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寻听闻之后大抵也明白了几分,也不知道是沈惊蛰的悲惨经历引起了共鸣还是怎么地,难得肯柔下些性子哄哄他。
毕竟花寻当年也就读完了个九年义务教育,家里就出了变故,父母忽然没了不说,还多了个年幼需要照顾的妹妹。本来经济条件就拮据,以至于学历都是半工半读补出来的,连全日制本科都没体验过。
本来花寻以为自己已经够惨的了,但是瞧着沈惊蛰……先是被父母抛弃不说,再师父二次抛弃到多年想起来还会哭……怎么招也比自己还要惨上几分。
“别哭了。”花寻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轻轻的在沈惊蛰头上摸了摸,就像安抚什么小动物似得。
沈惊蛰对这招果真受用,不仅受用还无意识的往花寻手掌心蹭了蹭,没过一会儿呼吸便平稳的重新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过得也快,哄好这个忽然还童的大孩子之后花寻便寻思着些有的没的,一转眼就要靠岸了。
这一回沈惊蛰倒是醒的自觉,不用花寻喊就自己爬了起来。
“我们快出去了。”沈惊蛰从花寻身上爬起来之后瞧着船外的景色迷瞪了半天,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嗯。”花寻瞧着他还真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最终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你方才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沈惊蛰闻之顿了一下,“我是不是对花寻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这个毛病我打小就有,睡觉不老实,冒犯到了还请谅解。”
“也不算奇怪,你说你师父把你扔了,没想到你过往竟是如此惨烈。”花寻说到这儿十分郑重的拍了拍沈惊蛰的肩膀。
“啊……其实我师父很爱我的来着。”沈惊蛰忽然回想起来方才梦中的场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刚才可能梦见的是我小时候,死缠烂打希望师父生个师妹给我作伴,还说山下村的刘二婶都会生小妹妹师父怎么不会……然后被打了。”
“师父是男的。”最后一句沈惊蛰说的很轻,估计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花寻心想打得好。
“令师性情真好,居然还能让你四肢健全的活到现在。”
“那是,我师父最喜欢的就是我!”说到师父,沈惊蛰忽然跟倒退了十岁似得,激动的不行不说,眼中也似乎有万千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不过眼中的光芒很快就黯淡下去了,过了良久,沈惊蛰又悄悄的补了一句,“至少在他还记得我的时候,是最喜欢我的。”
【二更】
“花寻,你确定是往南边走?九重仙阁可只有这么一个出口,应当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上岸之后沈惊蛰的意思是在原地乔装驻守,不料花寻却是偏偏要向南,一口咬定孟家的两位一定会在这边露面。
“是就那么一个出口不假,但城南的这口水井直通江流,他们会顺水从这儿出来。”花寻没理会沈惊蛰的质疑,“他们也不傻,能在仙阁里跟着我们那么久。肯定知道我们会守在那儿,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往刀刃上撞?”
“相信我,我能窥得天机。”花寻想了想,还是把最后一句补上了。
窥得天机花寻自然是不敢当,但偷偷知道后面的剧情还是可以的,反正二者没差,至于信不信就由着沈惊蛰自己了。
花寻照着青年男子的指示摸到了城南的这块儿地方,刚没摸清楚情况,只见着前面忽然一阵骚动。
“快看!井里怎么有人!”
