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了两步,蛋炒饭的香味扑面而来,激得他嗖地抬起头,双眼放出绿光。
厨房里有个忙碌的身影,颠勺、翻炒,动作娴熟。
“卧槽,雨神你还会做饭?”
钟念哒哒哒地跑进厨房,一脸惊喜,“这蛋炒饭看着不错啊,厉害厉害!”
饭还在锅里,江传雨熄火、撒盐,搅拌几下,出锅盛到两个盘子里,只给其中一盘撒上葱花,端上盘子一转身,就看到了钟念衣冠不整的样子。
眼睛水润润的,双唇微张,红润似果。衣袖盖过手指,把v领扯得大开,连肩膀都快露出来了,又刚洗完澡,皮肤泛着桃粉,仿佛按一下就能在上面留下红痕。
没了阻隔剂的遮掩,就像株刚破土的嫩芽,带着一身清新撩人的气味,肆意生长。
可惜傻子撩人不自知,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盘子,估计是饿得慌了,等不及送出厨房,就伸手来接。
“我来我来,辛苦了辛苦了!”
钟念喜滋滋地接过两大盘蛋炒饭,被食物的香气一熏,馋得直吞口水。
“嚯,雨神你居然记得我不吃葱!”
钟念对着没放葱的那盘饭,真正的喜极而泣了。
擦过头的毛巾就搭在脖颈后,湿了的头发比平时更卷,乱糟糟的,一股子兴奋劲儿,跟等着开餐的小奶狗没区别。
江传雨看他踢踢踏踏地走到饭桌边,有些无奈,
“裤子长了你不会挽上去?”
“挽了它又要掉,衣袖也是。”
钟念一屁股坐下,举高手抖了两下,把衣袖抖落下去露出手掌。
“吃饭吃饭!”
他分了一双筷子递给江传雨,激动得直晃脚。
“味道好好!”
一筷子炒饭入口,喜得钟念泪双流,边吃边拍马屁:
“雨神这世上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江传雨没答话,眼神粘在钟念身上,挪都挪不开。
家里的地板一尘不染,拖鞋也干干净净的,但他就是无法忍受他这样邋遢,抿着唇走过去,冷声命令:“脚抬起来。”
“啊?”
钟念含了一大口饭,两腮鼓鼓的,不懂他想干嘛。
江传雨深吸口气,单膝点地蹲了下去。
钟念惊得饭都不敢嚼了!
屋里非常安静,连钟表的滴答声都没有,只有外面沙沙的雨声,隔了几道墙,隐隐绰绰地传进来,像猫爪挠地,叫人心里痒痒。
江传雨把钟念踩在脚底的裤脚拉出来,仔细地折了几折,挽上去固定好,再比对了两个裤腿的高低,这才满意了,起身前又把地上刚掉的米粒捡起来,用纸巾包好。
“慢慢吃,不够锅里还有。”
江传雨看了眼一脸呆滞的钟念,心躁难耐,转身朝洗手间走。
钟念一愣:“你不吃了?”
“先洗澡。”
哦,是该洗澡,一身湿哒哒的,又做了饭,肯定更难受。
钟念小心翼翼地嚼着,又不断扫视盘子周围,看有没有把饭粒弄得到处都是。
从种种迹象来看,雨神应该有强迫症,还挺严重。
先前他俩共用一个书桌,钟念能把书本铺得像黑板报那样斑斓,而江传雨那边永远干净整洁,连笔的摆放都有固定位置。
现在一看,他家里更是如此。
家具简单到只供必要生存所需(连拖鞋都不肯多备一双),摆放时都要对准地板缝隙,浴室里的毛巾按大小顺序悬挂,整个家里里外外干净得能随时上家装杂志封面。
难怪他会看不惯自己。
被嫌弃的钟念不敢造次,尽量轻缓地吃饭,拿杯子接完水后,还要擦一下饮水机。
雨神一个人在家,还能井井有条地维持着一切,定是花了很大力气的,不能糟蹋人家的心血。
再说雨神的厨艺是真好,这蛋炒饭几乎是钟念生平吃过最好吃的了,一盘下肚后,他又去盛了半盘,美滋滋地边吃边等雨神出浴。
但这澡也洗太慢了,进去了快二十分钟,还没出来。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钟念看着时间,思考要不要现在叫车,门铃却在这时响了。
雨神不是说他家没客人吗?
送牛奶的?
