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谄媚。”
“……形式主义。”
邹唯一摇摇头。
他双手交叉放在前胸,姿势颇有些不俗。
“你看左边那位夫人的包,看着很高档牛逼对不对,但celine六十年前其实还在卖儿童皮鞋。Issey miyake当年更差点被赶出时装周……最伟大的艺术总是诞生于最卑微的尘土,事实上,你不该阻拦到这里的每个人,鉴赏会应该是和谐包容而开放的。”
邹唯一说的番话慷慨激昂,铿锵有力。
旁边还站着时尚杂志特邀记者迅速点头,深以为然。
“可是……”
邹唯一乘胜追击道:“而且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瘦弱的珠宝设计师。你看……那边是我今天特意带来的模特。”
旁边负责拍红毯照的杂志记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举起相机。
旁边停靠着的极其骚包的亮红色玛莎拉蒂上,缓缓走下一个少年
少年的头发被喷成了高级灰,同款镭射银色的衣服像是天生为其准备的,衬的少年脸颊和皮肤更加白皙。像极了铜版纸杂志封面高冷不可亵渎的模特。
从玛莎拉蒂下来的刹那,少年扫视全场,目光锐利如刀。
杂志记者迅速拍照,手忍不住颤抖。
一时间连旁边等候入场的来宾都忍不住呆滞了片刻,视线忍不住追随着少年。
“城南有这样的模特吗?”
“没见过啊,是哪家经纪公司的?”
“这样应该早出名了吧,居然还没火?”
而最为夺目的是少年颈间的吊坠上,居然是一颗水滴形的珍珠。
整体是缓缓绽开的山茶花,创意构造十分精巧。
十月末已经是深秋,吊坠系在少年颈间,宛如盛春时节山麓上艳丽的山茶花正缓缓盛开。
光就那颗珍珠而言,单价不会低于五万!
等候进场的宾客眼睛一亮。
就在有人要开口询问时,后方突然传来了更大骚动,就像是来了极为贵重的宾客。周围的记者都被拦截,没有人再拿出相机。
“沈先生不喜欢拍照。”训练有素的保镖,甚至耳朵上还戴着耳机。
……沈先生?
听这姓氏,时绪本来还想再观望一下。邹唯一却赶紧拉住他往里面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赶紧!”
大厅内部极尽奢华,地板是拜占庭风格的马赛克,头顶水晶灯璀璨。
桃木楼梯蜿蜒旋转至二层,气势宏伟。
大厅中的宾客不多,时绪仔细扫去,居然还有几个熟人。
最显眼的是靳辞。
因为身材胖,对方把西装撑的很大,像快被勒爆的气球。蒋梦芸拎着小包不断叮嘱着他。
而旁边沉默不语的少年怎么看怎么眼熟……卧槽,那不是靳择野吗?
对方站在稍远处,远离人群,如同游离在外的无关者。
时绪:“……”
突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是什么情况!
放松,放松,靳择野现在应该还不认识邹唯一。
尽管如此,时绪还是侧身挡住邹唯一的视线,“对了,我突然有点饿了,去餐台那边看看。”
直到他吃起龙虾,乱跳的心才稍微平复一些。
邹唯一却走过来主动帮他剥壳,“你今天不用自己动手,整场宴会我全程伺候你。”
时绪眨眨眼。
……这么主动,天上也没下红雨啊。
邹唯一耳语道:“你看周围人都在看你……这就是人们都有的心理,越是得不到的反而越想要。”
餐台这边人虽不多,但确实宾客都在注视这边。
对此,邹唯一像是早已预料到:“好奇和渴望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迫不及待的上来询问,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要等。”
时绪转头,嘴角微抽:“那学长你现在戴着墨镜看得清虾壳吗?”
邹唯一在盘子上摸索的手停住了。
半晌,他故作轻松道:“学弟你真是太小看我了,当时我戴着表演班模特参加比赛的时候,你还在素描纸上画鸡蛋呢。”
时绪:“……哦。”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的靳辞也走到了甜品区。
蒋梦芸穿着旗袍在后面小碎步追,小声急道:“这次是许温莲办的聚会,许夫人刚从法国回来,极其重视血统。你正好可以让夫人看重你,把咱家那个怪物比下去。”
靳辞不答,只顾着看吃的。
“别吃这里的东西,平白无故让别人看笑话,妈妈在家少过你什么吃的啊。到时候我让家里的厨子给你做……”
靳辞不耐:“为了穿进这身费劲的西装,你一早都没让我吃东西,还让不让人活了……干脆我直接饿死在这你才高兴?”