“我奶奶说过这井里住的有神仙,不会是真的……”
“小孩子家家的别瞎说,可别是有人掉进去了。”
“造孽啊造孽,谁家的孩子这么命苦……”
花寻没听他们说完,便急匆匆的拉着沈惊蛰跑了过去。
然而还没跑到,只见着井口忽然涌出水柱,惹得百姓连连后退。不过片刻,井口的砖头一下子就全部炸开了,飞石还砸翻了一个无辜小贩的摊子。
花寻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着沈惊蛰已经先一步提着剑冲上前去,自己也只好匆忙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水柱之后,露头的就是两只熟悉的落汤鸡。
一个腿也不知道是断了还是伤了,缠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还往外渗着血迹。
另一个比腿伤了的高上不少,哪怕浑身湿透了也掩饰不住身上自带的那股子闲杂人等退三舍的气息。
是孟哲没跑了。
“没想到择清仙君神机妙算,竟然连我们的现身之处也能算得到。”
花寻没开口,沈惊蛰先一步抢了话,语气之中多有不善,“东西拿回来。”
说完之后沈惊蛰直接疾步朝着孟哲的方向冲去,完全不顾一路上被殃及的无辜百姓。
孟哲见此不禁眯起眼睛,二话不说也拔.剑应战。
此地已经出了九重仙阁的禁地,仙道之术按理说是可以使用。
但是在尘世之中,周围全是百姓人民,照着以往的那套打斗方法这个城的人估计都得入土。
孟哲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所以也不敢真拼了命的打。
横竖圣器在手,只要找准时机逃遁就好。
沈惊蛰可就没这般规矩了,管他无辜不无辜的,近身孟哲之前,手中的冥焰就已经放了出去。
没烧到孟哲,倒是险些伤了一旁木质的房屋。
“这是在尘世!”孟哲翻身躲过之后不禁勃然大怒,见着他竟是如此不顾规矩,压低嗓音吼了一句。
“可我是魔啊。”沈惊蛰答得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碎片给我,我就——”
“为魔也有为魔的规矩,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孟哲没给沈惊蛰说完的机会,一个跃起朝着沈惊蛰刺去。
沈惊蛰也不是吃素的,见此更加毫不避讳,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孟哲身上挂着的那个小盒子上。一副不夺回来便至死不休的样子。
花寻见此,本是想上去帮忙,结果手中的剑还没握紧,脑海里的声音便又一次响了起来。
“花寻,别恋战,赶紧趁机走。”
“啊?”花寻记得方才这位说来话长大哥还建议他帮完沈惊蛰这一程的,没想到变卦变得这么快。
青年男子:“出了仙阁禁地之后沈惊蛰自己就可以了,孟哲是大家门户出来的,哪怕是死也会念着规矩不能伤害无辜。你要非去瞎掺和,最后的结局就是碎片归沈惊蛰,你归孟哲。”
花寻:“……”
话虽是如此,花寻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犹豫。
毕竟姓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
“魔的道德观念淡薄,做事不顾及后果。不过你放心,这些百姓不会死,原作作者对沈惊蛰一系列任性行为造成的伤害,直接一笔带过。”
“除了上述结局,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和碎片都归沈惊蛰,到时候会怎么样我也不敢保证。”
花寻听完之后顿时决定开溜。
横竖这一次暂且算得上圆满,花嫣那边也暂时脱离了危险,也便没必要非要和这个断袖断的彻底的登徒子纠缠在一处。
至少被当成钥匙开锁的触感,花寻至今都记得清楚。
如果再来一次,花寻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起杀心。
“大哥,接下来怎么办?”经历了这么多,花寻也发现听这位说来话长大哥的话总归是没什么错,能少走不少弯路。所以也从一开始的抵死不从,到现在遇事儿先问大哥。
青年男子回答的依旧是简短,“回远寒观。从城北出城门,照着我说的走。”
“好。”
小城不大,尤其是掌握了轻功的诀窍之后,更是得心应手,出了城门之后一路南下走的轻巧,一路上和这位说来话长大哥聊着天,也不觉得无聊。
虽然花寻直觉上觉得不会摆脱沈惊蛰如此轻巧,但能避一时也好。
这座城镇和上一座一样,没什么特色,甚至还要更破败荒凉几分。
“大哥,回到这个远寒观做什么?”花寻到底还是没忘了当时看到的那一段儿。
花寻最终死在了远寒观,所以这个地方一直被花寻认定为不祥之地,以至于一开始对这儿十分抗拒,没听青年男子的话,被沈惊蛰拉着溜了一大圈儿。
“回去你就知道了。”
说着回去就知道了,但花寻还是好奇,然而这一次不管怎么死缠烂打,都得不到半分回应。
问到最后好了,说来话长大哥直接开启了装死大法,让花寻无处可问。
花寻一个人走在街上,就差没哼起小白菜了,不过最后想想,万一书中有关花寻父母的设定这么唱岂不是咒人家的么。
花寻最终还是选择在一家茶馆落脚,先稍作休息,再一鼓作气将剩下的路程赶完。
然而到了茶馆,花寻屁股还没坐热,背后就想起来了一个清脆的少年音。