浴室里水声哗啦,钟念只得去门口开门。
“我妈做了点煎饼……卧槽,你谁?”
门外一个撑伞的女生蓦然抬头,被钟念吓了一大跳。
钟念也跟着一惊:“卧槽我钟念,你谁?”
“我曲桃!”
路灯斜斜地照亮一角,伞下的女生果真是曲桃。
他俩都没想到会在此处碰面,怔怔地对视了十几秒,曲桃退开几步,抬头确认门牌:
“这是江传雨家吧?”
“是,他在洗澡。”
这话一出口,连钟念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曲桃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将钟念上下打量,见他明显穿着江传雨的衣服,啧啧道:
“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
钟念一撇嘴,鄙视她:
“一听就是没认真复习的,‘登堂入室’比喻学问或技能从浅到深,达到很高的水平,好好看看易混成语吧!而且我怎么就‘入室’了?我是来避雨的!”
“避雨还穿人衣服?”
曲桃眼里写着‘死gay别想骗我’,越过钟念朝屋里瞄了几眼,把一个保鲜盒递给他:“要知道你在,我就多拿点了。”
钟念接过还是温热的保鲜盒,有点意外:“你住附近?”
曲桃耸肩,“从小的邻居。”
钟念抬头看了看四周,笑道:“o区的alpha都住一起了?”
曲桃哼了一声,“o区的alpha并不少,ab、aa家庭也有,只有你们这些a区的少爷小姐,才把我们o区当贫民窟。”
这话里有话啊。
曲桃并不想跟他闲聊,东西送到就准备撤了,走之前多看了钟念几眼,自言自语地点头,
“这么多年了,他总算肯让人走进去,也是好事。”
“喂钟念!”
走出几步后,她回头,叫醒了门口的声控灯,和门框里揭开保鲜盒盖闻味道的傻白甜。
“多笑笑,你不笑的时候很傻。”
???
钟念想摔门。
送走了不速之客,钟念把保鲜盒的煎饼盛到盘子里装好,刚收拾妥当,江传雨出来了。
跟自己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他穿着就像马上要拍照的内衣模特。
钟念把煎饼拿给江传雨看:“刚才曲桃送了这个来,说是她妈妈做的。”
江传雨点点头没说话,甩了甩半干的头发坐下。
钟念见了,立刻把颈上搭的毛巾递给他:“头发擦干,别感冒了。”
馥郁醇厚的青草味,混着沐浴液的淡香,争先恐后地袭来,让江传雨有一瞬的失魂,他接过毛巾的手微微有些僵硬。
钟念把煎饼推到江传雨面前,“你先吃这个热的,饭帮你用微波炉叮一下?”
江传雨想起身,被钟念抬手制止:“你坐着坐着,微波炉我还是会用的。爷您请好了,这次换小的来伺候!”
江传雨唇角一扬,坐稳不动了。
钟念在厨房倒腾了一番,很快端出热腾腾的盘子,“新鲜出炉的蛋炒饭,来咯!”
江传雨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煎饼,拿筷子准备吃饭。
钟念瞥见他颈上濡湿的choker,没过脑地问了一句:“你项链都湿了,戴着不难受吗?”
准备下筷的手一顿,江传雨抬头盯着钟念看了看,反手摘下choker,放到了一边。
细白的脖颈,有两道被choker压出的轻痕,除此外没有任何异常。
钟念莫名放下心来,拉着江传雨叨叨刚才曲桃过来的事。
江传雨听得笑了,“我跟她从小一个院子长大的,她就这脾气。”
钟念一怔,“你是o区长大的?”
江传雨抬头看向他,“从我奶奶那一辈开始,我们家就住在o区。你们对o区误会太深了。”
江传雨的奶奶……也在生病的那位?
我们对o区,有什么误会?
太多信息涌出来,让钟念有些懵,坐在椅子上怔怔的不说话。
江传雨起身给自己倒水,顺手也拿了钟念的杯子。
“要热的吗?”
“哦,加点吧。”
钟念转头回答江传雨,“晚上有点凉……”
他眼皮猛地一跳,后半句霎时消音。
背对着他的江传雨,后颈上有个狰狞的泛红的疤痕。
那是腺体的位置。
第20章
钟念怔住,连敷衍的礼貌也无法维持。
江传雨倒是面色如常地走回来,把水放到钟念手边,自己坐下重新吃饭。
“会不会是遮掩腺体?”