蒋梦芸怕继续说会刺激自家儿子,只能安抚道:“好好好,妈妈错了,那就少吃一点……”
靳辞翻了个大白眼,拿起千层蛋糕就吃,“管的真宽。”
这种场合穿着这种规矩的衣服让他浑身不舒服。和那个怪物待在一起就更不舒服。
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收到请柬后,那怪物居然跟着他们一起来了。
随便扫视一圈,靳辞突然挪不开眼了。
只见不远处的少年半边脸隐在暗处,侧影却纤细动人。布料下方裸露的脖颈和半片白皙的后背,灯光下如白瓷般柔和。
像极了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少年!
恰在此时,大厅处又有骚动。
“那是沈家大少爷吧,长得真俊!”
“对,就是上个月过来城南,转去城南艺高的那位!”
“听说沈少已经心有所属了,是他们学校的……唉,不知道城南多少小姑娘的心都要碎了。”
率先进门的沈浩初一身正装,衬衫领口却不羁的敞开,露出锁骨。左边耳钉刺眼闪耀。
他手上随意把玩着鉴赏会的物品单子,脸色有些沉。
而在沈浩初身后。
逆着光的男人则显得相当内敛,领口熨烫的整洁,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优雅清矜。款肩窄腰,西装裤包裹着的腿笔直惹眼。
旋转楼梯的尽头缓缓走出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极为奢华低调。
许温莲从楼梯尽头缓缓走出,见状十分惊喜:“阿晏,我没想到你居然有空过来!”
沈晏淡笑:“是,许夫人的聚会我当然要来捧场。”
沈晏又向旁边沉声道:“浩初。”
男人声音不大,甚至称的上有礼而低沉。
旁边沈浩初不情愿的鞠躬,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摁在背上,“许姨好。”
“浩初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来城南这会啊,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许温莲突然那眼神一凝,严肃道:“浩初,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敢打你?”
沈浩初不耐的擦过嘴角,“小事。”
“怎么能叫小事呢,可叫许姨心疼坏了。”
旁边有位名媛凑过来,讨好的解释道:“是不是在城艺……”
“请注意你的言行。”
冷冷撂下一句话,许温莲赶紧心疼的拉过沈浩初的手:“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有资格攀附沈家,浩初……你可要注意身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啊。”
宾客们没人去管旁边眼眶微红的名媛。
今天城北沈家来的两位贵不可言,赶紧攀附讨好才是硬关键。
一时间众人欢声笑语,气氛重新变得融洽。
见状,蒋梦芸很是心痒,“这趟真是来对了,没想到城北高高在上的沈家居然也来人了,沈家少和你年龄相仿,你们正好去认识一下……”
靳辞却站在原地,他咽下口水极为紧张道:“请,请问你是?”
完了,靳辞这小子肯定发现上次被驴了,过来算账的。
时绪手一抖,“来来来,帮忙挡一下。”
邹唯一皱眉,随即不动声色挡在时绪前方。
“这位先生,他是和我一起来的模特。看您的眼神就知道想必您是极懂艺术的人,对珠宝一定有深厚了解,这样您不如看看我手中这款珍珠吊坠……”
靳辞着急的一个劲踮脚想往后看,可邹唯一瘦瘦高高恰好挡住看不见。
身上阿玛尼西装快被撑爆了,靳辞脸憋得涨的通红,“滚开,你让我看看他!”
在安静而优雅的音乐声中,这一声很是刺耳。
一瞬间周围宾客都向这边看来,就连远处沈家的大人物似乎都在注意这边。
蒋梦芸感觉脸上发烫,她忙在靳辞耳旁小声道:“儿子你看看场合……小点声。”
许温莲却在此时款款而来,俨然女主人的架势:“发生什么事了?”