“恩人!恩人!您怎么在这儿?”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奶气,很好辨认。
花寻一时间差点儿吓得没直接把手中的茶盏给直接扔出去。
初来乍到的时候花寻遇上主角是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然而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尤其是见识到主角他哥之后,花寻只盼着自己能躲远点儿。
“好……好巧啊。”花寻故作淡定的放下手中的杯子,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没想到在这儿又见到您了!”孟言孤倒是不认生,见着是救过他一命的人,二话不说就直接坐到了花寻对面,笑的一脸无邪。
这个年纪的少年几乎是一天一个样,花寻瞧着他比上次见得时候眉目张开了不少,虽然还是稚气,但至少能达到清秀以上了。
不过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大多容貌都处于尴尬期,孟言孤这个情况也实属正常,甚至已经算好的了。
“上一次您救我之后没来得及好好道谢,近两日恩人可有时间?言孤会为您小设一宴以此谢恩,再附黄金百两。如若恩人不喜吵闹,也可留个住处,言孤回家之后会派下人送些字画玉器过去。”孟言孤瞧上去年纪不大,但待人却是意外的亲和,礼数自然更是周全。想必从小便是生活在长辈的宠爱之中,才能养成这个待人平近的性格。
“不必了,当时不过是顺手——”花寻话没说完,忽然便感觉到了体内有些异样,硬生生的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饮血抑制的时候,青年男子虽然提醒过花寻是暂时性的,但花寻却不知道时效原来这么短。
而且现下明显不适合处理。
花寻不禁将手掌按向了心口之下的位置。
“恩人您怎么了?”孟言孤歪着脑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花寻,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异样。
问完之后孟言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追加了一句,“对了,那个时候见着您被那个姓沈的大魔头带走了,是不是他出手伤着您了?”
“没有,怎么会呢?”
花寻心想沈惊蛰倒是没什么,反倒是你那个兄长做事儿着实凶猛。
“看您脸色不好。”孟言孤如实说道。
花寻心想现在面前坐着的这位年纪尚小,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过早接触的好。只得竭力将异样压了下去,勉强打起几分笑意,“大抵是这几日没休息好,不必担忧。”
“真的不是那个大魔头欺负您了?”孟言孤对花寻的话表示怀疑,依旧是不死心的多问了一句。
花寻勉强含着笑意摇了摇头。
“他打断了我一条腿,找了好几个郎中才接上的。”孟言孤说到这儿又是一哆嗦,似乎不太愿意回想起来那段儿经历,“当时他非要带您走,还以为您再也回不来了。”
“对了言孤,你是不是有个兄长名叫孟哲?”花寻瞧着他一脸涉世未深天真烂漫的样子,便寻思着看能不能稍微套出点儿东西。
毕竟孟家在以后的剧情上占得比重还是蛮大的。
“嗯!腿伤之后家兄就把我送到这处城镇的别院,让我暂且在此地修养,等他处理完事情之后我们再一道回剑庄。”孟言孤说完之后似乎又想起来了些什么,急忙补充道,“方才我还收到兄长的书信,说他们已经快到了。”
“他们快到了?”花寻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颤抖。
“对啊,家兄说过,处理完事情就会来找我。离上次书信算着时辰,应当是快到了。”
花寻听闻之后脸色倏地变了,心想还真是时运不济,匆匆道,“先告辞了,来日有缘相逢。”
说完之后,花寻便起身准备往外跑。
“恩人?恩人您要去哪儿?”孟言孤见着花寻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在桌子上扔了铜钱就赶忙追了出去。
花寻听得见来自背后的呼唤,心想着还能去哪儿,当然是逃命要紧。
毕竟不久之前在九重仙阁里发生的事儿花寻可都记得呢。
可别到时候逃过了沈惊蛰,没逃过这一遭。
方才在茶馆里的时候花寻就感觉身体有异,这才刚没跑两步,方才竭力克制的异样一下子就泛了上来。
花寻只好躲在巷子的暗处里,咬着牙顺着墙委顿下去。
然而花寻刚把领口扯开,试图让风灌进去些,身边那个阴魂不散奶声奶气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恩人?您这是怎么了?”孟言孤气喘吁吁的一路狂奔才追了上来,瞧着花寻钻进巷子,二话不说也跟着进来,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景象。
街角暗处之中,倚墙而下的人早已不复以往的清明,衣衫也是半敞着,面色泛着桃红,呼吸也比常人重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