“自残时留了疤。”
当初那些无心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一个顶a的腺体有伤,且是陈旧性伤痕,造成的原因钟念不敢细想。
那是个潘多拉的盒子,未经主人允许,外人无权打开。
钟念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只好抱着水杯一口一口地啜。
江传雨不紧不慢地吃着饭,动作干净利落,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他总是这样游刃有余,不管做什么都沉着淡定,优雅从容。
盘里的饭见底后,江传雨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淡淡抛出一句:“问吧。”
钟念抱着永远喝不完的水杯,舔了舔唇,看向江传雨,轻声出口:“疼吗?”
-伤是怎么来的?
-不想当alpha?
-顶a的测定会不会有问题?
-你家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爸得的什么病?
-你妈呢?
江传雨想过无数种可能,可钟念偏偏跳过了那些所有,只问他,
疼吗。
不问原因,不管背景,只想知道,他疼不疼。
江传雨狠狠闭了闭眼,到嘴的‘不疼’变成了‘一开始很疼,后来慢慢就没感觉了’。
肯定很疼。
钟念皱眉,觉得心都跟着皱了起来。
他又问:“多久了?”
江传雨想了想,“八到十年。”
这么久了,伤痕还那么清晰,当时不知有多疼。
钟念眼神扫过一旁的choker,语气发涩:“平时戴着会难受吗?”
“不会,有镇定修复效果。”
原来如此。
钟念没什么想问的了,起身收拾饭桌。
江传雨一愣,想要阻止,被钟念闷闷地拒绝了,
“你光着脚就别走来走去了,我来这儿白吃白喝,总得干点活。”
他把碗盘端进厨房,叮叮当当地开始洗碗。
江传雨走过去,倚着门框看了会儿,见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别弄了,放水槽里就行。”
知道他不会听,又加上一句:“你洗完我还得重新洗。”
钟念这才停下来,默默把手擦干净。
“那我走了,谢谢招待。”
说着,他垂着头从厨房走出来,眼角都耷拉了下来。
江传雨怎么可能放他走,一把抓住他手腕,“你怎么……”
轰——
一瞬间强烈的悲伤碾过心脏,接着是绵密的针扎般的疼,让江传雨顿时僵在原地。
钟念抬头瞥了他一眼,抽回手,闷闷不乐地继续往前走。
“我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尽添乱了。”
没了接触后,江传雨猛吸一口气,感觉心脏缓和了过来。
刚才那是……钟念的心疼?
被强塞进别人的情绪,这是第二次。
依然来自同一个人。
而且,那强烈得喘不过气的悲痛,是他在心疼我?
江传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置信。
钟念带着点小情绪,窝进客厅沙发里不愿动弹了。
布艺沙发软软绵绵的,让人莫名安心,他顺势把脚也收上去,将拖鞋让了出来。
“喏,”
他朝江传雨抬了抬下巴,让他过来穿鞋。
他这会儿陷在情绪里,思来想去,自己先招了。
“那天在医院真是碰巧,不是有意打探,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放心吧。”
江传雨走过去坐到钟念身边,目光被他露出来的脚踝吸引着,好一会儿才问:
“那补课是因为可怜我,所以想办法给我钱?”
“不是,我有好好学,你不也看到了嘛。”
说起这个,钟念还挺委屈的。
“那阻断剂呢?你并没有喷我给你配的。”
他俩天天在一个房间,钟念用的什么,逃不过顶a的鼻子。
江传雨目光上移,审视地看着他,
“身为alpha,你每天喷阻断剂的理由是什么?你信息素的味道,不会让你自卑。”
钟念转过头,跟江传雨对视了几秒,忽地漾开笑纹,
“大家都有秘密,不是吗?”
这话答得漂亮。
江传雨怔了怔,继而勾起自嘲的笑。
是啊,自己那些秘密,又何尝能示人?
先前他只觉得钟念傻白甜好相处,现在仔细想想,他不仅不傻,反而聪明得近乎狡黠。
江传雨把头一偏,借着这个机会,明目张胆地打量起眼前人。
蓬蓬的发,瓷白的皮肤,五官实在生得好,杏眼含情,鼻尖挺翘,笑起来先露出犬齿尖,眼梢会自然下垂,带上几分讨好的意味。
没人能拒绝这张笑脸。
江传雨更是不能。
秋雨夜温度降得快,家居服又软又薄,挡不住渐起的寒意,钟念搓着手臂,看看时间,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