“这珍珠吊坠……”
许温莲却一下子邹唯一被打开的盒子吸引住了。
她戴着手套轻轻抚摸了一下珍珠,赞叹道:“这是哪个产地的深海珠,居然比我上次拍到的那颗看着还要好。而且构造精巧,这么独特的配饰似乎挺罕见的。”
“阿晏你看。”
许温莲小心的把配饰盒拿过去,沈晏接过仔细端详。
手中的珍珠质地温润,看上去品相不俗……而且似曾相识。
沈晏眼眸微抬看向邹唯一身后,突然别有深意道:“确实如此,许夫人眼光独到。这种设计确实罕见。”
周围宾客便也从善如流的夸赞道:“还是许夫人有品位。”
“吊坠品相不凡,倒是极配夫人今天这一身。”
“倒是让我们这帮俗人佩服了。”
“这位是……”许温莲像是才注意到靳辞。
蒋梦芸借机凑了个笑脸,拉过靳辞的手谄媚道:“他叫靳辞,在城南经管学院念书.和沈少爷年龄差不多,正好可以认识一下……”
时绪暗道不妙。
他刚背过众人视线,身后却有人早已按捺不住喊道:“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第35章
水晶灯洒下光辉, 灯下的少年缓缓转身,身影纤细如琉璃, 五官精致的不可思议。
脖颈处一颗山茶花形的珍珠吊坠, 也在同时吸引所有人眼光。
原本在一旁烦躁不堪的沈浩初突然眯起眼睛, “你……”
众人视线焦点处,那少年用餐巾纸抹了抹嘴, 问向靳辞的声音礼貌疏离,“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许温莲眉头一皱, 突然有种本能的敌意。
她感觉到不止是旁边沈浩初, 居然连她也不敢轻易高攀的沈晏似乎也顿了一秒。
不知何时, 面前的少年不知不觉中已经抢去了大厅中的全部风头!
许温莲声音有些愠怒:“……你过来。”
时绪心里一叹, 挺直身板走向许温莲。
同时他也感觉到沈浩初的目光随着他走动, 隐隐有着狐疑。
庆幸邹唯一给他化了浓妆,还贴假睫毛和水钻。时绪刚照过镜子了,现在基本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他!
沈浩初自从他转过来后就紧盯着他,单细胞生物直觉似乎相当敏锐。
旁边靳辞一幅准备说话却被蒋梦芸捂嘴。
大厅中众人神色各异,许温莲旁边的沈晏正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铅灰色的眼眸深邃。
“呵, 这模特看上去倒挺眼熟的。”
沈浩初率先一步凑上前。
他距离时绪特别近,手径直扯住时绪的手腕,“你跟我那个同学感觉还挺像, 近看更像了,不说话看人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沈浩初凑近时绪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不是时绪?”
居然还真能认出来?就他现在这个六亲不认的妆面?
时绪低声道:“不好意思,沈少爷您大概是认错人了。”
“哦……”
仔细看了两眼, 见时绪神情不似作伪。沈浩初便猛地甩开他的手,像是嫌弃什么脏东西,“那是我认错人了。”
“我本以为你是浩初的朋友,没想到不是。”
许温莲冷哼一声,和蔼的脸陡然变了,“这是城南珠宝鉴赏会,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进来的。是谁放你进来的……”
周围宾客噤若寒蝉。
见少年无动于衷,那样子反而更加惹人怜爱。许温莲心中更怒,“门口那些人是死光了吗,还不把他给我赶出去……”
邹唯一迈出一步正准备说话。
“许夫人……”
“徐姨!”
大厅中两位沈家人同时开口,众人皆是一愣。
沈晏眸中暗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沈浩初,沈浩初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沈晏俯身在许温莲耳旁轻道:“来者都是客。既然能来这里就是缘分。况且夫人您……失态了。”
许温莲一怔。
旁边男人虽满面笑意,但她明显感受到对方话语中一丝轻不可察的警告。许温莲勉强笑了一下:“那,那就看在阿晏的面子上。”
沈晏的视线一直停驻在少年身上,似乎还隐隐有关心。
注意到这点,沈浩初突然觉得很烦。他双手插兜,忍不住对那少年出言嘲讽道:“难得沈总这么关心一个人,你还不赶紧说声谢谢。”
时绪从善如流,轻声道:“谢谢沈总。”
说完之后,时绪只感觉沈浩初目光更加如芒刺背,像是要生吞了他。
大少爷可真难伺候,照你的话都说了还烦。时绪索性不管。
等许温莲走后,他才呲牙揉着手腕,上面已经隐隐泛红。
“……你的手腕没事吧?”
啧,这个更麻烦。
男人伸过来的那双手骨骼修长分明。