来。
盛翼傻眼了,我靠,还有这操作,一抬头,就看到盛夕颜恶狠狠地盯着他,脸上写着几个字“狗来嫌。”
盛翼顿时有一种被他们联手打败的感觉。
当然,他目下来不及体味这种感觉,因为,有一种更怪异的感觉正在占据着他的神经,上头坐着的那一位,那位表面看起来温柔和顺谦和有礼的四殿下,目光还在坦荡荡极其真诚扑过来,毫无遮掩。
盛翼赶紧将纸张遮住了半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